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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章


舒泉在给恩发信息时,依然毫不犹豫的抨击陈博洛。

        她看着陈博洛的背影。他穿着灰色的短袖体恤坐在她的斜前方,身旁照例是那几个女生一起,舒泉听到他们的谈笑,虽然没有陈博洛的声音,可她清楚的知道,陈博洛很开心。

        她忽然有些搞不懂自己了。

        今天早上刚上班,照例填写点检表,她依旧没有笔。

        虽然舒泉心中默默想着再也不要喜欢陈博洛了,可依然控制不住自己去找他。在没有笔时,她下意识的找到了陈博洛。

        陈博洛那时正倚在机器前,闲来无事的拿着一张纸盯着看,他的右脚搭在左脚上,人慵懒的很。他的手细长,捏着纸角,眉眼温和。

        “诶。”舒泉走到陈博洛的位置,“笔借我一下吧。”

        陈博洛抬眸,眼神平淡,没有温度的盯着舒泉看。他是有这个魔力啊,他的眉眼本就不是温柔的模样,柳叶眼中不带笑时便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陈博洛没有说话,半晌,他低下头,从肩膀的挂笔带中拿出一支笔递给舒泉。

        他全程没说一句话,动作冷淡的似不耐烦。

        舒泉接过笔,尴尬感油然而生。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里惹了他,要他这样一副面瘫又不会说话的样子对待。

        舒泉待人从来温和,旁人还她的也是和蔼模样,还没有人在她好声好气的请求下冷着脸过。她第一次受这个气。

        用完笔,舒泉道完谢便转身离开。

        她和陈博洛一个上午便不再有一句话。

        吃饭时,恩消息栏中弹出几条她最近生活的信息。舒泉安慰疏解了几句,恩照例问她关于陈博洛。

        舒泉长叹一口气,甩了条语音过去:“怎么说呢,我现在和他连朋友都不是。今天我和他借笔,人家还高贵的冷着脸呢。”

        她低下头,对碗中的饭菜没有一丝兴趣。上班没几天,因为工作原因,她对饭菜一点胃口都没有,食量连曾经的三分之一都没有。

        她干嚼了一口米饭,抬起眸,却对上陈博洛的目光。

        她怔住。

        陈博洛坐在她的斜前方,他的身旁的人聒噪的很,隔着不算远的距离,舒泉对于他们的谈话听的一清二楚。可就算这样吵,陈博洛也没有参与他们的任何一句。

        他的眼神柔和,不似早晨一般的淡漠,舒泉一个人坐在位置上,愣愣的拨着米饭同他对视。

        半晌,她低下头,逃避这一场风雨。

        舒泉忽然想起前几天,她站在门口摁完指纹,正在等人之时,陈博洛的身影出现在她眼前。

        那天的陈博洛,怎么说呢,穿的很犀利,绿色的短裤,白色的短衫。

        他的腿很白,舒泉看了也觉得自愧不如,陈博洛路过舒泉时,没有看她一眼,舒泉也忙着看他的腿。应该是很长的,舒泉觉得。

        他的右小腿处纹了个线条纹身,好像是一条青龙,纹身中间没有填色,因为他很白,所以这样的纹身在腿上也不突兀。

        舒泉以往总是排斥这样的男生的,觉得他们不学好,觉得他们很混混。可在那一刻,她忽然觉得,也没关系吧。

        思绪飘再远也因为此刻恩的一条消息而被拉回。舒泉慌慌回神,不经意间再次瞥了一眼陈博洛的小腿,轻咳一声,举起手机回复消息。

        恩:“那我们下一位呗。”

        舒泉回了条语音:“而且,他其实也不是我会喜欢的样子。他会抽烟,还有纹身。”

        舒泉:“妈的,我刚刚打了饭没吃两口,他回头看我,我求他了,别看我了,快滚吧。”

        她好像搞不明白她现在到底是怎么样的情绪。是应该去喜欢吗,可她现在的抱怨算什么?是不喜欢?可在看到他在看自己时,那种庆幸感是怎么回事?

        那天天很蓝,风清云朗。

        所有人都很愉悦,所有事情都进展顺利。除了舒泉无法摸清自己的内心,只得以去一味地控制自己不再喜欢。

        后来再想起来,她会去忍不住的想。如果呢,如果那时候抑制住了喜欢,自己后来的难受还会有吗?

        忍受上班的两个月的平淡难熬,也不愿意再去和他的人生轨迹重叠在一起,会愿意吗?

        要他不记得自己的名字,要他当自己是陌生人,愿意吗?

