第34章 第34章
第一日去修文馆报道，唐衣雪除了疲惫，完全没有别的什么感觉。
段琛奉命带她在修文馆内参观，看她打不起精神，眼下也有淡淡的青色，停下了脚步，问：“唐公子怎么了，可是昨晚没休息好？”
“段大人你不知道。”唐衣雪说着，实在忍不住，捂着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夕月的娘没了，我这两天都在帮她筹办葬礼，晚上也陪她守夜，实在有点撑不住。”
“李姑娘的娘没了？”段琛微微皱了皱眉，“怎么突然就……”
唐衣雪只是摇头：“要不怎么说人生无常呢。”
“那只有他们姐弟两个了。”
“是啊。”唐衣雪叹气，“其实吧，像我无牵无挂倒也好了，偏偏她还得照顾弟弟，我就有点担心了。”
“嗯，确实，那唐公子打算如何？”
“我也不知道。”唐衣雪为难地皱眉，“我这两天也在想这件事。夕月正伤心，我也没好问她之后的生活。”
段琛点点头：“确实有些难办。”
“所以，依段大人你的意思，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
段琛却道：“还是先给李姑娘一些时间，让她慢慢恢复吧，唐公子不必急着勉强她作出什么决定。”
“我没有勉强她啊……”唐衣雪小声嘀咕，“我不过是作为朋友关心她而已。”
段琛不置可否：“唐公子不如多关心关心自己的工作。”
“……是是是，知道了。”唐衣雪心里暗暗骂他冷血无情，敷衍道，“所以尊敬的段大人，今天除了参观还要我做什么？”
“暂且没有。”段琛道，“而且，我并不是唐公子你的上司，你要做什么事情也由不得我来分配。”
“好吧。”唐衣雪耸了耸肩，继续跟着他在修文馆参观，对这里也有了大致的了解，可她还是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就像是无所事事的入职第一天？
唐衣雪这样想着，不由得觉得好笑起来，索性安下心来，坦然地享受难得的空闲时光。
次日，慕容琰前来修文馆主持工作，将唐衣雪、段琛以及另外几位管事的官员一起叫到议事堂。
唐衣雪这才从他的话中得知，原来，自本朝当政之时起，修文馆一直在收集和整理各种图书，而今历时数十载终于完成，其规模之庞大，数量之巨多，堪称集大成之作。
为了让这些书有选择性地成批流向民间，让普通民众也能以低廉的价格买到，慕容琰一直在想办法，直到唐衣雪——一个籍籍无名的小辈凭空出现，用了一种聪明的方式帮尚仪书坊扩大了书的销量，这引起了他的注意，因此才要借她一用。
“我还是不明白。”唐衣雪听了半天，忍不住发问，“之前刻书的时候，二皇子您就请修文馆的人帮过我们。只要好好组织这些刻书人，事情自然能顺利进行下去，并不是什么非我不可的事。”
慕容琰微微一笑道：“事情虽说简单，可是难免会横生枝节，问题总是层出不穷。我要你参与进来，就是因为你善于创造，总有着源源不断的灵感。”
唐衣雪笑容僵硬：“二皇子谬赞了，我愧不敢当。”
“那么，段大人已经和几位同仁初步选定了第一批书，涵盖了文、史、哲、农、医等方方面面，刻印可能颇要花些时间。唐公子，你就与他们通力协作，有什么问题及时与几位大人商议便是。”
“是，我一定尽力。”
唐衣雪一向还算是个认真的人，既然领下了这份差事，便下定决心要好好做，想着说不定也能有功成名就的一天。到时候辞官回乡，买个小宅子，美滋滋地过上养老生活，这不也挺好的么！
她心里计划得美好，几乎有点迫不及待了。
这日事情不多，唐衣雪想着抽空去李夕月家里看看，收拾了出门时恰好看见段琛，于是问他要不要一同去。
她本来想着以段琛的性子是肯定不会去的，因此才随口问了一句，却不想段琛居然点头答应：“等我把这本书放回去。”
唐衣雪傻眼了，可是人家都答应了，自己又总不能说是闹着玩的，只好又折回去等他。
两人并肩而行，一时无话。
段琛倒是习以为常，可唐衣雪不喜欢这种氛围，只觉得尴尬又怪异，看到街边有卖花的小姑娘，没话找话：“花挺好看的，不然买一束送给夕月好了。”
段琛看了一眼，淡淡道：“你喜欢李姑娘？”
“啊？”唐衣雪瞪大了眼，“怎么可能？段大人你可不要乱说。”
