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一条裙子

他们的这顿饭只能用热闹来形容，宋韵洁拿出娘家人的气势，把想了几年的问题噼里啪啦都问出来，陆亦凉甚至没有喘气喝茶的机会。秦温善觉得这股恐惧似曾相识，他和宋韵洁刚在一起的时候，请陈北夏吃饭，陈北夏简直像是把刀架在秦温善脖子上，把家里三代以内都问了清楚。

        天道轮回啊。

        吃过饭，宋韵洁看了看时间，一双眼睛狡黠地转着，然后来回盯着陈北夏和秦温善看。他俩被看得发毛，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果不其然，宋韵洁拎起包，勾了勾手指：“本来想说去看个电影的，实在是没什么好看的，走吧，带你们去个好地方。”说完便率先出门，根本不留任何被他们拒绝的机会。

        所谓的好地方，指的是饭店楼下商场里的一排排服饰店，宋韵洁必不可少的打卡地。

        陈北夏哀号：“苍天呐，又是这个可怕的保留环节，我以为今天不会有了。”

        秦温善拍了拍还不明所以的陆亦凉的肩，对着陈北夏说：“往常要么是你陪她，要么是我陪她，没想到今天我们是三个幸运儿。”

        陈北夏假笑：“陪女朋友逛街是你的福分。”

        秦温善笑得更假：“带着男朋友陪女朋友逛街，也是你的福分。”

        终于摸索出大概的陆亦凉露出了然的神情，秦温善报以和善的微笑：“陪女朋友的女朋友逛街，你也十分有福分。”

        三个有福分的人跟在宋韵洁后面，一家又一家地转着，知道宋韵洁眼睛发亮地奔进一家店里，陈北夏终于活过来了。

        双眼冒光预示着这就是最后一家店了，陈北夏已经看到了尽头。

        进了店，陈北夏直接瘫坐下去，看着宋韵洁欢天喜地地挑选衣服，她心里只想喝一罐冰可乐。秦温善照例是循着宋韵洁的脚步，适当给出点评。而陆亦凉似乎还不累，在店里转了一圈之后走到陈北夏身边，问道：“怎么不看看？”

        陈北夏一动不动：“你不是不知道我不喜欢逛街，我们那次看完电影之后那么无聊地一层楼一层楼地瞎转，你不会不记得。我在商场里闲逛的次数不多，一半是陪我妈，一半就是陪宋韵洁。今天你算是来着了，可以和我感同身受了。”

        陆亦凉微微点头，然后走到衣架前，从中拿出一条白裙子来，递到陈北夏面前。

        “要不要试一试？”陆亦凉试探着问。

        陈北夏看着陆亦凉手里的裙子，棉布的材质，领口是衬衣的样式，肩膀上是白线绣出来的花纹。裙子很好看，可陈北夏摆摆手：“裙子呀，都不记得多少年没有穿过裙子了，还是算了。”

        陆亦凉站着没动：“我好像从没有见过你穿裙子。”

        记忆里陈北夏永远是规规矩矩地穿着校服，有的女孩子会把校服肥大的裤脚改小，但陈北夏不敢，最出格也就是把裤腿随时挽起来。她穿着校服行走在学校的每一个角落，永远欢脱快乐。陆亦凉想，陈北夏穿上裙子会是什么样呢，微风会吹动她的裙摆，把夏天的气息缀满。

        陈北夏说道：“那是因为高中的时候都穿着校服，校服不分春夏秋冬全是裤子，平时约你你基本都会拒绝，难得有几次能把你约出来，都因为裙子很不方便所以没穿过。而且太久没穿裙子，不太习惯。”

        陆亦凉“嗯”了一声，没再说话，只是手里还提着那条白裙子。陈北夏再笨也反应过来了，于是问道：“你是想看我穿裙子？”

        才发现么。

        “还不够明显吗？”

        陈北夏看着陆亦凉，他身上的喜怒哀乐和为人的欲望再也不刻意掩饰，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陈北夏，陈北夏很开心，不能更开心。她站起来，从陆亦凉手里接过裙子，柔声道：“够了，但我希望你以后想让我做什么，都可以直接说。我去试一试。”

        她带着裙子进了试衣间，留下陆亦凉回味刚才的那句话。

        得知陈北夏去试裙子，宋韵洁也干脆和秦温善一起坐在旁边等。陈北夏换好出来，举手投足有几分不自然，但仍是看着陆亦凉问道：“怎么样，还可以吧？”