        舒泉这样想着,又是这样怕着。

        因为她自己根本控制不了,所有的不可控,都是在那天开始的。

        那是很平淡的一天,多风的日子里的那一天,连风都停了。她早晨赶去上班时,被热出一身汗。

        江景兴最近总爱调侃她,还换着人调侃,让所有人叫她大妈以后,又是逢人便说一句,舒泉是我们这的大妈。

        舒泉笑,觉得江景兴真的幼稚的奇怪。

        那天早上,舒泉又双叒写点检表。她总是忘记,今天也忘得理所当然,还是江景兴来检查时提醒他的。

        这一天的江景兴有笔,舒泉想着不用去和陈博洛借,倒也舒坦。

        她弯着腰在桌上写字时,江景兴站在她的身旁。舒泉一头长发虽被静电服的帽子盖着,可碎发垂在眼前,她的睫毛弯弯,眼又大,总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江景兴站着不动,单手撑在桌上问她:“不离职啦?”

        舒泉抬眸看了他一眼,“暂时吧。”

        江景兴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了。舒泉没懂笑点在哪里。

        写完点检表,她直起腰拿起纸张看了一眼,检查一番时,江景兴依旧没离开。

        她转眸看了一眼他,伸出手想将笔还给江景兴时,不料对方下一秒急也忙也的拍着她的肩膀,嘴角是挡不住的笑意。

        他弯了眉眼,眼中狡黠又明亮,伸出手指着她身后的方向时声响更大:“诶,你看陈博洛一直盯着你看呢。”

        舒泉有一秒似乎反应不过来,江景兴的笑还在耳边,她愣愣的转过眸,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

        陈博洛坐在一线第二道工序的机器旁,一线旁边没有其他线体,是一道墙,彼时的陈博洛正坐在椅子上,头微微斜侧着,好整以暇地盯着她看。他的眼里夹着笑意,唇角微微扬起。

        舒泉心里咯噔一下。

        似是明白了江景兴指着自己在说什么样的话,陈博洛忽的笑出声,他的笑是真情实意的,他的嘴角上扬,指着江景兴说:“我去…江景兴我去你妈的。”

        江景兴看着他也笑,一边笑还一边拍着舒泉道:“你看见没,他总看着你笑。”

        舒泉看着他们之间的闹腾,也笑了起来,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怎么样的动作才算正常,于是只能轻轻的踢了下江景兴的腿。

        江景兴立刻转眸,微微收起笑意:“你干什么?”

        舒泉笑着答:“你说什么呢你。”

        江景兴撇嘴,不再说话了。他又看了一眼陈博洛,甩甩手走到门口出了车间,紧随其后的是他的女朋友。

        舒泉看了一会,觉得心里甜蜜蜜的,缓了两秒,她发觉自己的唇角一直勾着笑。她抿唇,等情绪恢复稳定后转过身,再次望了一眼陈博洛。

        陈博洛亦是在看她。他们对视着,周围人纷扰也没有关系。

        这是吵闹的环境,可舒泉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陈博洛收回目光时,舒泉面前的机器恰巧动了。

        她感觉自己此刻的心跳,疑惑盖着跳动声,她捂着心脏,脑海却满是思索。

        是啊,陈博洛看着自己呢。是啊,他唇角勾起在微微笑着。

        江景兴的笑声中夹杂着喜悦与八卦,他急着喊舒泉看陈博洛时语气是夹不住的急切。

        这些究竟是什么意思呢。舒泉不敢多想,她觉得自己如果多想下去,会忍不住的继续喜欢。

        再抬头时,余光第一眼便是陈博洛,她总爱瞥他,他的身影高挺,脊背从不弯曲,身上总有些许痞气,慵懒又惬意。

        舒泉抿唇,再一次对上陈博洛的视线。他的视线灼热且不可忽视,勾着舒泉一步步深陷,他轻挑眉梢,眸是干净明亮的。他虽然没有笑,可眼中却实在是温柔至极。

        在对视的下一刻,陈博洛稍怔,随即反应过来时,已经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他轻拉静电服,有些不自然地朝着舒泉走去。

        舒泉也能明白他下一步要干什么,急急忙忙的低下头去压板子,她觉得自己的心跳声快盖过面前的流水线。

        在望到陈博洛的白鞋时,她抬起头,微微张唇,率先开口:“怎么了?”

        陈博洛笑意凛然,双手环在胸口,人倚着舒泉面前的桌子上,道:“天天说离职,怎么现在还在这呢?”

        舒泉也笑,觉得自己总是立flag,他们又总是找机会给自己打脸,“现在也觉得没那么累了。”

        陈博洛耸肩,语气轻松又带着些兴奋劲:“江景兴刚刚说什么了?”

        舒泉啊了一声,简述道:“就,你自己听到的那些啊…”

        “有病。”陈博洛轻嗤一声。

        舒泉也跟着扬起嘴角。她转眸,盯着陈博洛的脸,陈博洛垂着眸,他们没有对视,可舒泉却觉得自己此刻正悬腻在那双柳叶眼里出不来,急着冒泡泡呢。

        “快转夜班了。”陈博洛倏然出声,他拿起舒泉桌上的小纸张看了一眼,“就过两天吧。”

        “啊?真的假的。”

        陈博洛觉得好笑:“这有什么骗的。”

        舒泉转念一想,也是啊,这为什么要问真的假的呢。可这完全是她的下意识回复啊。她摸了摸鼻尖,道:“你上过夜班吗?”

