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欺负
纪大夫人一路追到大门外，也没拦下卢家一行人，气得额头直跳，叫纪七夫人叫过去，狠狠地骂了一通。
等人走后，只剩母女二人说话，纪孤云道，“母亲这时候生气有什么用？七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尽给纪家惹乱子，早就该好好管管了。”
纪大夫人揉着额头，“你以为娘不想吗？七房……哼，没一个成器的，贪花好色倒是头一等，你悄悄他们生了多少孩子？嫡出庶出一堆，个个指着纪家过活！还不是你爹，一直念着当年的事，说本来七老爷不会出事，是听他的话南下，才丢了命，这些年欠了七房似的，要什么给什么，把七房惯得什么样！”
纪孤云皱眉，“就算为了七叔，照顾七房这么些年也够了，没得把整个纪家拿给他们祸害，娘以后只管管教七房，爹那边我去说。”
“好。”有女儿这句话，纪大夫人心里也有了数，七房在老爷心里就算在重要，也越不过整个纪家去。
“你那边？王爷今日来本是件高兴的事，可叫七房这么一闹，只怕卢家的事情又要传到王爷耳中……”
“娘放心吧，王爷那边我自有把握，”纪孤云摸了摸肚子，眉目间泛着母亲的慈爱，“等我会为王爷生下长子，一切都将尘埃落定。”
“你是说……”见女儿点头，纪大夫人喜形于色，激动不已。
知道这个好消息，纪大夫人重新高兴起来，而另一边，卢飞鸟却要气炸了。
两个孩子在纪家被吓到了，回到家哄了好一阵子才开口，说出的话却叫卢飞鸟后悔当时就这么一走了之，简直是便宜了纪家那小子。
“浩表哥说我们没人要，娘不要我们了，说爹是傻子，我们是小傻子，说爹会打人，以后也会打死我们……”
“还说我们不知好歹、狼心狗肺，如果不是纪家照顾我们，我们早就没命了，这么多年吃纪家的喝纪家的，却把吴妈妈王妈妈他们赶走，还找纪家要钱……”
“浩表哥让弟弟给他当马骑，还要在我脸上写字，他说是夸我的话，可是他们都笑话我，我就知道一定不是！姑姑，他们都笑话我们，说我们和祖父一样，就是个泥腿子，连字都不认识……”
“以前表哥他们读书，我和弟弟想看，他们就骂我们，说我们弄脏了他们的书，说敢弄坏了就把我们卖了！姑姑我们不是傻子，不要卖了我们，我们听话呜呜呜……”
卢呦呦哭得眼泪鼻涕一把流，卢二郎心疼不已，这小丫头古灵精怪，就知道折腾人，什么时候哭成这样过，“哎呦不哭不哭，这谁胡说八道，带二叔去，二叔揍死他们！”
一旁的卢燕生低着头，没有发出声音，卢飞鸟低头看他，才发现他满脸都是泪水，他扑进卢飞鸟怀中，声音颤抖，“姑姑……”
卢飞鸟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背，“不要听他们胡说，你们俩是我们卢家的宝贝，无价之宝，有人要是敢卖你们，姑姑、二叔和你们爹爹还有马爷爷、高爷爷他们，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会找到你们！”
“你们阿娘没有不要你们，今天不是还叫你们上前说话？是不是？爹爹也不是傻子，他是骁勇善战的大将军，打的是敌人，是入侵大梁，杀害百姓的坏人。那些坏人才怕你们爹爹！他是因为在战场上受了伤，才会变成这样，所以你们也不是傻子，你们是大将军的孩子！”
两人哭声渐止，眼睫毛上还挂着泪珠，“真的吗？”
“当然了！”卢二郎接过话，“你们爹是不是每天早上在校场练武？你们看那大刀，看那长枪，还有那铜锤，一般人都不是他的对手！要是不信，明天你们早早起来，二叔带你们去校场看，马爷爷高爷爷他们也知道，他们可是跟着你们祖父、你们爹爹上过战场的！纪家那些小子，啧，要是让他们上战场，铁定吓得屁滚尿流！”
卢飞鸟拿了手帕给他们擦眼泪，“所以啊，不要听他们说的那些瞎话，以后要是再有人胡说，你们就回来问姑姑和二叔，譬如说什么你们吃纪家的喝纪家的，可实际上呢？”
两个孩子睁着大眼睛，巴巴地看着她，卢飞鸟轻轻笑了一声，叫卢二郎，“二哥，纪家那部分账理好了吗？”
“好了！我这就叫人去拿！”
他吩咐了几句，没一会儿，憨子抱着个楠木箱子进来，卢飞鸟拿出最上面的一本，扉页写着“元武五年，纪家礼单”。
