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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女公子元敏


武韶去找武三思,然后把韦美人与太子妃的态度大略地同他描述了一下。武韶问:“王爷,妾做得对吗?”武三思温和地笑:“磕头认错,亏得你想得出来。”

        “真闹大了显得我们咄咄逼人,可也不能由着人欺辱。”

        武三思道:“你说得对。”

        “那依您之见,韦氏真的会让他们的子侄磕头认错吗?”

        武三思的唇角有深深的笑意:“我不晓得,静观其变吧。”

        “为什么呢?”

        武三思正色:“韶儿,你仔细想想你漏了什么?”

        武韶抬眸看着武三思,青春的眼眸里,透着一派无知的娇憨。武韶一派脑袋:“妾漏了太子。若是太子支持韦氏,那韦氏就有不认错的底气,因为他们认定了王爷不会将此事闹大,但若是太子保持中立,那韦氏就不得不低头了。”

        武三思未置可否,只是问:“你觉不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

        武韶一愣。

        武三思说:“公孙师爷讲过,谋而无道,是为次流。”

        武韶没能反应过来,更不晓得他是在说她,还是在说他自己。武韶看着武三思紧皱的眉头,有些明白他这些日子的愁苦来自于何处。武韶想了想,说:“公孙师爷说得对,妾也这么觉得。但他没讲清楚,何为道?有些人是为天下大道所生,譬如陛下,有些人是为一族之道所生,譬如突厥各个部族的首领,有些人是为一脉之道所生,譬如梁王您,有些人是为一家之道所生,譬如太平公主的先驸马薛氏。王爷,身上肩负着一脉之道的人,没法站在身上肩负着天下大道之人的视角看问题,大家都有各自的立场。妾不大喜欢那些士子大夫,他们总是张口闭口天下苍生,总是教训我们这些宗嗣要舍一身而利天下,舍一身而救苍生。其实是他们没想过,他们有没有舍的权力?谁能赋予舍的权力?”

        武三思看向武韶,眼睛变得澄澈。武韶道:“梁王殿下,天下只有陛下拥有舍的权力,也只有陛下能够赋予别人舍的权力。不论是那些为一家之道还是为一族之道而生的人,哪怕他们有舍一身的权力,却绝没有舍一家、舍一族的权力。他们能紧紧抓住的就是自己肩上的责任和宿命,至于是否舍一家而利天下,是否舍一族而利天下,那是陛下的事情。”

        良久,武三思笑了,笑意从唇角蔓延到了眼中,他说:“韶儿,你称呼我不必这么客气。我是你哥哥。”

        武韶低头,把一切情绪都藏在眼底:“很多年了,改不过来了。”

        武三思勾了唇角,似笑非笑:“那么韶儿,你为了什么而生呢?”

        武韶依然低着头,乖巧嘴甜地说:“妾当然是为了兄长的道义而生的啊。”

        武三思大笑,却什么都没有再说。

        还没两天,南平郡公家的小世子却突然暴毙了,南平郡公武攸德发丧,但朝事繁重,武三思走不开,让武韶代他去看看。武韶面色沉痛地走了个流程,便去了后面喝茶。毕竟只是晚辈,再尊贵也不至于越矩。只是郡公夫人因此大病了一场,前院自然有南平郡公亲自接待,后院里的人情往来安顿客人却由他家的女公子出面。

        武韶对这位女公子有些印象,当初在武攸德家读书的时候,这位女公子还出腔帮过她。女公子年届十三,却已经出落得大方。往来奴仆进进出出,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整个丧仪议程也是井井有条丝毫不乱,武韶看得吃惊,更加敬佩。在弟弟亡故母亲重病的时候出来独挑大梁,言辞得当,礼数周到,她又是这么小的年纪,很算是不同凡响。

