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树道黑黢黢的不知通向哪里，走着走着不时还会遇到岔口。
伏熙并没有留下任何标记，只随意选择要去的方向，好像并不担心自己会迷路。
就这么走了一会儿，隔着树壁忽然传来一丝微弱的声音。
伏熙停下脚步，静静听了片刻，感觉应该是有人在说话。他大致判断了一下方向，循着岔路走了过去。
声音逐渐清晰起来。
“……鬼鬼祟祟想干什么？”
“真的没、没什么，我就是想看看有没有办法能出去……你为什么跟着我？”
伏熙听出后者是沈煜的声音。
“你说呢？”
“……”
“为什么你比我们晚这么多才进来？”
静默片刻，没有回应，那人又说：“刚才挨蒋浩那一下还不够是吗？你最好老实交代，别逼我动手。”
“……是陆老师救了我。”沈煜大概叙述了一遍陆白川救下他的经过。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问：“陆老师救了你，那孙路洋呢？”
沈煜：“我不知道。”
“不知道？你得救之后没回酒店？怎么又进来了？”
“我没想进来的，我、我也不知怎……”
“你特么能不能利索点说话？！”
“我一眨眼，就进来了。”
“……”
“你知道蒋浩他们为什么这么烦你吗？”
“……”
“就因为你——”
话音到此戛然而止。
树壁后隐约传出“咯咯”的声音，就好像上了锁的陈旧大衣柜里有什么东西在不停抓挠。
伏熙脚下一顿，微微挑了下眉。
·
树道那边的两人就远不如伏熙这么镇定了。
沈煜被徐爽怼在树壁上，眼见着徐爽说着说着忽然惊恐地张大了眼睛，自己身后的树壁同时发出极其瘆人的声音。
沈煜紧紧攥着双手，僵硬地回过头。
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咯咯”声，一张鬼气森森的脸硬生生从树壁里挤了出来！一只突出的独眼死死盯向两人，瞳孔赤红如血！
沈煜只觉头皮发麻，一路麻到了脚底心。
徐爽吼道：“别特么看了！快跑！”
沈煜倒是想跑，但是他腿发软，被徐爽拽了一下之后，愣是没能跟上。
那鬼面扭曲挣扎着想要从树里爬出来，抽出半边肩膀之后，伸出一只干枯的手抓向两人，沈煜眼睁睁看着那只白骨森森的枯手越伸越长——
沈煜整个人都哆嗦起来。
“嗬——！”鬼面发出令人心颤的嗷叫。
沈煜把心一横，闭上了眼。
“我艹你干什么？！跑啊！！”徐爽回头见他堵在那没动，不禁怒吼起来。
沈煜哆嗦道：“我我我……腿软，你你你快走吧！去……喊人！”
徐爽简直又惊又怒，可他手无寸铁，一时逞能或是犹豫不定很可能两个人都交代了。
他狠狠一咬牙道：“你等着！”说完以最快的速度向后冲了出去。
树壁还在不停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如果沈煜没闭眼，就能看见非常奇异的一幕——树壁里伸出无数枝条，正在试图将鬼面勒回去！
那枯手白骨嶙峋的指尖几乎已经碰到了他的肩膀，却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嗬——嗬——！”
沈煜闭眼喘了半天，发现自己还没死，他咽了好几口吐沫，壮着胆睁开了眼睛。鬼面那颗血红的眼珠就这么映进了他的瞳孔里。
沈煜忽然就不抖了。
一人一“鬼”，就这么对峙了好半晌。
——噗！
破空之声传来，只见冷光一闪，鬼面上凭空多了一道血痕，鬼面吃痛，剧烈地挣扎嘶吼起来！同时树壁中抽出的十几根枝条猛地一勒，鬼面顿时被整个拽回了树壁中！
沈煜仿佛刹那间回了魂，立时惊恐到了极点，口不择言道：“树树……活活活活的！”
当然，树都是活的……但特么不是这么个活法吧？？！
沈煜还没惊恐完，整个人就被拽了一个趔趄。
“愣着干什么？”王沐喝道：“跑！”
他还刀归鞘，不由分说拽起沈煜拖着就跑。
在他们身后，漫卷的枝条章鱼腿似的将鬼面层层裹在了里面，最后全部融入了树壁中，树壁很快恢复成一片坑坑洼洼的坚硬木头，不动了。
伏熙从树道另一端走了出来，已经化剑的苍尘重新回到了他的手腕上。
他停在树壁跟前，微垂的眸子落在那片绵密的木纹上。
过了一会儿，他曲起两根手指，在树壁上敲了敲。
·
“怎么了？”
夏元成听到身后脚步声忽然停了，回头问道。
陆白川蹙着眉，深吸了一口气，说：“没事。”
