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陈年往事
泫玥大陆，人族领域，清华城，宰相陈康府邸。
“爹，陈千韵回来了！她们娘俩真是好算计，买了东家的宅子！您瞧她那趾高气扬的样子，坐在轿子里悠哉悠哉地上街买东西，这分明是存心回来气您的！”
陈老爷子正在低头喝茶，听闻自家儿媳尖锐的说话声，气得呛了口茶，狂咳不止，竟是生生咳出一口血来。一旁站着奉茶的陈樊急了，赶忙传人请郎中去，连同仆人手忙脚乱地将陈老爷子送进卧房安置好。
“朱馨儿，你今后不许在爹面前提陈千韵！否则，别怪我无情！”陈樊待陈老爷子歇息了，便关起自家房门，朝自家媳妇儿怒吼起来，心里止不住地后悔娶了这个泼妇。
“陈樊，你个没良心的！你还知道回家来？”朱馨儿柳眉一竖，毫不示弱地回道，“老娘嫁给你，就相当于守活寡！要不是逢年过节你还回家看看老爷子，老娘还以为自己成了个真寡妇了！”
陈樊被这泼妇气得够呛，英俊的脸庞上露出狰狞的表情来，恶狠狠地吼道：“别逼我休了你！”
“那你休啊！我朱馨儿辛辛苦苦侍奉你陈家十五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你现在嫌我泼辣，想休了我！我就一头撞死在陈府门前的石狮子上，让整个清华城的闲人碎嘴去！我看你们陈家要不要脸！”
“你”
“我什么我？”朱馨儿哼了声儿，摇了摇团扇，桃花眼微眯，盯着陈樊冷笑，“天天在外面寻花问柳，老娘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你还想怎样？”
“你派人跟踪我？”
“老娘可没那闲工夫管你的风流破事儿！只是你去的那些地方，碰巧都有老娘的旧相识在，他们硬要说给我听的。别忘了，当年老娘嫁给你之前，可是整个清华城最美的舞女，多少男人想娶回家的女人！到现在，还有些旧相识想与老娘重温旧情呢！”
“不要脸！”陈樊冷笑道，“当年是谁仗着怀了我的孩子要嫁入陈家的？”
朱馨儿摇了摇团扇，冷笑道：“对啊，是我不要脸，仗着怀了你的孩子要嫁入陈家！可你呢？不知廉耻，寻花问柳，浪子一个，正好与我配一对呗。你这样的货色，除了我，谁还愿意为你生儿育女？”
陈樊没有说话，自顾自地倒了一杯酒喝了起来，不敢看朱馨儿的眼睛。
朱馨儿自顾自地在他对面坐下，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陈离朱前些时日来信了，说要五千泫灵币，我寄去了。”谈到儿子，朱馨儿的眼底透露出罕见的温柔来，说话声也低了起来。
“他现在在菁华学院过得很好，马上就要突破金蝉境二阶了。”朱馨儿抿了口酒，用眼角的余光试探性地看了看陈樊，后者依旧是闷声不吭地灌酒喝，面无表情。
“恩，挺好。”陈樊面无表情地敷衍着，继续喝酒。
朱馨儿自嘲地笑笑，识趣地住了嘴。真是可悲啊，用一个孩子拴着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十五年，何苦呢？对啊，何苦呢？
可是，真的好不甘心啊，明明已经走到这一步了，真的，不想放弃啊。不想放弃这个追了十五年的男人，不想放弃这个已向其献出自己一切的男人啊！
泫玥大陆，人族领域，清华城，灵殇宅邸。
“乖，别动！不疼的，一会儿就好！”
“啊……唔……”高大的银发少年把头摇得跟泼浪鼓似的，灵活地闪避着血灵殇手上的药膏。
血灵殇举着胖手，费力地给不住闪躲的小灵上药，累得她气喘吁吁，但是还得竭力忍住不发火，像哄孩子一样耐心地哄着傻乎乎的少年。