        武韶反思了一下自己,十三岁的时候还巴巴地跟在月娘后头学着看账本呢。

        武韶的耳力不错,听见院子的角落里有人在窃窃私语,好巧不巧又在说起武韶的身份问题。武韶有些好笑,其实每每有这种场合,每个宗嗣多多少少要被诟病几句。说起武韶的时候喜欢说她贱种或者野种,天生就是下流货,不过因缘际会才爬上枝头,说起太子的时候总是言及好色无德,头上有几顶绿帽子,说起李旦的时候总是言及瑟缩懦弱,说起太平公主的时候总是言及养了一大票的面首,梁王倒是很少有人说。不过这些人里头,也就数武韶最无权无势,别的宗嗣势力更广大些,被逮住下场也极惨。又或者是因为武韶的身份本来低微,似乎这样的人与旁人没有差别,旁人只是差了一点运气才没有成为郡主,羡妒之下,武韶更容易被轻而易举地污蔑和中伤。所以但凡抓住个说闲话的,十个里头倒有八九个是说武韶的。

        其实这么多年,她也习惯了。只是逐渐学会了用不在乎掩饰在乎,她也没有那么不在乎。深夜的时候,武韶又一遍在心里说,她不是贱民,她拥有最尊贵的血统。

        武韶听见了,她相信十三岁的武元敏也听见了。武韶不动声色地饮一口茶水,看看她怎么料理。武韶其实觉得自己冷眼旁观的态度很可耻,但不出头是最好的方式。这是无可奈何的道理,也是生存的法则。

        武元敏几个箭步走到好事者的跟前,大声斥责:“你们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好事者只是斜睨着武元敏:“小郡主,我们几个可是你爹爹的客人,你怎么如此不知礼数?”武元敏冷哼了一声:“爹爹的确有贵客,但这里是我家,姑姑是我家的贵客,你们在我家辱骂中伤我的贵客,又是何道理?”

        “你个小丫头片子”

        话还没有说完,已经被武元敏截断:“不论是谁,都不该辱骂我家的贵客。几位在我家骂了我家的贵客,这不是顶着南平郡公的名头得罪爹爹的朋友吗?这是下我们南平郡公府的面子,冒犯我我们南平郡公府敬重的人,这样的朋友,想来爹爹也是交不起的。”

        这话倒是没说错,若是主人家也不出声制止,那怕是一并也都将武韶得罪了。不过在武攸德心里,武韶肯定是偏着武三思的。这位女公子怕就是没想明白这一点,这才出言相护。

        那好事者被当众下了面子,自是恼羞,又道:“你知道什么?也不知道南平郡公是如何想的,就算是夫人卧床,难道没有一个主事的人吗?找一个小丫头来说话,你替你爹爹开罪的人才更多吧!”

        武元敏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这是她第一次操办大事,今日宴请的女眷她也是花了好久的功夫才知道谁是谁,至于个中关系人情,她实在力不从心。眼前之人虽然言辞不好,却正正说在她的心坎上。

        武韶叹了一口气,捧着手炉笑眯眯地走到武元敏跟前。武元敏上次见到武韶还是五六年前的时候,武韶的容貌大改又刻意修饰过,武元敏也一下子没反应上来。

        武韶笑眯眯地问两个好事者:“你是谁家娘子?消息倒快,武韶的事情都像是亲眼见着了一般。还知道什么?可以一并说说。”好事者不知武韶所来何意,有些戒备地看着她:“你是谁?关心我们的事情做什么?”

        武韶看了武元敏一眼,慈蔼地拍拍她的脸颊,转身对着两个好事者就冷了脸:“你们又是谁?关心别人家的事情做什么?”

        角落里传出了一个小小的声音,“这是钱娘子的两个表妹。”武韶推测声音的来源有可能是两个好事者的上一个八卦对象,转而问:“钱娘子是谁?”武元敏抢答:“爹爹有一位宠妾姓刘,她哥哥去年才续弦的娘子姓钱。”

        既然是宠妾,在南平郡公府里能呼风唤雨也正常。其兄长的续弦娘子的表妹,看来是身份还不如这位钱娘子了,否则称呼肯定是称夫家。

        武韶有点好笑,刘氏再怎么得宠,在夫人面前肯定还是要夹着尾巴做人,居然敢这么狂妄?看来真是武攸德把姬妾给宠得无法无天了。武韶在心里庆幸,幸好梁王府的规矩还是大,虽然有一些经常闹腾出什么饭食不满意,三天两头往梁王跟前凑的事情,但也不敢有这么明目张胆的。像韦美人那么愣的女人很少,即便是在背后对她有些不满,至少在她跟前也还是老实客气的。