夏元成看着他愈发苍白的脸色，皱眉道：“你确定？”
陆白川没理会他，微微扬了扬下巴，说：“到了。”
夏元成视线在他脸上又停了几秒才挪开，他略略环顾了一圈：“你最后看到张飚就是在这？”
这里离神树已经很近了，夏元成吩咐跟在后面的李斌等人在这附近着重搜查。
陆白川走到神树跟前，抬头去看树枝上系着的红绸。
夏元成跟手下人交代完，转头就看到陆白川病恹恹的背影，仿佛一阵风吹过去就能倒了。
他走过去，叹道：“走吧，我让小刘送你回去，省得他们私下唠叨我虐待病患。”
陆白川不冷不热道：“原来夏处长也知道人言可畏吗？”
夏元成有些无语：“……我发现你这人当老师可真是屈才了。”
陆白川：“是么？”
夏元成：“嗯，我看你适合当个说客……掮客也行。”
陆白川倏然转头看向他，夏元成也看了过去，笑道：“怎么，你自己是不是也这么想？”
陆白川似乎也笑了笑，没说话。
“夏处！李哥他们在那边发现了血迹！”小刘从神树后绕过来喊了一声。
“来了。”夏元成应道，“正好你过来，送陆老师回酒店，找大夫再看看。”
小刘刚要回去，脚下又转了个弯，“哦，好！”
夏元成绕到神树的另一边，李斌指了指树根附近的草丛道：“处长，就在这发现的。”说着又把手里的证物袋递了过去。
夏元成接过一看，里面是几片树皮碎屑，应该是从神树上掉落的，上面沾着暗红色的血迹。
他把证物袋还给李斌，说：“送检吧。”
李斌：“是！”说完转身就跑，差点和后面跑过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李斌一个急刹车，看清对面是森林公园值班的工作人员。
那大叔也是一脸焦急，道了声抱歉后问：“你们领导是哪位？”
李斌往后一指：“那是我们处长。”
夏元成朝那人点了点头，问：“有什么事吗？”
大叔连忙上前说：“是这样的警官，神树是受到特别保护的珍稀树种，我们不妨碍您的调查工作，但能不能请你们尽量不要破坏树木的表皮和根系？”
夏元成扫了神树一眼，有点意外：“连表皮都不能碰？”
那大叔为难道：“这棵树已经很老了，近来病得厉害，好几个植物学家都为了它耗尽了心血，所以能不破坏……最好还是别破坏。”
夏元成：“好，我知道了。”
那大叔道了谢，转身一步三回头地正要走，又被夏元成叫住问：“什么时候发现树生病的？”
大叔叹道：“应该说是慢性病，发现了有好几年了，只是最近加重的速度变快了。”
夏元成闻言蹙起眉，隐隐觉得哪里好像不太对。
·
王沐拉着沈煜一口气跑到了树道口才停下，问：“你没事吧？”
沈煜喘得说不出话，半晌才摇了摇头，说：“刚……呼呼……刚才树里那是……”
王沐脸色有些不好，他在处里看过张飚和赵永昌的照片，虽然这个被煞气异化的“张飚”已经面目全非，但他还是认出来了。
王沐：“是个人。”
沈煜：“……”
沈煜两手撑着膝盖匀着气，半晌看着王沐腰上挂的刀说：“王哥……你太厉害了，还会用刀。”
王沐想起还没和他说过自己的身份，于是解释道：“我是特情局的，你不用害怕。”
“哦……”沈煜犹豫片刻，问：“那你知道命案的事？”
王沐看他一眼：“嗯。”
沈煜呼了口气，直起身道：“就是刚刚那个……”他卡了下壳，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艰难道：“就是刚刚那个人，吸干了孙路洋的血。”
王沐不知在想什么，半晌才道：“我知道，一会儿你回去告诉他们，都离树壁远一点。”
沈煜应了一声，似乎放松了一点。
王沐的视线扫过沈煜撑在膝盖上的手，说：“你的手流血了。”
沈煜抬起手，只见手心边缘被割出了一道伤口，血把裤腿都染红了一小片。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觉得疼，咬牙道：“没事，刚才没注意划破了。”
王沐指了指对面：“顺着走就能回去，你去找张福来给你把伤口处理了，待在那别动。”
沈煜问：“那你呢？”
王沐：“我去找个人。”说着转身又进了树道。
沈煜看着王沐的背影消失在树道中，眼眸逐渐被黑暗笼罩。
片刻后，他将受伤的手放在嘴边，舔净了自己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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