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明月与水影
萧家西北方侧门处。
一个身着华贵灰衫的中年男子将双手背于身后，板着脸来回踱步。
有仆人见了，皆是远远避开，不敢出声打扰。
明眼人一看便知现在的萧战心情不会很好，哪里还敢乱触霉头。
“也不知道他们两个有什么可说的。”
萧战眉头紧锁，目光暗沉地望向后山山路的方向。
二人已经上山整整两个时辰，现在还未回来。
“纳兰嫣然若是对炎儿不利...”
萧战愈发担忧，正准备动身上山，便见一黑一白两道身影从拐角处撞入视野。
碎石铺就的小道旁，芳草萋萋，树木繁密，连阳光都变得柔和起来。
白袍少女腰悬长剑，气质卓然。
黑衫少年则是将双手背在脑后，嘴里叼着一根青草，神态随意。
两人并肩而行，不管怎么看都是如此般配，可惜炎儿...
唉。
萧战暗自叹息，嘴角扯出一道略显僵硬的笑容，迎上前去。
不管怎样，纳兰嫣然是云岚宗的少宗主，作为萧家族长，他不能失礼。
萧炎见萧战过来，笑着唤了一声父亲，随后便扭头看向身旁的少女。
“要在萧家暂住几日么，放心，我家不是很大，无人照看也不至于迷路。”
正欲开口的萧战闻言呆了呆，微张着嘴，目光惊疑不定地打量了萧炎几眼。
这才两个时辰时间，自家儿子似乎产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变化？
纳兰嫣然也是微蹙烟眉。
有了那位神秘强者撑腰，这萧炎就开始有些口无遮拦起来。
不过，这句话倒是有些似曾相识。
“不了，我还有要事在身，不便久待。”
纳兰嫣然看向萧战，语气放缓：“萧叔叔，嫣然此番前来，多有冒昧，还请见谅。”
不仅冒昧，简直是目中无人。
萧战心中暗骂，脸上却是风轻云淡，摆摆手道：“没事，萧叔叔没有放在心上。”
纳兰嫣然哪里不知他心里的怨气。
她也不点破，只是伸手抹了抹纳戒，一卷散发着丝丝灼热气息的红色卷轴倏然出现在手。
“此乃玄阶中级功法，赤炎诀。萧叔叔，今日之事，是嫣然失礼了，这卷功法便当是赔礼...”
“收回去吧，纳兰小姐的功法，我们萧家消受不起。”
萧炎咬着青草，嘴角咧开，神情颇为散漫。
“哦，我倒是忘了，萧少爷如今确实看不上这些。”纳兰嫣然淡淡瞥了他一眼，“但总归是我的一片心意，权当锦上添花，萧叔叔收好便是。”
萧战瞅瞅一脸满不在乎的萧炎，又瞅了瞅面无表情的纳兰嫣然，忽然有种跟不上思维的错觉。
玄阶中级功法，看不上？权当锦上添花？是你有问题还是我有问题？
至于要不要？当然得要！
萧家的火系功法最高也只有黄阶高级，这卷赤炎诀毫无疑问是当下萧家最需要的！
“既然是纳兰侄女的好意，萧叔叔也就却之不恭了。”
萧战强自镇静静地笑了笑，接过卷轴的手微微颤抖。
他平缓了一下有些急促的气息，又补充道：“纳兰老爷子那边，萧叔叔也会尽力去说服他，纳兰侄女尽管放心。”
“这样便再好不过。”纳兰嫣然微笑颔首，“嫣然有事在身，就不再唠叨了，告辞！”
......
“炎儿，你怎么...”
“呵呵，没关系的。”
萧炎脸上的笑意缓缓收敛，看着纳兰嫣然远去的背影，目光温醇。
老师，你错了。
纳兰嫣然...她就像天上的月亮。
我可以将我的模样映在她的眼中，却永远无法将足迹留在她的心里，甚至连引动她的情绪都千难万难。
当明月悬于九天，人们只能在眼前点亮萤火，遮住望眼欲穿的视线，孤独地沐浴月光。
低下头时，发现只有水中之月才触手可及。
若是心怀执念，将虚幻视为现实，最终就只能沉入水底。
我不想这样。
萧炎摩挲着指上的古朴戒指，忽然无声地笑了起来，双眼凝成两道漆黑的弯月。
你是月亮，那又如何。
终有一天。
我会与你一样立于天上。
你的光华，永远只能为我一人绽放。
——————
乌坦城，作为加玛帝国的大城市，也算得上是一处繁华之地。
纳兰嫣然缓缓走在青石铺就的街道上。
人群熙熙攘攘，各种各样的人，高的，矮的，胖的，瘦的。
他们或是神色匆匆，或是从容自得，不断地与她交错而过。
吆喝声，叫卖声，欢笑声，以及孩童的嬉闹声连成了一片。
纳兰嫣然抬起头，略微出神地看着形形色色的人们。
他们的衣着，他们的声音，他们的情绪，似乎都在渐渐淡去。
只有自己的脚步声愈发清晰。
“每当我心存迷惘，你就会陪在我的身边。”
纳兰嫣然回过头来，看向林言柔，轻声说道。
耳边，是细细的哭泣声。
眼前，却是一张温柔似水的笑颜。
“为什么...”
“为什么？”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哭声消失了。
纳兰嫣然微微愣怔，这是林言柔第一次开口说话。
“为什么，我死了，你还活着？”
！！！
下一瞬，纳兰嫣然身形猛然一个踉跄。
“啊，抱歉抱歉。”
只见一个身穿白衣的青年，神色慌张地从自己身边跑开。
一缕怪异的熟悉感萦绕心间。
纳兰嫣然脸色苍白地收回目光，环顾了一下四周。
她的身边已经出现了一小片空白。
周围人与她隔着距离，时不时朝这边张望着，窃窃私语。
空气中，酒香与油香交织在一起，止不住地涌入鼻腔。
纳兰嫣然这才如梦初醒。
思维在这一刻回归。
怀中的宗门传讯符正在剧烈震动。
纳兰嫣然赶紧将其取出，运转秘法。
“纳兰师姐，又发现了毒宗之人的活动痕迹！”
“地点？”
“石明城。”
“我知道了。”
纳兰嫣然收起传讯符，轻轻抚摸着剑柄，眼神如冰。
不过是幻象罢了...
心如水影，并非宁静，而是宁静中倒影外界一切，但本我不动，我映照万物，但本心始终如一。
“那么，究竟如何才能做到这般地步？”
纳兰嫣然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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