一旁的陈千韵看得忍不住笑了起来，笑道：“灵殇，给娘吧。”
“不用，我来！我不信我治不了他！”血灵殇的嘴角直抽，火气一下子上来了。
小子，非逼我生气是吧？哼，我堂堂噬血魔女血灵殇还治不了你了？血灵殇当即收了微笑的表情，反手拿出一包粉尘朝银发少年的脸上撒去……
片刻后，血灵殇满意地将昏过去的银发少年拖到了床，轻轻地褪去他的衣衫，洁白如玉的肌肤一点点显露出来……
真是令前世的我都自愧不如的肌肤啊，怪不得那两个妖怪要抓他打牙祭，看起来嫩嫩的让人想上去咬一口。
血灵殇老脸一红，甩了甩头，胖手继续抓着衣衫轻轻往下拉，忽然，怔住了。
映入眼帘的，都是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口，在洁白如玉的肌肤上显得格外狰狞可怖，让人头皮发麻，不忍直视。
奇怪？明明已经吃了我炼制的金品愈体丹，怎么伤口还没愈合好呢？难道这些伤口有古怪？
“会留疤的吧，这么好看的身体，太可惜了……”血灵殇喃喃道，轻轻地为那些可怕的伤口上药。
忽然，少年胸前的一抹红引起了血灵殇的注意，她的手不禁颤抖起来。
这粗略的绣工，张扬的红色，怎么如此眼熟？
血灵殇小心翼翼地拿起来小荷包，歪着头看了会儿。
等等！这好像是我小时候绣的那个荷包吧？
我记得，这是我送给小灵做护身符的……
可是后来，重伤的他可是掉入了无尽魔渊，尸骨无存了啊……
血灵殇的思绪渐渐飘远了，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大雪纷飞的冬季，她第一次以梵家暗卫的身份执行任务……
第一次任务，是去接天帝雪辕天赠给魔王梵璟鹰的求和礼，以示仙魔停战，天下太平。
那个奴隶，是个银发紫眸的少年，有传闻说他是玥翼族族长之子。
这仙族之中的玥翼族啊，千百年来是魔族的第一劲敌，与魔族争战千年不分伯仲，但终究是被魔族灭了族。
绝美的红衣少女翩翩然从空中落下，落到了坚固的囚车之上，望着车里蜷缩成一团的血淋淋的少年，叹了口气。
她可以预见少年的未来，等待他的，只有无穷无尽的羞辱与折磨，唯有死亡，才得解脱。真是太可悲了啊……
“想吃糖葫芦吗？”少女莞尔一笑，蹲下身子，从囚车的车顶递下一串红彤彤的糖葫芦。
血淋淋的银发少年如受惊的小动物一样猛地往后弹到囚车的栅栏上，浅紫色的漂亮眸子里透露出满满的恐惧，拼命摇了摇头，然而，“咕噜”一声肚子响，却是出卖了他。
红衣少女晃了晃那串糖葫芦，柔声说道：“饿了吧？来，吃吧。别怕，我血灵殇虽然是用毒高手，但我发誓，绝对不会下毒害你的……不信你瞧……”
少女把每只糖葫芦都咬了一小口，舔了舔鲜艳欲滴的唇，莞尔一笑。
少女看着少年看呆了的表情，不禁发出银铃似的笑声。笑得少年红了脸，又蜷缩回囚车中，把脸埋进银发之下，羞得不敢看她的眼睛。
“你叫什么名字呀？”
“风……辰灵”
“你多大了？”
“……十四”
“我比你大一岁呢！”少女皎洁一笑道，“要不要做我的弟弟？姐姐以后罩着你！”
少年愣了愣，然后迟疑地点了点头。
“哈哈哈……那我以后叫你小灵吧！来，小灵，叫姐姐！”
“……姐姐……”
“哈哈……真乖……来，赏你一串糖葫芦！”
“谢谢姐姐……”
少女眼睛发亮地跟他讲她的故事，讲她的未来计划，他只是静静地听着，舔着少女送来的糖葫芦，乖巧得像只小兔子，让人心生怜爱。
接下来的一年时光，红衣少女身为梵家暗卫，却一次次地违抗魔王梵璟鹰的旨意，不顾一切地想保全她的“小兔子”，为此，她承受了无数惩罚。
“小兔子”为遍体鳞伤的她上药的时候，落了泪。
她亲手为她的“小兔子”绣了个小荷包，并且把自己的一缕乌发放了进去。这是泫玥大陆流传已久的习俗，为所爱之人亲手绣的小荷包，放入自己的头发，就能做成护身符，保佑他平安无事。