        武韶刚要开口帮帮武元敏,却忽而意识到:南平郡公后院越乱,他就越顾不上给梁王添乱子。况且,若是武攸德真的色令智昏,为了个宠妾和武韶翻脸,在人家的丧事上跟人家翻脸,这件事情怎么说都是武韶吃亏。再者以武攸德的心性,一旦她们这边闹起来,就算是没有理由也要找理由和武韶翻脸一次,好败一败武韶的名声,顺便给武三思添点堵。

        至于这两个女人,又不是在梁王府,她能把她们怎么样呢?若是要针对谁,梁王定然是不会为她出头的,搞不好还要挨梁王的骂。

        于是武韶忍了忍,笑眯眯地替武元敏解围:“元敏,你带我去见见你母亲吧,听闻她病了,我们都很担心。”

        刚出了院子,武元敏却气闷地停下了脚步:“姑姑,我不敢同她们争辩,一是因为不大懂得朝堂上的形势,怕真的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二是因为那位刘氏真是极得宠。可姑姑身份尊贵,怎么就能为她们所欺辱?我身为主人,实在是”

        身份尊贵?那只是看上去,若是真的身份尊贵,怎么会有人在背后嚼舌头?

        武韶抿着唇笑起来:“元敏的确极有主人风范,只是不要为了不值得的人生气。”

        武元敏依旧闷闷的:“弟弟没了,母亲病了,那刘氏还三天两头要给母亲来请安,说是请安,实则添堵。我却这么没用。”

        武韶笑着宽慰:“你已经料理得极好了。她就是再得宠,也大不过人伦纲常,若是国公真是极爱她,那这一回料理内宅事物的就不是小郡主你,而是她刘氏了。”

        武元敏听着,眼睛一亮。

        借着武元敏心神略微松弛些,武韶趁热打铁地问:“你弟弟不是一向健壮吗?怎么忽而就没了呢?”

        武元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谁知道呢?之前那两天,夜半总是干呕,只持续了两天,我们都还没反应过来呢,人就已经没了。”

        武韶拍拍武元敏的肩头:“别太伤心了,也要好好宽慰你母亲。”

        武元敏又叹:“我也想啊,可是父亲姬妾多,家里的情况姑姑也看见了,目下是那位刘氏一手遮天。本来有弟弟,我们的日子还好过些,弟弟没了,母亲又病了,以后的日子可真是没发过了。”

        武韶思忖了一瞬,道:“不过就是个妾室,也算不得什么大事,我倒是有个主意。”

        武元敏抬眼,十分惊喜:“真的?”

        武韶笑:“最近我替梁王兄看着后宅,这里头不过也就是些门道。那刘氏得宠,要么是因为貌美,要么是会弹琴唱曲儿,最多就是可以做解语花,这几样,精通的女子多了去了。我过几日找个合适的人来,引荐给你,不过你可千万别说是我给的,这事儿让梁王兄知道了,非打死我不可,你也不方便直接给你爹爹,你还这么小,都没出嫁呢。”

        武元敏眼睛忽闪忽闪的:“姑姑,我有法子。您要是挑好了人,就送过来给我,我先安排在我身边侍奉几日,再去找爹爹抱怨,说是这个侍女不会说话,惹我不开心了,母亲病了,没人管下头管教小女使,所以请爹爹帮忙。只要姑姑挑的姑娘足够貌美,能引起爹爹注意,想来后头的事情自然水到渠成。”

        武韶抿着唇刮刮武元敏的鼻头:“你可真是机灵。记得别把姑姑我给卖了。”

        梁王知道了这事儿估计不但不会打死武韶,反倒会帮着挑合适的姑娘。武攸德防范武三思防范得紧,但通过后宅,武三思和武韶便能顺畅地安插好耳目。

        武韶微笑,这么多走动走动,果然是很有必要。

        武韶道:“好了,你要忙的事情还多着呢,就不用陪着我了。太平公主今日来了没?我去找她说一会儿话。”武元敏笑笑,找了个小女使领着武韶去找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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