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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病故


  “雨前茶,好不好喝?”

  “新鲜的凤梨,可不可口?”

  ……

  见吴兆容殷勤地在眼前晃来晃去,吴兆言有些不耐烦。

  “姐姐,我在想事情呢,你莫要捣乱。”他道。

  “哦。”吴兆容喏喏地坐回一旁,果然不再言语。

  片刻,吴兆言似乎有了头绪。

  他从怀中掏出一只香囊,对吴兆容道,“姐姐来瞧瞧,可认得这只香囊?”

  吴兆容一听吴兆言有事问她,又提起了精神。

  “香囊……”

  她仔细看着,想起什么,眼前一亮。

  “瞧着这图案和形状很像是梅家二丫头离开文池时交给沈家丫头的,不过我记得当时手工很粗糙,怎的这下看来,变成只精品来的。”

  她也不敢十分肯定了。

  原来如此。

  吴兆言嘴角露出一抹嘲讽,收起香囊。

  文池,梅采玉,沈月然,卫大人,邵云如,大哀山,卫夫人……

  好一个情有独钟。

  只是片刻,嘴角的嘲讽被沉吟取代。

  老姑娘若是与卫大人成了亲,他可是半分好处也捞不着了……

  ******

  因为揽下纸扎一事,沈月然没有直接回京郊,而是找了家京城的纸扎铺,借着买纸扎的理由,在一旁瞧着纸扎师傅如何动手。

  只见师傅以竹竿斫成三脚,高三五尺,织成灯窝之状,即成盂兰盆,再挂搭衣服冥钱在上焚烧。

  她本就精通手工,一看就懂。又看了看其它的样式,例如冥器靴鞋、幞头帽子、金犀缎带、五彩衣服等,铭记在心。然后买下竹竿、竹篾、纸张、彩纸等一并带回京郊。

  绿苏一边跟着学,一边帮着做,二人熬了几个通宵,做出足足堆满一辆独轮车的纸扎品,包括纸人、纸马、摇钱树、钱幡、金山银山、牌坊、家禽等等。

  清明时节,并没有出现雨纷纷的场景,只是天空稍显灰暗。

  沈月然推着独轮车,早早在大哀山脚下等待。

  不一会儿,沈日辉一家三口乘坐马车赶到。

  吴兆容算是说得过去,糖糕、麻糖做了整整两包,还买了香火。

  几人一并上山,扫扫墓,烧烧纸,沈家兄妹相对垂了会儿泪,忆了些往事,吴兆容道天黑路不好走,催促回去。

  沈月然不想走。

  她有时觉得沈明功似乎去世了很久一般,因为来到京城后发生了许多事情,可有时又觉得沈明功刚刚去世,因为她每每想起那天他离去的情景,犹如昨日。

  人事无常,她唏嘘感叹,内心仍有些许悔恨。

  “哥哥,嫂嫂,不如你们先带重儿回去,我离这里近,走走就到了,我想在这里陪爹爹待一会儿。”她说道。

  “那行。”沈日辉没有勉强。

  “你看着天,别忘了时辰,回去晚了。”他叮嘱道。

  沈月然应允,目送沈家三口下山。

  沈月然独自跪在沈明功墓前,啪嗒啪嗒落下眼泪。

  直到感到寒意,大约将近酉时,她才起身,依依不舍地又看了坟头一眼,慢慢向山下走去。

  这时,拜祭的百姓大抵离开,山上香气、人气渐少。她转过一个山头,依稀看见一个身着丧服的男子背影,跪在一座坟前,一动不动,没有半分离开的意思。

  泥土新鲜,估计是新坟落成,亲人才去……

  她不禁感伤,正要抬脚,却见男子从身旁拿起一个红脸兔子形状的灯笼烧了去。

  红脸兔子?

  她脚下一滞。

  一个苍白的面孔现于脑海。

  “不行了?”

  “谁知道?整日里有气无力的,和死也没两样了。”

  她莫名想起那天那两个佩戴周家袖标的下人的对话。

  难道是——

  她快步走到男子面前,望向那墓碑,只见上刻“先贤妻陈氏正魂”七个大字。

  陈氏?

  哪个陈氏?

  待她的目光落在跪着的男子的脸上,惊住了……

  *****

  “患病五年,卧床一月,丧命一时,入土为安。”

  周岸则神情落寞,低声喃喃。

  陈氏病死了?!

  沈月然哀伤不已。

  那是一个柔弱、善良的妇人,虽然孱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可是突然知道她走了,仍然很难接受。

  “她生前总说想回江东瞧瞧,直到她走,我却连头都不曾点过,她是带着这辈子也回不去的心思走的。”

  周岸则面上的表情说不上来是平静还是压抑,淡淡的,凉凉的,可是沈月然却心有戚戚焉。

  她只觉他的感受她全都能体会,哀莫大于心死,没有什么比再也无法挽回更令人懊悔的了……

  沈月然跪在他身旁,冲陈氏的墓碑叩了三个响头,又上了三柱香。

  “三少爷莫要自责,死者已矣,生者保重才是。”

  她既是对周岸则说,也是对自己说。

  周岸则唇角泛起一抹苦笑。

  “死者不会安息,生者不会安心,死亡,有时并不是一种解脱,而是一种枷锁。”他的目光始终落在陈氏的墓碑上。

  “为何?”沈月然不解。

  她能感受到周岸则身上浓浓的愧疚感,可是她不明白,这种愧疚从何而来。

  “你见过如此草率的白事?”周岸则看向她,目光中不容质疑。

  沈月然放眼四周。

  没有作法,没有引魂,没有唱台,就连荒草也不曾拔尽,这样的白事,对于周家三少夫人而言,的确寒酸了些……

  “我——”

  沈月然张了张嘴,又闭上。

  她想说些安慰的话,却不知从何说起。

  他是庶子,妻为庶妻,周家的轻视、怠慢全在这里,她根本不用装好心人说好话,说出那些令她听来都觉得虚假的话。

  “你见过如此窝囊的男人?”周岸则又问道,目光中仍是不容质疑。

  沈月然当然明白他口中的“男人”指的是谁。

  “三少爷,不是你的错——”她无力地道。

  生而嫡庶,是谁能选择的吗?

  她明白他的苦楚,却又不知如何帮他。

  “不是我的错,那是谁的错?”

  “明知地位尴尬,为何要带她来京城?”

  “明知她身子孱弱,为何要她受那舟车劳顿之苦?”

  “明知她需要静养,为何要她随我东奔西走,探亲访友?”

  “明知她需要陪伴,我却没有常伴左右,是谁的错?”

  “明知她命不久矣,却不肯带她回江东,让她落得客死他乡,这又是谁的错?!”

  周岸则原本波澜无惊的双眸,泛出点点泪光。(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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