        这条裙子刚刚到陈北夏的膝盖上一点，收腰的部分和陈北夏的腰身刚刚契合，幸好是中午吃的不多。两肩细碎的花色原本还觉得有些繁琐，但上身之后却刚刚好，让陈北夏多了几分俏皮。

        宋韵洁直接站了起来，拉着陈北夏的胳膊看了两圈：“陈北夏你不得了了，居然穿裙子，真是谈了恋爱变了个人，太久没看你穿裙子了，你穿白裙子真的很好看宝贝儿，早该这么穿了。”

        陈北夏被她夸得有些不自在，宋韵洁倒是觉得陈北夏天下第一美，夸奖的话说的很多，但毕竟旁边还有秦温善和陆亦凉，陈北夏多少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她绞着手指，等着陆亦凉开口。

        选裙子的人怎么能什么都不说呢。

        可陆亦凉没有说，哪怕他眼中的惊喜已经再明显不过，他慢慢走向陈北夏，直到停在陈北夏面前。

        宋韵洁拽着秦温善退到一边，很懂事地给他们腾地。

        此时陈北夏有些紧张，虽然在换衣间照镜子的时候觉得裙子上身还不错，一不显胖二不显黑，起步也得是个及格分。再者宋韵洁夸得天花乱坠，虽然不乏有夸张的成分，但打个□□折也能有九十分吧。可陆亦凉一直不说话，让她心里没什么底。

        这条被陆亦凉一眼看中的白裙子，比店里所有的裙子都还要白上一分，之所以一眼看中它，是因为陈北夏皮肤白皙，是朋友中说到白净就能第一时间想到的人。而这条裙子就像陈北夏一样，白净纯粹，陆亦凉根本不需要深思，就看出它有多适合陈北夏。

        眼前的陈北夏穿着白裙子，比平时文静端庄很多，古灵精怪似乎都被这条白裙子短暂地藏起来了。她原本细碎的短发已经长长了不少，正披在两肩，发尾微微翘起。陆亦凉看了看，拿起一旁挂着的米色发带，两只手绕到陈北夏的颈后，将她的头发拢了起来，用发带绑住。

        不得不说，陆亦凉不是个事事都会的人，譬如扎头发他就不太熟练，只是能勉强将陈北夏的头发束到一起，紧紧绑住，至于那些倔强的碎发，他真是无可奈何。

        陆亦凉的气息包裹着陈北夏，陈北夏的余光还能看见陆亦凉清晰的下颌线，她忍不住抬手去戳了戳，陆亦凉无限摁住她，只好低声道：“别闹。”

        陈北夏笑眯眯地应声，不再逗他。等到陆亦凉帮她束好头发，披发被束起来，陈北夏整个人看上去清爽很多。陆亦凉记仇地捏住陈北夏的手，顺带摩挲一番，另一只手抚着陈北夏的额头，还轻轻点了点，然后说：“很好看。”

        额头上酥酥痒痒的感觉让陈北夏很受用，她重新站到镜子前，十分满意。但仅仅只是满意，裙子好看，但陈北夏没有想出合适穿上的时机。

        她对这条裙子大加赞赏，十分肯定了陆亦凉的审美之后，进到试衣间把裙子换了下来。她出来的时候宋韵洁正换好了一套新的衣服，邀她去欣赏外带评价，陈北夏顺手把裙子交给等待的陆亦凉，意思是他可以帮忙交还给导购。

        宋韵洁身上这身很适合她，陈北夏陪她欣赏了一番之后，回头却找不到陆亦凉了。秦温善倒是还待在原处，他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陆亦凉去哪里了。

        陈北夏四处看了看，陆亦凉正提着一只袋子从收银处走过来。他们来的时候什么都没带。陈北夏看见陆亦凉提着袋子过来就猜到了什么，等到陆亦凉走到跟前，她拿过来一看，里面果然装着那条白裙子。

        “你怎么买了？”

        陆亦凉一怔：“不喜欢？”

        可陈北夏夸得词语都不重样，不会是不喜欢。

        陈北夏盯着那裙子发愁：“没有不喜欢，很喜欢，你眼光很好。只是我不是很习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穿出来才好。”

        这是个好问题，顾虑得合情合理，陆亦凉不得不为她想出解决的良策：“如果找不到好时候，那就和我见面的时候吧。”

        这算什么好主意，陈北夏正想说陆亦凉你可别开玩笑了，但看见陆亦凉不能更真挚的眼神，就什么都明白了：“我知道了，你喜欢我穿裙子。”

        陆亦凉并不否认：“穿什么都好，不过夏天到了，可爱的小姑娘穿各种各样的小裙子，很有夏天的气息。”

