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拿神鬼做乐子的民族
山东先生传奇落幕，观众们一起走出放映大厅，很有一些情绪激烈，欲罢不能的架势，迎面三五个穿着花布衣服，脚下趿拉板的白脸卧蚕眉妇女冲了过来，嘴里高喊：
“山东先生！”
张美溪心下咯噔一声，用一只胳膊抱住杏子，就往角落里躲去。
电影院外大厅里灯火通明，那几个背着花布小褥子的日本妇女冲向了画着山东先生的巨幅海报。
海报上的山东先生是侧身站立，抬头望月，背景是一座香烟袅娜的八卦炼丹炉。
这个电影太受欢迎，所以是连场子播出的，下一场马上就开始了。
张美溪恍然大悟，很不好意思的四下看看，这时桃花居的众人都围着她看。
杏子说：
“大小姐，我们吃些什么？”
民以食为天，中国人不管做什么，都要和吃的联系起来。影院不停有人兜售香烟瓜子，糖炒栗子。出了门，就是成堆的拉客的黄包车夫，和小吃摊子。
烧饼，混沌，烤红薯。
看一场电影，如果不顺便吃些什么，这次的娱乐就不算完整。
张美溪只好顺从大家的意愿：
“看吧，你们喜欢吃什么就是什么。”
每次遇到张美溪随便的时候，一般都是桃子做主，今天桃子不在，就是杏子做主。
杏子说：
“这些外面的东西不干净，我们每样买一点，带回去吧。”
这个主意显然并不被大家欢迎。
周二少爷笑着说：
“喜欢什么就带一些，我们去金鼎轩宵夜。”
她们一行人数众多，张美溪，周二少爷，周三少爷，钱主任，莉莉，艾米。杏子，小丫头金环银环，厨娘听差，车夫。保安。
大部分人虽然不会直接发表意见，但是显然，很喜欢周二少爷的安排。
所以很快找了一位汽油桶烤红薯的小贩，买了二十多只红薯。
一行人就步行过去附近的金鼎轩吃宵夜。
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不管是电影院。马路上，还是金鼎轩酒楼都灯火辉煌，人声鼎沸。此时的夜生活，已经兴旺繁华如此了。
周二少爷早已经订好了包厢，张美溪自己伸手解开一件棉麻齐腰的小斗篷，挂在包厢的衣帽架上，径直走到桌子的主位坐了，确实没有什么好谦让的。
后面却发现只有杏子跟了进来。
她知道这里面的蹊跷，这个时代还是特别讲究三六九等的。仆役不合主子同座吃饭，私下里也就算了。如果有外人在场，连桃子杏子都要反复推辞，强调自己的丫头身份。
张美溪只好笑着说：
“怎么连密斯艾米也不请进来。”
“钱主任他们有话说吧，他们外国人一起吃饭自在！”
周二少爷推门进来，代替了杏子解释一句。
钱主任和莉莉小姐关系密切之后，竟然也被归结到，他们外国人中去了。
杏子用一方干净的棉布手帕，包了一只红薯。
张美溪手捧着红薯暖手，茶水和宵夜很快就堆上桌子来，最后周三少爷推门进来。把一顶鸭舌方格帽子挂在衣帽架上，坐到了座子的末尾。
房间里只有四个人。都是熟悉的很，张美溪觉得无趣的很，用手捧着红薯发呆。
杏子拿起筷子。有点发愁：
“这些都不合大小姐的胃口吗？要叫伙计过来再问问。”
跟了大小姐这么多年，杏子其实不知道大小姐的胃口，张美溪是那种来了兴致，连个竹签馒头都要捧场夸赞，发呆思考起来，也不分山珍海味。管饱就行。
周二少爷笑：
“我就是伙计了。”
他一样一样的介绍一遍，又说：
“这家的大厨，是鲁菜的大师，鲁菜一系都是大葱炝锅，爆炒的多，以前给桃花居送盒子菜，都是叫的他们家。”
既然都是惯常吃的，也说不上来不合胃口的话了。
杏子夹了一个猪肉大葱的小包子，放在大小姐面前的食碟里，又给她倒了点醋，照顾的无微不至。
周二少爷和周三少爷自己动手，每人也夹了一个同样的包子。
张美溪这才开口说话：
“今天的电影，演的太夸张了，山东先生是当代人，怎么会飞，还有玉皇大帝，太白金星，泥巴怎么可以做腿？白骨怎么可能救活？要是误导了市民百姓，真有去药厂闹事的，怎么办？我想应该发个律师函，声明一下。”
周二少爷笑：
“大小姐可是养了一个丫头做大明星的，平时也听了不少说书唱戏的，现在的电影不都是这样的吗？南京的总统还是武林盟主，可以撒豆成兵，可以飞檐走壁那。说书看戏而已，怎么会有人傻到相信电影。”
张美溪自嘲的笑笑：
“我看的电影少，人的精力总是有限的，虽然桃子是做影星的，可是你也知道我有多忙，所以山东先生这种电影，这样演真的没有问题吗？”
周二少爷就一边吃着包子，一边喝着混沌汤，一边给这位电影小白大小姐科普电影知识：
“这个电影，就是胶片的连续放映，片子里演的，都是说书人编写的故事，普通的市民百姓最爱看神鬼传说，武侠江湖，所以他们都是编排的神仙鬼怪，那个主角不是神仙投胎的，没有在娘胎里待够三年零六个月，不会武功法术，拍出来也没有人买票呀。”
“所以说，去年出了两百多部片子，大概都是这个路子，大家买票看电影就是一个乐呵，不会真的相信的。”
张美溪默然，原来是这个样子啊。就像后世的网络小说，有时候一股脑的流行魔法空间，有时候一股脑的流行穿越重生。就算是题材有强制的要求，内容也可以包罗万象。
回去就又请教了小桃子。
张美溪才发现，真是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特色。
当她从一百年后，回望华夏电影的二十年代的时候，史书资料上有简单的介绍，说那个时代电影开始繁荣兴旺起来，但是因为技术原因，那个时代的电影基本都没有留下来，影评也很少。
当张美溪身临其境的处在这个时代，才恍然大悟，这是个烂片为王的时代。全部都是神鬼武侠之类的烂片，内容粗糙，道具简陋。
但是，这个时代的人民群众又喜闻乐见。华夏民族的文明，源远流长，信仰方面，也是包揽并处。但是详细追究起来，又没有什么信仰。(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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