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梦魇
第二十二章
他努力踮起脚尖，伸出手，想握住那苍白温柔的手，可那只逐渐失去温度的手从他手中滑落。
他努力地刨开碎砖，握住了那只被压在废墟中的手。那只手无力地搭在他的手心。
他绝望的大喊，想抓住那只满是薄茧又无比纤细的手，却只能看到那只手的主人重重地倒在血泊中。
他猛地回头，这才发现
——身后早已墓碑如林。
阴郁的乌云笼罩在这些墓碑上面，他看着自己干瘦的手，头痛欲裂。
清晨温暖的阳光照在床上的男孩脸上，女佣把厚重的窗帘全部拉开，绑在两侧，屋子里顿时明亮起来，今天是个好日子，宅邸里的佣人很早就起来忙活了。
她露出微笑转身，看到床上的一幕时，脸上的笑容却僵住了。
男孩不知何时醒来了，他坐在床上，眼睛呆呆地看着前方，他的脸上流露出莫大的哀伤，苍然如一座雕像。
眼泪从他的眼中滑落，滴在他的手上，他却浑然不觉。
“少爷，你……怎么了？”女佣慌乱地跑过去询问。
过了会儿，男孩缓缓地转头，他似乎没有听到她刚刚的话，仍旧像往常一样和她打招呼：“早安，安娜姐姐。”
安娜紧张地摸了摸他的额头：“你在哭，是身体还没有好吗？我马上去叫医生。”
陆祁轩这才注意到自己手上的泪水，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看着指尖的水光，突然间很茫然。
“我身体没事了。”陆祁轩掀开被子来到镜子前，看着镜子里的脸上泪光，眼中露出迷惑的神色。
“是遇到什么难过的事了吗？”安娜关心地问，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是因为……不喜欢苏小姐？”
陆祁轩皱了皱眉，认真思索了很久。
对一个连面都没有见过的女孩，谈“喜欢”这两个字是不是太过失礼了，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们两个都是自愿的。
“不是因为今天我要结婚的事，我好像做了一个梦，可我完全忘了梦的内容。”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自言自语，“为什么会哭呢？”
“等会我要跟先生反映一下。”安娜说。
“不要跟爸爸说，我不想让他担心。”陆祁轩阻止她。
安娜听到无奈地笑了笑，看到他出了掉了两行泪水之外，其余都没什么问题的样子，顿时放心了：“那现在，快换衣服吧。”她去拿早就熨烫好的白色西装，看到这身小小的衣服时，她眼底露出忧心的神色。
主人的做法定然有他的用意，她们只需要按照吩咐做就行了，可……
她假装整理衣服，装作很随意地问：“少爷喜欢苏小姐吗？”
陆祁轩正在用湿手帕擦自己的脸，听到她的问题，动作停了下来：“爸爸说她是一个很可爱的女孩，我们两个应该会相处的很好。”
安娜觉得自己脑子里肯定进水了，问一个不到十岁的小男孩这个问题，对他来说，跟一个陌生的女孩结婚，只是相当于拥有了一个可以每天见面的玩伴。他们还太小，并不知道“结婚”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可等他们过了无知的年纪，知道了自己的后半生早早被绑定在一起，那时候该有多痛苦。
“准备好了吗？我的轩儿，我们要吃早餐了。”
门突然被推开，似乎有风从门口吹了进来，英俊的男人笑着站在门口，看到屋子里的一幕，他有些讶异。安娜慌乱地把自己脸上的忧心神色藏好。
“我还没弄好。”陆祁轩把湿手帕收起来说。
陆泽无奈地摇摇头：“安娜，你先下去，我来吧。”
等到安娜出去，陆泽等着陆祁轩洗漱完，然后帮他换衣服：“你有没有觉得很丢脸。”
“哪里丢脸了？”陆祁轩问。
“都要成家的人了还需要爸爸给你换衣服。”陆泽说，“头发也没有梳好。”
陆祁轩心里有点小小的委屈，这明明是他自顾自地过来的，但这种话说出来可能会让他伤心，所以他什么也没说。
看到陆祁轩什么反应都没有，陆泽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他把领带打好，拉着陆祁轩的小手：“走吧。”
陆祁轩被这样牵着，乍然间有些不适应，平时他总是尽量不和爸爸靠的这么近。
“我怕你又突然摔倒，然后在医院躺再躺一个月，今天可是你最重要的日子，你想让你的新娘在教堂等你一个月吗？”陆泽好笑地说。
陆祁轩想了想，也握住了陆泽的手。握住的瞬间，一个画面突然闪过他的脑海，他看不清那是什么画面，但是他的手突然猛地握紧。
陆泽诧异地看着他，那只小手像一把铁钳一样，紧紧地锢住他的手……
他的儿子有生以来第一次靠自己这么近。
“嫁过去之后，一定要恪守礼仪，千万不要丢了我们苏家的脸，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你自己心里要有数。”苏方良欣慰而又满意地说，“按照老师平时教的去做就可以了。”
“知道了，爸爸。”苏沐语也微笑地回答。不管是说话时的语气还是微笑时嘴角的弧度，都做到了恰到好处，让人挑不出毛病，仿佛她从小就在富裕的家庭中长大，一言一行都受过礼仪老师的严格教导，才不是几个月前独自来到苏家寻亲的私生女。
看着这其乐融融的一幕，谁又能想到这个家在前半个月前都被笼罩在阴霾之中，而屋子里这个被众星捧月的女孩，连家里都有佣人都看不起她。
苏沐语觉得，上天总是爱作弄人的，如愿的事从不会让你如愿，你放弃的事总轻易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本来以为是没有希望的事，谁知道陆泽提亲的居然是她。
她总觉得这是梦，在看到她那样出丑之后，他为什么，还会选她？或者是陆泽搞错了名字，以为苏筱玥是她，要是看到真人，反悔了怎么办？
不过，因为年纪太小，她要戴头纱，脸会被挡住，基本上不会有人知道她长什么样。
苏方良看着镜子里头戴婚纱，妆容精致的女孩，她的眉眼清丽，唇畔带着名媛才有的无可挑剔的微笑，礼貌而明艳，看着镜子里这张明艳动人的脸，他有一瞬间恍惚。
“和你妈妈真像。”苏方良出神地说，
“原来你还记得她长什么样。”苏沐语惊讶。
听到这句话，苏方良脸上的神情顿时变得微妙而尴尬，同时心底冒出一阵冷意，他还记得那一天，他这个私生女来到苏家，起初佣人要把她赶出去，她非但不害怕，然而冷静地出示着她是他女儿的证据。
有时候苏方良会怀疑，她真的是因为渴望亲情和家人，才选择留下来的吗？
“呀，头纱花了。”苏沐语为难地说。
“我去。”站在角落的刘婶立刻说。
“不用，我去帮小姐拿新的头纱。”苏方良低着头，慌乱地出去。
他们现在婚纱店的一个梳妆间里，本来在家就化好了妆，可是她的妆有些地方花了，所以半路折到了婚纱店里。
看到苏方良也出去了，屋子里只剩她和刘婶两个人，苏沐语的嘴角露出一抹微笑，她柔柔地说：“刘婶，你能帮我穿一下鞋子吗？鞋子的绑带散了，袜子有点皱。”
苏沐语的话音落下，房间里的帘子动了下，又渐渐地恢复原样，这小小的动静谁也没有注意到。站在角落里的刘婶听到苏沐语这句话，狠狠地瞪着苏沐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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