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你出来

路鹿看了楚辞的背影很久，她想每个人都是一座孤岛，你永远不会知道别人的世界里正在酝酿何种风暴。

        她在他转身的前一秒离开了，在十七中的贴吧里，他们是合谋的关系。可其实，他只怕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他知道的。

        之前不知道，可是在贴吧里看到关于她的热闹，也就知道了，还知道她接下了柴未来的战帖，要证明只要努力谁都了不起。

        于他是陌生人的故事，但不知为何，他有些期待。大概，是她昂起下巴说“他们是很厉害，可我们未必就比不上他们”时，在那个模糊的拍摄视频里，他看到一种燃烧的东西。是什么呢？不屈的生命力，还是别的？

        他说不明白，但他知道自己没有，从来没有过。

        翻进宿舍时，起床铃正好响起，他到浴室里迅速冲洗了一下，换上衣服，正好赶上和舍友一起去做早操点名。

        下楼的时候，在挤挤挨挨打着呵欠的人群里，舍友转头瞥了他一眼，不知道他是在哪里过夜的，舍友怀疑他其实一夜没睡。毕竟每天上课时，他虽然坐得笔直，从讲台看去，也只当他是低头看书。然而舍友和他只隔了几个座位，很轻易就能看出他在补觉。正襟危坐都能睡得安逸，这人是个惯犯。

        但他很有分寸，并不会好奇别人的隐私，倒是问了句：“你上课做笔记吗？”

        楚辞顿了顿：“哪科？”

        舍友却惊讶了：“我以为你上课就是睡觉，从来不会做记笔记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

        “……你想要哪科？”

        舍友眼珠子转了转：“数理化生？”

        这就有点过分了：“化生吧，后天给你。”

        舍友更得寸进尺，不感激反而嫌弃：“今天不行吗？”

        楚辞再瞥他一眼，只是眼神更淡了些，舍友下意识回了个笑，乖巧地不再试探对方的底线。

        结束了早操，大小伙子们没急着去早读，先往小卖部买吃的。潇湘国际的小卖部很上档次，和外头的连锁便利店没有什么差别，学生们也不差钱，这才六点多，里头已经挤满了人。

        舍友也在，在挤挤挨挨的人头中间辨认出楚辞，一晃就没了。他还是第一次看见楚辞大早上来买东西，心说他明明是从校外翻进来的，怎么不顺路将早饭解决了呢？

        今天也怪，上课时楚辞并没睡觉，反而头也不抬地奋笔疾书，隐隐可见眉头微微蹙着，时不时伸手捏捏眉头，似乎在强行提神。

        舍友心说这楚辞身上真是满满的谜团，可惜这是个性冷淡，只可远观不可亵玩，不然……嘿嘿。

        他自个儿想得出神，就看见班长满脸同情地过来敲他的桌子：“老班叫你上办公室去一趟。”

        见他慢吞吞起身，班长忍不住提点了半句：“该怂还得怂。”

        他拍拍班长的肩膀，昂头望向教室门口，有个男生正迈步往外走去，似有所觉，回头对上他的眼神，嘴角一歪，呲呲牙，仿佛将他当做了狩猎的对象。

        他收回目光，笑嘻嘻地将手搭上班长肩膀：“谢了兄弟，改天陪你双排。”

        “不双排了，我有事忙。”柴未来如此拒绝他的兄弟。

        原来路鹿答应了他的挑战，实在让他始料未及：挑战是他提的，可到底是怎么个比法呢？

        他连和死党们联机都顾不上了，拉着物理竞赛组的几人商议对策：“找几套我们没做过的题目，拉她过来一起做，同学们不是爱搞事情吗？考试和阅卷过程我们也搞个直播，公开透明，不算欺负她吧？”

        严子颜虽然对路鹿感官复杂，可也觉得这算不得公平：“她本来成绩就垫底，突然拉过来考试，肯定两眼一抹黑。”

        “那怪得了谁？她自己愿意的不是！”

        柴未来一挥手，恨不得这就拿惨不忍睹的考试结果给路鹿一个教训。

        □□也生气，路鹿一杆子把竞赛组存在的价值都抹杀了，难道他努力这么久却是助纣为虐吗？他不过是体育老师的儿子，从小到大学习也只是中上。自从进了竞赛组，他拿出吃奶的劲头，人家科比见过凌晨四点的纽约，他还不止一次见过凌晨四点的十七中呢！

        最开始，脑子还未开窍，老师讲了无数遍的题目，他总想不明白因果；同类型的题，错一回改一回，下回还栽倒在同一个大坑里；再做得多了，发现语文素养高不高，竟也会影响到物理题目做得好不好——阅读理解能力差些，只怕题目都审不明白呢。

