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34
34
关山越扛着一摞竹竿从山上下来，还没回到自家小院，远远的就看到自家小院外边围了一群人，一个个都伸着脖子朝院子张望，摆明了是在吃瓜。
吃瓜？
关山越一下想到了林絮。
他丢下竹竿，撒丫子就朝自家跑去。
清早，天还没亮，关山越就上山砍竹子了。
他出门的时候，林絮还在睡，所以他没叫醒林絮，让他在门廊下继续睡，自己拿着家里的砍柴刀就上山去了，这会儿回来看到这么一副光景，不用想也知道出事了。
“让让让……”
关山越冲进人群堆里，大家伙看到主角儿回来了，纷纷给关山越让开一条小道让角儿进主战场，关山越提心吊胆的走进去就怕林絮受欺负，结果下一秒他就松了一口气。
受欺负的，不是他家阿絮。
是林絮的养父母。
除了养父母，关山越的三位长辈也来了。
关山越不知道当时战况到底如何，总归，他刚进去，就见林絮养父双眼眼眶被人捶成了熊猫眼，嘴角有血，额头上方到头顶的头发似被揪秃了一块，看起来毛发极其稀少。
养父多半是被林絮打的。
因为从现场来看，只有林絮和养父身上有恙，关家三位长辈衣裳都好好的。这会儿，林絮的养父正扯着嗓子冲着关家三位长辈身后的林絮破口大骂。
林絮的养母躺在地上哼哼，衣服和头发上满是泥土，模样虽然看起来邋里邋遢的，但没受伤，看起来人好好的，想来她这应该是干不过林絮，故意躺在地上哼哼唧唧的耍无赖。
林絮坐在门廊平台上，似乎对他养父母的反应不为所动，关山越看到他垂着头，发髻乱糟糟的，双手搭在膝盖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从表面看，他应该没吃亏。
关山越的伯伯和姑姑将林絮挡在他们身后，一起面对林絮的养父母，只不过，面对关山越的亲家公婆一个指着他们骂林絮，一个躺在地上哼哼唧唧的耍赖，他们多少显然有些束手无策。
哪怕，没法子遏制住场面，关家三位长辈还是全力护着林絮，尤其是大伯，双眼紧盯着林老汉，就怕林老汉冲过来打林絮，大伯也是这些人里第一个看到关山越回来的人。
关山越没和大伯等人打招呼，他走过去直接质问林老汉。
“怎么回事？”
林老汉看到关山越回来表情怔了一下，只是还不等林老汉说些什么，一直在地上打滚的林母看到关山越过来了，立马从地上爬起来，抱着关山越大腿就开始干嚎，“我的好贤婿唷，你可算回来了，你要再不回来，我和你爹就要让你那个天杀的哑巴媳妇给活活打死了……”
早在林母抱着关山越大腿嗷嗷叫之前，林絮听到关山越的声音，立马把头抬起来，将视线看向了站在不远处的关山越，他几乎是同时起身朝关山越走去。
突然被人扒拉着大腿干嚎，关山越反感得要死，他伸手想要将林母拉开，可是林母太黏拉不开，不仅拉不开，林母还越扒拉越紧了，气得关山越想要踹她了。
然而……
关山越只是想想，还没决定要不要这么做的时候，他的视线里，忽然飞进来一只穿着草鞋的脚，狠狠地踹在了一直抱着关山越大腿嗷嗷叫个不停的林母脸上，并且将她一脚踹翻在地。
一脚踹翻一个农村妇女……
可见，这人这脚是用了大力气的。
关山越震惊的同时也好奇，好奇这位突然飞来一脚的大哥是谁，哪曾想，他一抬眼看到了林絮，而不是，他刚刚下意识认为的大伯和二伯。
林絮一脚踹翻林母，伸手将关山越护在自己身后，双眼紧盯着地上的林母，同时防备着林老汉，林老汉看到他一脚踹翻林母，登时就暴怒了，他用手指着林絮，骂骂咧咧的就要冲过来打人，好在，大伯和二伯将他拦住了，却也拦不住他对林絮骂爹骂娘骂小贱人……
林絮这种如猛猪出闸一般保护自己的护犊子行为让关山越十分感动，只不过眼下这个场景，他还用不着林絮保护自己，其次就是，保护解决不了眼前的问题，关山越也并不打算就此躲在媳妇瘦小的身躯后面。
关山越伸手将林絮护在自己身前的手拉下，对上他偏头看向自己的目光，关山越冲他勾唇笑笑，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对林絮说，“这种时候，你该躲在我身后。”