        “我哪上过啊。”

        舒泉点头。

        两个人再没有话题,陈博洛也意识到这一点,于是他将纸条放回到舒泉的桌上后,便默默的移到了她的身后。透过面前机器的玻璃,舒泉看到他倚在墙上,垂着眸。

        看不太真切,一是因为透明玻璃反射不出太清楚的画面,二是因为舒泉本身有些近视。

        她继续压着板子,陈博洛站在他身后也不说话。偶尔舒泉回头看他时,他们就对视着,两个人都不说话,却心照不宣地转移视线,几分钟后又重逢。

        江景兴回来时,还和对象拉着手。

        他先去了对象的线体,同她腻歪了两分钟才跑回一二线管理。舒泉转过头看着他时,江景兴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舒泉不屑的笑了笑。

        江景兴走过来,想对着舒泉说些什么,一转眸,却看见陈博洛站在舒泉的身后,他了然,一脸暧昧又什么都懂的表情看着陈博洛。

        陈博洛抿唇。

        江景兴还在笑,边笑边点着头,眼里是狡黠。

        陈博洛摸了摸脑袋,接而抬脚慢慢的往左边挪了挪,他眨眨眼,语气无辜,颇有些无奈而尴尬的感觉:“我没有…”

        舒泉一直看着他们两个之间的动作,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怎么突然发展出这个状况。她一脸懵,傻傻地开口:“什么?”

        江景兴瞥她一眼,也没管,只是盯着陈博洛,脸上的笑容止不住,像是发现了地下情的恋人一般。

        舒泉看了一眼陈博洛。他正低着头,淡淡的笑着,唇角勾起小弧度的微笑,整个人都像是处于羞涩的状态。

        她忽然有种看到他眼底的感觉,有一瞬间觉得此刻的陈博洛灿烂的不像话的错觉。

        ——

        江景兴没有当着舒泉的面去调侃他们,他只是随意的和舒泉聊一聊。

        他们的聊天一般没有什么营养含量,扯东扯西的混着聊,就是这样每日见面说些话,还混成了不错的关系。

        舒泉觉得她和江景兴的朋友关系已经仅次于陈博洛之下了。

        下午四点出头,整个车间意外的忙了起来。本来在长达半小时的待载具后,载具终于运转正常了,可正常之后,忙的就是舒泉了。

        她先是跑到二线最后去搬载具,搬完载具又去货架搬料,料没了再找物料员,载具没了再去二线最后拿。如此循环,她整个人都烦躁了起来。

        江景兴却还是闲的没事,他不去帮忙,反倒对象来找他了,他和对象窝在一线的死角里,也就是陈博洛之前呆的地方,两个人在那里聊天。

        舒泉本就忙不过来,再一次推着周转车去二线后面抱载具回来时,江景兴忽然来了一句:“舒泉你快一点!”

        舒泉皱着眉看了他一眼,烦躁感顿时直冲心头,她感觉内心有一团火偏偏发泄不出去,因为江景兴只是随意吼了一声,事后根本不看她了。

        她骂都找不到地方。

        此刻,她正走到陈博洛工作的岗位,陈博洛拿着黑色的记号笔在周转车上写着什么。

        舒泉一副崩溃又生无可恋的样子路过时,他似没有情商笑着的补着催促了一句:“你听到了没有?”

        像是找到了泄愤点,又或是接二连三的催促让她反感上头。她语气很不客气地回答道:“听到了!”

        她看着陈博洛,他本来是笑着的,阳光又明媚,却因为舒泉的一句话而立刻垮下。眼中的温和一瞬间只剩下冷淡。

        他不笑时整个人便是冷冷的。很明显,是舒泉的回答让他变成这样。

        舒泉看着他的眼睛,羞愧心一下子涌上。她有些懊恼,懊恼自己为什么要对陈博洛发火。看着陈博洛的淡漠,她犹豫了。

        于是在那一片吵闹声中,在那个忙碌的环境里,他们两个独独对视,站在过道中,周围的一切似乎都禁声了。

        舒泉说:“你要不帮我把车这个推过去吧。”

        陈博洛脸色稍缓,他看了一眼周转车,车上塞的满满当当的都是铁载具。舒泉一个小姑娘得几张叠在一起拿起来放在车上。

        他一声不吭,将车稍稍往前推了推,直到车与舒泉保持了一些距离,他才起身钻进那个空隙里,伸出手推起了车。而舒泉跟在他的身后。

        她望着他的背影,一瞬间都快要尖叫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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