她打开看了看，指着第一页读给他俩听，“元武五年，年礼……汝窑天青釉弦纹樽一对、磁州窑梅纹瓶两对、紫檀木蝠兽连年屏风一对、前朝湖州散人字帖一副、逍遥老人《山青水秀》画一副、上等宣纸五百刀、上品徽墨十六块……南珠两斛、活鹿一对、锦鸡四对、白米若干……”
翻过长长的几页，又记，“二月十六，纪四夫人寿辰……百年人参一支、上等阿胶两盒、玉观音一座、金松灵祝寿簪一对、碧玉钗一对、各色宝石一斛、珍珠一斛……”
再往后，寒食、端午、中秋及立夏、立秋、冬至各个节气，还有纪家九房老爷夫人、众郎君娘子以至孙辈，凡有过生辰者，卢家必送上厚厚的贺礼，仅仅一年，光礼单就有三册。
而纪家的回礼呢，要么是孝经字帖，要么是女则女训，美其名曰，供卢家几人学习，或是所谓的纪家夫人少夫人们“亲手”做的衣裳手帕，说是一番心意，其实还不是些华而不实的东西。
不，连华都算不上。
卢飞鸟越看越不是滋味，心疼得直抽抽，她爹她哥在战场上拼命，换回来这些东西，结果被纪家白白占了便宜，人家半点不觉得感激，还张口骂她哥傻子，闭口骂她爹泥腿子！
卢二郎不是第一次看这些礼单，本来还不觉得，但听侄子侄女说纪家的人是如何骂两人的，便觉得分外不值。
他给两个孩子解释，“不说别的，就说前朝湖州散人的字帖和逍遥老人的画，那都是有市无价，咱们要是拿出去卖，几千贯都是给人家面子，几千贯有多少呢？起码能养你们俩十年！”
“一副画一副字帖就是十年，你们想想这一年我们送过去多少东西？能养几个你们了？纪家呢？回的都是些什么不值钱的玩意儿，所以，别听那些人胡说，要真算起来，他们吃我们家喝我们家的还差不多？还好意思骂你们……”
“他们还敢打你！妹妹你身上还疼吗？不行！不能这样放过他们！”卢二郎越说越气，雀儿身体弱，从小到大，他们家人都没动过雀儿一根手指头，竟叫纪家一个什么夫人打了！
“我找他们去！”他说着就叫老严等人带人跟他走，这次卢飞鸟没有拦他。
十岁左右的孩子懂的事还不是父母长辈言传身教，可见，在纪家，有多少人吃他们的，喝他们的，还骂他们！纪家在外风评好，他们要是在外面也这个意思，只怕外人还真以为卢家靠他们接济！
卢飞鸟揉揉两个孩子的脑袋，“乖乖在家里等着，二哥，带着账册，走，咱们去纪家分辨清楚！”
纪家大门口。
才用过午膳，客人也不会在这个告辞，守门的两个小子百无聊赖地靠在门口，正嘀嘀咕咕说起今儿三王爷的车马多么尊贵，就见两辆马车在门口停了下来。
“这是……卢家的车？”
“卢家怎么又来了？”上午不是气冲冲地走了吗？大夫人还追到门口，脸色难看得不行，怎么这个时候又来了？
“还不迎去？”那先说话的小子嘴角带笑，迎上前，“可是卢家的车马？不知是哪位主子？”
“是二郎君和三娘子，为送礼而来。”谷雨上前答复，朝后面的马车看了看，那飘起的车帘里隐约可见堆了不少东西，这小子顿时眉开眼笑。
原来是送礼来的，肯定上午闹了一场，回去想想又后悔了，过来赔礼道歉的。看那样子，东西还不少，每回卢家送东西来，府里老爷夫人们手都松些，机灵的能得不少赏钱。
这小子格外殷勤，“姐姐叫人把车驾到侧门就好，我这就叫人禀告大夫人。”
谷雨嘴角微勾，笑意不达眼底，“还请通传一声，请大夫人过来，三娘子嘱咐了，今日的礼物需得亲自交到大夫人手上。”
“那……那姐姐稍等片刻。”
这小子一溜烟跑进纪府，好一会儿，纪大夫人姗姗来迟，见卢家的马车，先是一愣，而后见卢二郎卢三娘掀了帘子下来，眉头不由一跳，忙道，“二郎与三娘有什么事不妨进来说。”
“还是不了，我怕进去喝口水都有人暗地里骂‘好不要脸竟敢喝我们纪家的’。”
纪大夫人听这话没头没脑，颇为不解，但话里的意思，分明是来者不善，她敛了笑容，“三娘，看在你是晚辈的份上，先前已经没有计较你的失礼之处，怎么？你今日就非要闹个天翻地覆，非要与我纪家过不去吗？”
“伯母何出此言？”卢飞鸟直直地看着她，“我不过想讨个公道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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