林絮看着他，没什么反应。
“这种事情不适合你，而且事情也不是这么处理的，你这样只会让矛盾更加恶劣。”关山越说着上前一步将林絮护在自己身后，双眼看着林老汉，轻声继续对林絮说，“还是让我来吧。”
听到关山越这么说，林絮表情稍稍有所软化了些。
看着关山越背对自己的背影，林絮知道自己这么处理太偏激，但他看不得林母抱关山越大腿嚎，更接受不了林母的污蔑，尤其想到前世一些事情，他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岳父大人。”关山越走到还在骂骂咧咧骂娘的林老汉跟前，客客气气的拱手做了个揖，而后，他也不等林老汉说些什么就自顾自的收回手，“你一大清早来我家是有什么事找我吗？”
“嗯。”林老汉微微扬起头，表情桀骜的说，“是有点事情。”
关山越挑眉，表情嘲讽的看着林老汉，“既是有事情找我，那岳父大人为什么还要打伤我媳妇？难不成，岳父大人不知道求人办事，态度要好一点吗？”
“你……”林老汉气得直瞪眼，作为一个长辈，他可从来没被人这么当面儿怼过，他也没有见过谁家女婿是这么跟自己的岳父说话的，除了他眼前这个十八九岁毛都没有长齐的混账小子。
这时候，林母已经自个儿从地上爬了起来。
听到关山越用这种态度和林老汉说话，林母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她气呼呼的冲到关山越的面前，张口扯着嗓子就准备一顿输出，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关山越就已经伸手揪住了她的领子。
“岳母大人，小婿劝你还是跟我客客气气一点好。”
林母看似被人揪着领子，实际上，领子正勒着她的脖子，让她有些呼吸不过来，正难受的时候，林母听到关山越语气淡然的又说，“我这个人现在不喜欢被人指着鼻子骂，也不绝对不再和过去一样任人喊打喊骂，哪怕，是我爹也不行，所以……”
关山越看了林母一眼，猛地收紧了手里的力道，林母顿时被他勒得直翻白眼，但他好似看不见，只是淡然的将目光看向一脸惊恐的林老汉，“岳父大人，看在你是我长辈的份上，我现在给你们一个机会，想求我什么，赶紧说，说完了，赶紧滚，但你们要再多骂我和阿絮一句，我立马把你们从这里扔出去。”
“不信，你试试？”
“看我敢不敢？”
后面两句，关山越是笑着说的，他每说完一句，林母离奈何桥就更进一步，为了让关山越松手，林母死命拍打着关山越的手，但却无济于事，关山越笑看林老汉，等林老汉的作答。
看到林母被勒得不成样子，又见关山越这么无法无天的模样，关家三位长辈一个个全都傻眼了，姑姑上前一步，想要去劝关山越放手，却被林絮拉住了。
林絮冲姑姑摇摇头，让她别去管关山越。
姑姑很犹豫。
她将目光看向两位哥哥，大伯和二伯虽然也觉得关山越此刻做法太危险了，只是想到林絮养父母平日在村里的行为德性，大伯和二伯就觉得林老汉夫妇欠收拾了。
即便如此，关山越此举还是有些大逆不道的。
只是考虑关山越这会儿正气头上，大伯和二伯冲姑姑摇摇头，让她别管，省得刺激到关山越了。让他做出什么不可理喻的事情。
看着这个看似揪衣领实际勒脖子要命又当着村里这么多人面威胁自己的女婿，林老汉冷汗涔涔，他前日也听人说了关三月让他家老七林絮冲喜，冲醒了，只是性格比小时候还要张狂了许多。
起初听到这个消息，林老汉心里是极其不屑的，他并不认为一个小辈能狂到哪去，现在看起来，关山越何止是张狂，他简直就是活阎王，哪有人一言不合就要勒死人的？？
最要命的是……
除了他们这些靠得比较近的人，能看得出来关山越在勒人，外面的人根本看不出来，角度问题，外面的人只能看到关山越揪着林母的衣襟，此外，什么事情也没有看到。
这小子怎么这么狠呢！！
林老汉气得骂娘，却又不敢骂，他不怕老伴凉凉，他只是想着自己来时目的，不想激怒关山越，只是他一个长辈又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伸手问关山越要银子……