        “言之有理，那这个夏天每次见你我都穿裙子吧。”被叫做可爱小姑娘的陈北夏脸上笑出花来，“可是家里的裙子太少了，好像不够见几次。”

        早知道陆亦凉喜欢自己穿裙子，前些天就应该买几条的。陆亦凉却好像得了天大的的机会，趁机道：“那每次见面我们都去买新的裙子，我买给你，以后除了爸爸妈妈和许南行之外，只能穿我买的裙子。”

        陆亦凉还是做出了一定的让步，许南行没有被他排除在外，陈北夏早没发现陆亦凉这个人这么小气呢。她掰着手指数了起来：“还有宋宋苏苏乔乔和一宁，还有外公外婆爷爷奶奶，他们万一也给我买裙子呢。”

        “好吧。”陆亦凉扶额，“是我狭隘了，那我只好多给你买一些裙子，好让你在选择的时候让我中奖的概率更高一些。”

        陈北夏抱住陆亦凉，她很爱抱着陆亦凉的腰，她小时候有一只很大的毛绒玩具，喜欢抱着睡，长大了就抱着枕头，手里不抱着什么总觉得空落落的。

        “那这条新裙子我什么时候才能穿出来呢？”

        陆亦凉捏了捏陈北夏的脸：“你带我回家见了叔叔阿姨，礼尚往来，要不要跟我回家？”

        陈北夏被这主意惊到了，她松开陆亦凉，脸上不自觉紧张起来：“回你家？会不会太快了，你爸爸妈妈又不像我爸我妈那样久闻你的大名，他们都不认识我，只知道我是你恋爱两三个月的女朋友，就这样带我回家会不会略显得仓促啊。”

        还没等陆亦凉回答，陈北夏又十分惆怅了：“都怪我以前不好好学习，没有什么名堂，不然我也能骄傲地跟你回家了。”

        看她有些小难受，陆亦凉安慰道：“我爸妈知道你。”

        他的声音很低，要是仔细听，还能听见微不可闻的叹气。可陈北夏却没听出这话里的本意，她佯装生气：“我们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了，叔叔阿姨要是还不知道我，陆亦凉你信不信我掐死你。”

        说着为了显得真实，陈北夏还真的把手抬起来了，陆亦凉摁住她，十分郑重：“他们知道你，是在三年前。”

        陈北夏眼睛都瞪大了。

        陆亦凉还真敢说。

        他解释道：“高考结束之后我彻底萎靡下来，满脑子想的都是你的事，不知道怎么联系你，也不知道你会报考哪里。我爸我妈应该没见过我那副样子，被我吓到了，所以我妈跟我聊了一整天。我们家很少有类似于你和叔叔阿姨的家庭夜谈，所以借此和我妈说了很多，都是关于你的。”

        陈北夏此时完全忽略了陆亦凉话密的不像他，只是担忧起来：“那完了，能让你萎靡，叔叔阿姨指不定觉得我是祸水，这下更不能见了。”

        奇思妙想一如既往，忧虑的神色不仅没有好转反而越来越重，陆亦凉看着眼前小姑娘的愁眉，笑道：“没有，我妈听了我讲的事，觉得我是个混蛋，她告诉我，哪怕是你不喜欢我，但作为朋友对我一向很好，我也不能对你有脾气。她很想知道你长什么样，是什么样的姑娘，可惜我们之前连一张合照都没有，只有我从别人那里得来的你的毕业照，照片上的你笑得很开心。知道你带我回家，她比我还高兴，那晚回去之后拉着我问了大半个小时，最后说什么也要让我带你回去见见。”

        竟然能有这种意外之喜，陆妈妈此时此刻真是天底下最好的人，陈北夏的心情由阴转晴：“阿姨没有不喜欢我？”

        陆亦凉保证：“她很喜欢你，虽然还没见过你。”

        他不说谎，所以保证可信。

        陈北夏莞尔：“那我是不是不能拒绝了？”

        陆亦凉要礼尚往来，陈北夏也是个懂礼貌的姑娘。

        这是个问句，问句该有问句的答法，是或不是回答都是五五开。可陆亦凉显然另有想法，他回答：“我应该说不是，但我不愿意。”

        他真的很诚实，也更加直白。

        所以作为天底下难得一见的好姑娘，怎么能让陆亦凉失望呢。

        “我愿意。”

        陈北夏笑意嫣然，她在给了陆亦凉一个承诺之后，又得到了来自于陆亦凉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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