“这个护身符，是我亲手做的哦。”红衣少女将小荷包放入银发少年的掌心，摸了摸他柔顺的银发，笑道，“它会像姐姐一样，一直保护你的！小灵，从今往后，不要害怕，堂堂正正地做个小男子汉！不要怕哦，姐姐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嘭！”
回忆的画面一转，便是红衣少女冲进火海，无助地四处呼喊“小灵”的场景。
“小灵！小灵！你在哪里？回答我！”
为什么，为什么还是来晚了一步？
她无助地瘫坐在无尽魔渊的边缘，心痛得滴血。
“小灵！”
“灵殇，别喊了，没用了。”黑衣少年从红衣少女的身后走来，惋惜地叹道，“父王不会放过他的。你这次出征之日，就是他的死期。”
“为什么！为什么啊！他还只是个孩子，他又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待他？”
为什么自己没有好好保护他……
明明已经承诺会一直在他身边保护他的……
明明让他不要再害怕了……
小灵走的时候，该多绝望，多害怕啊……
“都是我的错……都怪我太傻，会信魔王给我的承诺……”红衣少女已是泪流满面，望着黑暗无光的无尽魔渊，哭得泣不成声。
“别自责了，这不是你的错。”黑衣少年轻轻地擦去红衣少女脸上的泪水，一把搂住红衣少女，他火红色的眸子却犹如深潭般深不见底，毫无温度。
他贴在少女耳边，轻声问道：“现在，你愿意和我一起，推翻这个残暴的魔王吗？这条路，前途荆棘遍布……”
“我愿意！”在迷蒙的泪光中，红衣少女吼出了这一句，泪水止不住地从脸上滑落。
我愿意成为你手中的利刃，为你披荆斩棘，斩尽一切阻你称王之人！
血灵殇猛地从回忆中惊醒，皱着眉看着手中的小荷包。
啧，又想到讨厌的人了！
等等，现在想来，当初，为什么会答应他呢？
一半是因为自己当时瞎了眼，爱上了他，另一半，怕是因为小灵的死而恨梵璟鹰吧！
小灵，你能活着真的是太好了，你要是神智清醒了，你会不会怪我当年没好好保护你呢？
血灵殇为少年上好药后，整理好他的衣服，盖好一床暖和的被子，怜惜地摸了摸他缠了绷带的脸，不禁潸然泪下。
无论你是否恨我，打我骂我都行，只要你好好活着，我心里就会好受些……
床上昏迷着的少年不安分地动了动，此时他也陷入了回忆之中。
回忆中，他呆呆地看着囚车之上的红衣少女，满天飞雪，倾国红颜，这一幕深深印刻在他浅紫色的眸子里。
在往后的十年里，他无时无刻不在想念，想要守护这个绝美的笑颜。为此，死里逃生的他努力闭关修炼，不断地变强、变强……强到可以打倒一切伤害她的人！
然而，终究是晚了一步。
十年后，他已成天下第一强者，却是在一个没有她的天下里。
他推翻了虚伪的天帝，重伤了残忍的魔王，却连她的尸身都无法夺回，真是没用啊……
他痛苦、迷茫了十年之久，终于寻得了逆天改命的禁术，于是，抛却了一切，一缕青丝，万千情意，生者献祭，逆天改命……
床上的少年痛苦地抽气，额上直冒冷汗，手无助地乱挥着，似乎竭力想抓住什么。
血灵殇吓得一把攥住他的手，贴在脸颊上，焦急地喊着“小灵”。
“小灵啊，小灵，你究竟经历了什么？太可怜了……不过，你放心，从今往后，姐姐会保护好你的！绝对不让你再受半点儿委屈！”
不知是不是听了她的话，少年渐渐安静了下来，重新陷入了昏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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