林老汉还在犹豫，关山越那边已经开始不耐烦了。
“我三个数，要说就说，不说滚。”
“一……”
“我说。”
关山越才刚数一个数，林老汉就急忙开口，关山越闻言挑挑眉，不再往下数了，他看着林老汉，稍稍松开了林母一点，让她可以呼吸，自己则是好整以暇地望着林老汉。
“我听人说你捡金珠赚了三百两是不是？”
既然开口，林老汉也不怕丢脸了。
“是。”关山越不否认，回答得干净利落，“不过我已经把银子分给我阿伯和姑姑了，不知道，岳父大人突然问我这个是要干嘛，难不成，岳父大人今日是来找我借银子？”
“三月，你八弟读书好，他们学堂的夫子说他有状元相，我和你娘便想着送他去平阳书院读书，不过就是手头银子缺了点，想问你借个二三百两的……”
林老汉话都还没说完，关家姑姑就在边上吐槽了，“二三百两？林老汉，你这心也忒黑了点吧，我家三月卖金珠拢共也就赚三百银子，你一开口就要二三百两，你可真好意思开口啊你。”
“二三百怎么了，二三百两都算少的了，人家平阳书院一个月的束脩就要五十两，这二三百两也就顶几月束脩罢了，又不多，再说，等我家老八考上了状元，这点银子随随便便就能还你们了。”
听到林老汉自视清高的一番话，在场众人都无语了，求人借钱还能这般趾高气扬，也是没谁了，关家姑姑更是气到翻白眼，要不是两个哥哥拦着，她已经上去和林老汉对线了。
“原来是这样，那既然岳父大人是来借银子来了，那为何要打人呢？”
关山越语气淡淡的问林老汉。
别看他嘴上一口一个岳父大人，实际上，他到底尊不尊重林老汉这个岳父，看他手头上的林母，众人心里就都有数了，同时也在心底深刻的意识到，现在的关山越和过去是真不一样了。
“我……”林老汉被关山越一句话噎了一下，看了眼站在关家姑姑身侧的林絮，不屑的哼了声，林老汉将视线重新看向关山越，“他欠打，老子就打了，怎么了？老子打儿子犯法了？？”
“那倒没有。”关山越耸耸肩，松开林母，看着林老汉又说，“你是没犯法，但阿絮是我媳妇，你打了我媳妇，你觉得，我今儿还会借钱给你吗？”
“三月，你说这话就不对了啊，老八就算不是你的亲弟弟，那也是你的小舅子，小舅子有出息，你脸上不也有光嘛。”林老汉耐着性子，笑着又说，“这样，爹呢，也不要二三百两那么多，爹给你留点儿，你就给爹一百五十两如何，就一百五十两，给老八去平阳书院读上三个月，到时候等秋闱时间到了，老八一进考场，准能考上秀才，到时候一定还你银子如何？”
“十岁小孩考秀才？”姑姑呵呵了一声，“我说林老汉你在做梦呢吧，咱们平阳镇最近这十年，也就出了李员外家小公子那么一个秀才，人家去年才考上的秀才，但你知道人家多大吗？人家十七。十七啊，就这年纪是你家那个小胖子能够比得上的？”
“李公子是李公子，我儿子是我儿子。”林老汉不以为然，“李公子十七岁考上秀才是他的命，我家老八是天才，十岁考上秀才，不是挺正常的吗？”
说到最后，林老汉似懒得和姑姑掰扯了，便将目标对准关山越，“三月，爹今儿就问你一句话，这银子，你借还是不借？”
“不借。”关山越回答得很快，也异常利落。
林老汉闻言差点没噎死。
“当真不借？”林老汉似是不信邪，又问了关山越一遍。
关山越：“不借。”
“你你你……”林老汉气得手指发抖，却又无可奈何，他心底明白，有外人和亲家仨长辈看着，关山越如今又是这么一个混不吝的，自己怕是很难从关山越手里拿到银子了。
只是为了儿子，林老汉浑浊的老眼眯了眯眼，很是不甘心，他眼睛滴溜溜的转着圈儿，想法子最终还真让他想到了一个办法。
看了眼站在一旁的养子林絮，林老汉将视线转向关山越，“不借，行，那我卖总行了吧，三月，我把阿狗卖给你，一口价，三百两，此后，他是死是活都和我林家没有任何关系，我林家上下从今往后也绝不会再来问你要一文钱了，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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