“那花向来是男子买了送给心仪的姑娘的。”段琛不急不慢地解释，“唐公子若非对李姑娘有意，又何必一定要买此花？”
“我哪有一定要买！”唐衣雪道，“我只是看它好看——算了算了，我不买就是了。去买点心总可以了吧，李子糖怎么样，好吃么？”
“略带酸味，小孩子应该喜欢的。”
唐衣雪听他这么说，真的跑去称了一小包，看着旁边的酥糖也不错，又加了一包，最后捧了一堆大大小小的纸包出来，满脸喜悦地向段琛“报告”：“看起来都好好吃，午阳一定喜欢的。”
段琛善解人意地帮她分担了一部分，问：“你很喜欢那个孩子？”
“嗯……一半是喜欢，一半也是同情吧。”对着段琛，唐衣雪有话直说，并没有避讳，“我亲戚家也有小孩子，不过都皮得很，一点也不讨人喜欢。但午阳就不同了啊，很乖巧听话，让人觉得怪心疼的。”
“亲戚家？”
“啊……”唐衣雪意识到自己失言，忙道，“都是一些很远的亲戚啦，后来没有音信了，也就不往来了。”
“哦。”段琛点点头，没有深究。
自从李张氏去世后，李夕月就一直很消沉，煮饭做家务时总是怔怔地出神，不是烫到手指就是烧糊了饭，若不是还有李午阳要照顾，怕是早就坚持不住了。
但每次见到唐衣雪来，她还是开心的，脸上也会显出明显的笑意。
这次见到唐衣雪和段琛一起来，她似乎有些慌乱，不知道该怎么招呼他们才好。
唐衣雪忙拉着她坐下：“你不要忙来忙去了，又不是好好坐下来歇一会儿吧。段大人看我过来，关心你们才跟着来看看的。”
“原来是这样。”李夕月冲段琛笑了笑，“多谢段大人关心。”
段琛略一点头：“李姑娘脸色不是很好看，多保重身体。”
李夕月的笑容有几分惨淡：“娘不在了，我再保重也没什么意思了。”
“你不要这么说啊。”唐衣雪心疼地握住她的手，“你还有午阳陪着你，难道你要不管他么？”
李夕月的眼眶泛起红，她侧过头时，唐衣雪看到她眼睛里闪动的泪光。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李夕月轻声道，“自从娘去了，我仿佛整个魂都不在了，真希望死的人是我才好。”
“别乱说！”唐衣雪皱眉，“你这样说，伯母在九泉之下都不会安宁的。”
“我……”
“这样下去不行啊。”唐衣雪道，“夕月，你还是去和我住好不好？我真的放心不下你和午阳。”
李夕月摇摇头，刚要开口拒绝，唐衣雪打断她道：“如果你不愿意，就当我雇佣你好不好？我那里只有我自己，你就帮我做做饭，打扫打扫卫生，这样好不好？”
李夕月迟疑着不说话，低头看自己的手指。
唐衣雪也不催促她，静静地看着她。
许久，段琛打破了沉寂：“李姑娘，唐公子是真的很为你担心，在下觉得你不妨接受他的提议，也不枉他这一番心意。”
李夕月又踌躇了半晌，终于点了点头：“好……”
唐衣雪瞬间松了口气：“那就说好了，不许再反悔了！”
“嗯……”李夕月小幅度点了点头，随后有些羞涩地笑了一下，仿佛心上的重担终于减轻了些似的。
“对了。”唐衣雪又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压低了声音问李夕月，“我之前一直忙，没有想起来问你，陶公子最近一直没来过呢。”
“……你离开京城没两天，他也跟着他父亲去外地了。”李夕月神色黯然，“不知道还要多久才会回来。”
“居然这样……”唐衣雪叹气，“哎，看来是我瞎操心了。”
“……嗯。”
唐衣雪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没关系，不要在意这些，事情都会好起来的。”
“嗯。”
唐衣雪跟李夕月约好搬家的时间，又稍坐了片刻，便和段琛起身告辞。
回去的路上，唐衣雪忍不住问段琛：“段大人你不是说给夕月一些时间，让她自己想想么？刚刚为什么又帮我劝她呢？”
“我看唐公子实在很在意这件事的样子。”段琛淡淡道，“若是不快些解决，我担心你会分神，不能用心做事。”
“……”
亏自己还以为他是好心呢，唐衣雪恶狠狠地磨牙，皮笑肉不笑地致谢：“谢谢段大人费心了，真是令我受宠若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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