        他都忘了自己秉承着何等的初衷，总算学出了点样子来，自然是骄傲的——成长进步的每一点，都是他攥紧了拳头想破了脑袋用废了无数草稿纸换来的，怎会没有成就感？

        突然有天，你努力的意义就被人否认了，显得你就是个被愚弄后屁颠屁颠当帮凶的傻缺，谁能不气？

        因此，哪怕为了他自己这大半年的付出，也必须要跟路鹿讨个说法。

        他们这里商议如何给路鹿好看，物理竞赛组的张恒却找到了路鹿。

        路鹿从前只远远见过张恒几回，据说这老师在竞赛辅导圈赫赫有名，只是不知为何接受了十七中的邀请，要苦哈哈地将一群瓦砾雕琢成玉石。开始还有老师将这事当笑话看，心说你再有本事，学生都是孬的，还不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最后，看好戏的老师都乖巧地闭嘴了。□□和严子颜如何且不去说，可楚辞和柴未来，一个是性格孤僻的厌世男，也就长了张好脸。一个暴躁豪横的校霸，脾气支配脑子，解决问题全靠暴走和打人。这两个就算垃圾分类，纵使不被归结为有害垃圾，至少也是不可回收一类。谁也不知道张恒为什么要将他们扒拉出来，又是如何打磨的，至少被张恒放出来时，他们已然放出光彩，早非吴下阿蒙了。

        因为这两个“作品”，张恒在十七中也算是传说级的人物，如今路鹿和他面对面，趁机多打量了他几眼。

        张恒四十出头，看着却还年轻，剃着精神的小平头更显年轻，一双桃花眼下是两条饱满的卧蚕，看起来有几分慈眉善目，只可惜眼睛太亮，这慈善和精明混在一块，怎么看都藏着不可告人的阴谋诡计，警惕的人难免要疑心他的笑，都是为了坑你。

        他此刻就对路鹿笑着：“路鹿同学，我想你和柴未来同学有些误会，所以他才针对你。你答应他挑战都是话赶话吧？你别有负担，我跟他谈谈，让他把挑战取消了吧？”

        路鹿可不是要谨慎地退后两步吗？她也觉得眼前这人就是只老狐狸，连班主任刘老师都不管她死活，柴未来的挑衅那般兴师动众，也没见哪个校领导冒出来帮她解围啊。如果当事人敏感脆弱些，先是被编造语录成为全校议论的焦点，又被校霸追着要“打一架”，最后在全校大会上被架到火上烤，说不定该有多痛苦煎熬呢，爱的教育和关怀呢？等不到的。

        张恒真有心要插手，何不先找柴未来谈明白，找她做什么？

        张恒挠挠额头：“你确定不用我干预一下吗？要知道，你一旦输了，会很难堪的。你的同学都会骂你自不量力，全校都把你当成笑话，以后……”

        “一件事，只有确定会赢才可以做吗？”路鹿打断了他的话，眉头皱得死紧，毫不掩饰她的不赞同。

        “只有赢的人，她的莽撞才会被原谅是吗？如果输了，勇敢就算不上勇敢，尝试也只是徒劳的吗？只有输和赢，才是唯一的意义和荣耀，您也是这样认为的吗？是这样教竞赛组的吗？”

        张恒似乎被她的抢白镇住了，看了她好一会儿，有点不服气道：“你这么说，还不是因为还没有真正输过罢了。”

        路鹿反而生了股傲气出来，眼前的大人被捧上神坛，连楚辞和柴未来那种谁都不待见的少年都对他服气，原来，也不过如此。

        “那我就正经输一次好了！让你的得意门生狠狠打败我一次，让我看看，我输了后是不是就成了一滩烂泥。”

        她昂首挺胸走了，把张恒老师晾在身后，懒得看他什么表情：呵，大人。

        她也不要柴未来找她，一路被逼到墙角，把她所有计划都打乱了，文科书还没开始看，这就要试探她理科的极限，谁高兴得起来？你让我不痛快了，我也不叫你好过。

        路鹿本就有黑化的危险，如今有现成的受害者，正好发泄一番累积的负能量。

        她去找柴未来，校霸在六班，正好是路鹿楼上的教室。她大马金刀地找上门，校霸也大马金刀地坐在教室最后排的位置上，两条长腿大咧咧地搭在前排的桌上，堪称人形的“嚣张”二字。

        路鹿比他更嚣张，站在教室后门不动了，无视兴奋看过来的围观群众，抬手，伸出食指，对着瞥过来的柴未来勾了勾。

        “你出来。”

        围着的一群人发出“嗷”的一声，比上山狩猎还兴奋，眼珠子都快要发红了，齐齐看向柴未来，就想知道校霸面对如此轻蔑的行为，会是个什么反应。


　　(https://www.7722wx.com/html/34640562/33437903.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7722wx.com。笔趣阁手机版阅读网址：wap.7722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