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姓于者不开

鉴宝斋内人声鼎沸，各种嘈杂之声不绝于耳，但大多数人所出之言出了赤裸裸的嘲讽还是赤裸裸的嘲讽。

        这些人叹息着，失望着，激动着，愤怒着。仿佛曹一刀说的便是他们，也仿佛他们已成了这些奇石的主人。

        “结局已出，徒留于此也毫无意义。”有人出声，转身便走出鉴宝斋，绝无半点留恋。

        曹一刀之言已将此事彻底终结，这些奇石究竟开与不开已无任何意义。结局已定，又何必在乎过程？

        “二十二块奇石，二十二个笑话，唯一能证明着的，也仿佛只是一个深陷奇石的疯子，白痴！”

        有人摇头叹息，充满了失望。他们本是看戏人，这样的结果于他们而言实在太过无趣，徒留此地也不过是白白浪费时间。

        “于破水幸好是失踪了，倘若如今仍旧留在红果，想来这鉴宝台上的石头便绝不止二十二块了。”

        有人讥讽，神情更是极为不屑。话语虽直指于破水，可实则却是暗暗讽刺依旧站立毫无动作的于绝城。

        自取其辱！

        这是其深藏在言语之中的含义。

        于破水之名在红果县无人不知，其专注奇石多年，除了一个个“疯子”“白痴”“无用之人”“等死鬼”等等的称号外，他还曾留下些什么？

        今日于绝城将于破水往日收集之石带到这里，除了自取其辱还能有什么？

        不少人面色怪异，一双眼睛不停的瞟在于绝城的身上，仿佛在诉说着，看呐，这就是那白痴的儿子，这就是我们红果县的于大老爷呐！

        于绝城沉默，他的拳头曾悄悄的攥紧，又悄悄的松开。他的掌心已被攥的通红，他的指甲也仿佛曾深深的陷入肉中，但他终究没有作。

        他早已学会该如何控制自己的情绪，他的冲动，他的愤怒，仿佛早已在那些悲惨的日子中被磨灭。

        这样嘲讽不屑的话语他听过太多，太多。多到耳朵早已生出茧子，多到已足以让他很好的应对这样的情况！

        或许。

        或许他的父亲当真如众人所说，是一个彻头彻尾只知吃喝等死的一个赌石鬼罢了！

        也或许，他所想知道的，已彻底在此地有了结果。

        不少人选择离开，不多时诺大的鉴宝斋所剩之人已寥寥无几。对于一个已知的结果，并没有太多人想亲眼目睹一番。既然结果已知，又何必再亲眼经历？

        “赌石之事本就是一分实力，九分运气。哪怕是多年纵横石场的老赌石者也无法保证石中之物。于大官人，看开便好，看开便好。”

        司马南迁上前安慰，只是他那一张布满笑容的脸，怎么看都给人一种不怀好意的感觉。

        于绝城轻轻点头，终究没有说些什么。

        只是他的眼睛却是看向了曹一刀，看向了鉴宝台上的每一块石头，更是扫过了每一个依旧停留在鉴宝斋内的人儿。

        或许，他应该离开了！

        可是就是这时，一位极为普通的人儿，却是突然印入了他的眼帘。

        一个极为平凡普通的人，拿着一块极为平凡普通的石头，在人潮拥挤中默默走入了鉴宝斋，一步步登上了赏石台。

        平凡的人太多太多，普通的人同样太多太多，一位平凡普通的人，哪怕是拿着一块平凡普通的石头又岂能吸引人们的视线？又岂能让于绝城注意的到？

        于绝城不知道。哪怕是抓破了脑袋，他也绝不知道。

        他只是隐隐感觉，这样一位极为平凡普通的陌生人，竟是给了他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奇特，就如同那是一位曾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老朋友一般！

        于绝城摇了摇头，准备离开，只是他刚想说着什么，却是直接被曹一刀打断。

        “奇石已鉴，结果已出。这些无用之石于大官人还是尽数带回吧，免得玷污了这座奇石珍宝垒出的鉴宝台！”

        曹一刀出言讥讽，他不屑的看了于绝城一眼，便是直接甩了甩袖子，推开鉴宝台的门栏，头也不回的离开。

        于绝城沉默，一双拳头不自禁的攥紧，那一双古井无波的眼睛也是突然冒出了寒光。

        “呵呵，莫不是本官带来的这些石头，竟是连鉴宝台都比不上吗？”

        曹一刀突然止步，他缓缓转过身子，苍老的脸上露出一种诡异的笑容，而他那一副蜡黄的牙齿也在他露出笑容的刹那尽数露出。

        “不错。比不得的！”

        转身，再次离开。

        于绝城的身子已在颤抖。

        他本已决定离开，他已知道了想要的结果，他已受到了不该承受的屈辱，他本该离开的。

        可是，曹一刀这样一句轻飘飘的话语却是直接勾起了他的怒火，让他的人，让他的心，都已在无声的燃烧。

        他突然不想这么平淡的离开了。

        他的怒火很重，可是他并没有作。

        他只是缓缓的转身，用一种尽量平淡的话语，说出了一些尽量显得低声下气的话语：“前辈。本官既已前来，断不会凭白离开。今日前辈既已出山，又何不帮本官将一众奇石打开？也让得众人再次见识见识老先生精湛的开石之术？”

        此言一出，一群人诧异，绝没有人会想到于绝城会说出这样的话语，恐怕便是于绝城自己也绝没有想到！

        曹一刀再次止步，只是这一次，他的头颅都未曾转动。

        “老夫年幼便入开石之道，直至如今已四十八载有余。老夫一生开石无数，所开之石虽并非尽为奇石，但也绝没有一眼便能看出的废石。多年来，但凡见过老夫开石者皆可知，老夫此生有三不开。”

        “其一，心情不好时不开。其二，见人不爽时不开，其三，姓于者不开！”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整个鉴宝斋已无任何声音，静的便是一根银针跌落都能极为清晰的传入所有人的耳中！

        于绝城突然笑了，毫无征兆的笑了。

        他笑的很开心，没有人明白他为何而笑，也没有人明白他为何笑的很开心。

        几十双眼睛齐刷刷的盯在他的身上，只见他缓缓摆了摆手，轻轻道了句“于生”之后，便看见那位不久前以身扛石的少年拿着一把短刀大步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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