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三章 宜早不宜迟

　　在再次来到千流滩之前，有些事，其实已经很清楚了。

　　褚和泰与姓靳的一行人，无疑是将这千流滩，当做了他们制作罂粟壳粉末，将其掺进调料粉一边牟取暴利的老巢。

　　或者其一个老巢。

　　起先，理所当然的，薛灵镜和傅冲都认为，当地的老百姓也和沧云镇情况相同，即便是真的使用了掺有罂粟壳的调料粉，并且因此尝到了甜头获得了好处，却对此并不知情，所以，从某种程度来说，他们也是受害者。

　　即使是那董老太，尽管之前薛灵镜曾怀疑过她，却也因为没有证据，而并没有深究。

　　但这一次再来，她心里突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如果、如果这千流滩的人们，其实都知道罂粟壳粉末的存在呢？他们明知道自己购买的调料粉末是有问题的，却因为做出来的菜美味程度大大提升，并借此吸引了大量的游客，赚得盆满钵满，这个时候，他们又是否还在乎，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按照洪捕快的说法，滩的老百姓对于官差们的到来是排斥的，不欢迎的，游客因为捕快们捉拿褚和泰等人，离开了一多半，说不定他们还有可能因此心生憎恨。那……对于褚和泰和姓靳的，他们又是什么样的态度？会不会将他们看做了自己人，以至于愿意主动收留？

　　这所有的问题，都需要韩端和高德厚来给答案。

　　“按照六嫂你吩咐的，我先去了董家。”

　　韩端面色凝重，对薛灵镜道：“如你所言，他们虽然做的是你口那种类似于‘民宿’的生意，但若有人专程前去吃顿饭，尝尝当地口味，这买卖他们也愿意做。我便自称是临镇来的生意人，来采买干河货，听说这千流滩有一户姓董的，做得一手好菜，便慕名前去品尝。”

　　“那董老太果然很欢喜，客客气气请我坐了，便立刻去下厨。也不知彼时他家里是否已经没有游客居住，反正冷清得很。菜桌之后，我与她攀谈，她也愿意与我闲聊，但当我问到滩的游人为何并不多，她的脸色却有一瞬间变化，只含含糊糊地同我说，过季了。”

　　“事实是，即便过季，也没快成这样的道理。”

　　薛灵镜面无表情地道。

　　“我也是这么说。”

　　韩端点头：“因六嫂你说董老太做的菜铁定有问题，我便没敢多吃，交谈，也还算愉快，但当我提出，想要再带一份同样的菜走，她却当场拒绝了，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他们倒是很谨慎。”

　　薛灵镜嘲讽地抽了抽嘴角：“这是防着你呢，算心里相信你是一个普通的货商，却也得小心，万一你是衙门派去的探子呢？可见她做的菜用的是什么料，她心里清楚得很。那些菜一旦出了她家门口，不安全了，只要被查出里面有什么，她只能吃不了兜着走。”

　　韩端同意：“正是这样说。过后我还问她，在滩瞧见的那些官差打扮的人是做什么的，她脸色愈发难看，扔给我三个字‘不清楚’，居然不肯再陪我闲聊，起身立刻离开了。”

　　薛灵镜点了一下头。

　　董老太的反应，基本在她意料之，反正一开始，她怀疑这老太太，现在，当然一点也不觉得惊。

　　“我与老高是分头行事，离开董家之后，我又走了三四户人家，去了三间小食肆，那些人的反应，与董老太大同小异，并且，无一例外地在我提到‘衙门’‘官差’等字眼时讳莫如深，不肯多谈。显然，他们并不希望外地人知道前些天这千流滩发生了什么事，而这正说明，他们对于罂粟壳的存在，统统心有数。”

　　“我那边的情况也差不多。”

　　高德厚接过话头：“只有一户人家例外，我去敲门时说明了来意，他们却无论如何不肯开门，只说家里没有菜，招待不了我，请我去别家，依你们看，会不会……”

　　“不知道阿冲是不是跟姓靳的在一处。”

　　薛灵镜自言自语道：“但至少，若是先找到姓靳的，多半阿冲的下落也有数了，若是先找到阿冲……嗬，我耐着性子跟那姓靳的慢慢耗，非弄死他不可！”

　　她冷不丁咬牙来了句狠的，倒把几个年轻汉子唬了一跳，唯独吴大金见怪不怪，面色如常对韩端道：“咱们没有挨家挨户搜查的权力，洪捕快他们却是有的，下午我与他谈了谈，他那里现下还有五个人，是少了点，但只要咱们提前将事情商量妥帖，再默契配合，想来也并不难。”

　　“最要紧是，要悄无声息。”

　　薛灵镜低低道：“决不能让其他店铺和人家提前收到风声做足准备，咱们杀得杀他个措手不及。”

　　她望向韩端：“这事最好在后半夜来进行，这些的老百姓，到底警惕性没那么高，深夜里，绝大多数都已沉沉睡去，此时行事，是最佳选择。这一次，我要同你们一起去。”

　　“小镜子，我看你还是……”

　　晁清下意识地想劝她，却被韩端一抬手打断了。

　　“……好。”

　　韩端沉思片刻，竟是很果断地点了头：“六嫂随我们一起去，但我还是那句话，离了这艘船，你便一切都得听我的，切不可……”

　　“事关阿冲的安危，我怎会胡来，你只管放心是了。”

　　薛灵镜不等他说完，便痛快应承下来：“劳烦王禄再跑一趟，将洪捕快及他那里的人都请来，咱们也好细细商量，今晚行动，此事宜早不宜迟，否则，明日韩大哥和高大哥今天下午所做的事只怕要引人怀疑。其余人马吃饭，等事情议定，抓紧时间休息，务必要养足了精神，决不能出差错。”

　　……

　　以洪捕快为首的官差很快随王禄赶了来，众人一同进了船舱，只留杨正在外守着，将事情最细枝末节的地方也商量得清楚明白。

　　千流滩是个游人众多的地方，百姓普通城镇的人习惯晚睡，但饶是如此，子时过后，整个滩还是彻底静了下来。

　　通往渡头的大路空空荡荡无人行走，薛灵镜跟在韩端他们身后，尽量放轻脚步，提着一口气，下了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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