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暴风雨前的平静
江晚秋，看着时云归，淡淡的说道：“我见过我母亲两次。”
小时候，每个清晨和黄昏，我和兄长都会去母亲的院子，站在门外给她请安，然后离开，我曾一度以为，那个屋子空无一人，只是父亲为我们虚构的一个念想。
直到父亲离开北海玄宫的第七天，那天清晨，我和兄长像往常一样去给母亲请安，却意外的发现屋子的门开着，一位美丽的女子安静的倚着门框看着院子发呆，她浑身散发着光芒。
她看见我们，冲我们温柔的笑了，招手道：“平儿，秋儿，快过来。”好像和我们很熟一样。
我和兄长都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也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美丽的女人就是我们的母亲，我们都习惯了站在门外向我们心目中的母亲请安，然后离开，但那天，一个真实的，有血有肉的母亲毫无征兆的出现在我们眼前，还让我们多待一会儿，兄长因为还得去受学，早早地离开了。
我看着母亲用温柔如水的目光望着兄长，目送着他离开。
那时，我第一次感觉到，我确实是有一个真实存在着的母亲。
兄长离开后，母亲抱起了我，将我放在她的膝盖上，她手里拿着一个绷子，一边绣花，一边用一种奇怪的语言，哼着一首我从未听过的歌谣。
她绣好之后，指着绷子上的花说道：“秋儿，你可知这是什么吗？这是女儿花，在我的故乡，每个女孩子降生时，都会伴随着一株女儿花的到来，生长在女孩儿的院中。
女儿花自破土而出，便自带花苞，女儿花和女孩儿一起长大，当女孩儿到了婚嫁的年龄，女儿花便会开出美丽的花，每一个人女孩儿都有独属于自己的女儿花，独属于自己的花色和独属于自己的花香。
女孩儿出嫁后，女孩的家人思念离家的女孩儿，就会去看看院中的女儿花，女儿花会在女孩的梦中将家人的思念传达。
女儿花一朝绽放，便永不凋谢，除非她的女孩儿，离开了这个世界，她们同生共死，据说，在女孩离世之后，女儿花会引领着女孩的灵识回家。
可惜，我弄丢了我的女儿花，也失去了我的故乡，我多希望你是一个女孩儿，那样，也许我还能再次看见女儿花。”
那时，母亲微笑的脸上，眼睛里充满了哀伤。
后来，我才知道，我母亲原是黑翼一族的幼女，他们昼伏夜出，在清晨时进入休眠，在日落后醒来。
黑翼一族虽是人神族，但因族群弱小，常遭其他族群的欺辱，在一次领地的争夺中，我母亲的兄长失手杀害了孥云一族的宗主，而孥云一族乃孟章氏一族的远亲。
黑翼一族还没来得及辩解，孟章氏便已经派人到了黑翼一族的领地，当时我父亲因为迷路误闯到了黑翼一族，恰巧遇到我母亲被孟章氏追杀，我父亲与母亲一见钟情，之后，我父亲做了他一生中最勇敢的一件事，他将我母亲带回了高阳氏，并不顾族人的反对，坚决娶了我母亲为妻。
而我父亲也因为这件事，不仅得罪了高阳氏的族人们，也得罪了孟章氏，因为孟章氏之所以围剿黑翼一族，是想得到黑翼一族的灵石，而灵石在我母亲手中。
我父亲在族中排行十九，底下还有九个弟弟妹妹，在众兄弟姐妹中，他表现平平，故而是常被遗忘和忽略的那一个，他却非常满意这种境况，活的自得自乐，无拘无束。
我母亲自嫁给我父亲之后，便一直在我父亲给她建造的小院中独居，从未踏出过那个小院一步。
在我见到我母亲的第三天，我父亲归来，他并兴高采烈地带回来了一株女儿花，原来他离开北海玄宫，是跑去了曾经黑翼一族的旧址，他将黑翼一族翻了个遍，终于让他找到了那朵独属于我母亲的女儿花。
那天，我母亲笑的是那样的开心，整个人都在发光。
但几日之后，院中的女儿花便在一夕之间枯萎了，消失了，我的母亲也不见了，我父亲日渐憔悴。
我不知道那时我为什么会坚持认为，只要女儿花重新绽放，我的母亲就会回来，我的父亲就会好起来，只要我成为女孩子，母亲的院子里就会长出女儿花。
我穿女孩子的衣服，做女孩子打扮，做女孩子的事情，躲在房间里认真的钻研刺绣，我要像母亲一样刺绣，我要绣出一朵永不凋谢的女儿花。
当我把终于绣好的女儿花，拿到父亲面前时，他只是背对着我，淡淡的说了一句：“晚秋，她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我不明白，为什么母亲不再回来了，我想她还在那个屋子里，就像之前一样。
我依旧和兄长每日清晨和黄昏去母亲的院子给她请安，她屋子的门像往常一样紧闭着，我常常想，也许有一天，那个屋子的门会再次打开，我会看见母亲倚着门框，用极尽温柔的目光看着我，和我说：“秋儿，你过来。”
可是，那一天，一直到现在也没有到来，在我母亲离开一年后，我父亲也离开了，他说：“你和你母亲长得简直是一模一样，可惜我不能看着你长大了，我的一生，有幸遇到你母亲，有了你们，我了无遗憾。”
后来，我翻遍古籍，才知道，原来黑翼一族特殊体质让他们离开故乡之后，便难以生存，我母亲自从来到北海玄宫后，大部分的时间都在休眠当中，而她之所以还能活着，只因为那株与她命运相连的帝女花还在她的故乡安然绽放。
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她明明都知道这些，还要义无反顾的嫁给我的父亲，为什么在我父亲亲手将那株与她生命相连的帝女花送到她面前时，她还会笑的那样开心，她明知道这样她会死亡。
我翻阅了无数的书籍，却没有找到一个我想要的答案。
时云归将一盏清茶递到江晚秋的面前，淡淡的说道：“也许，很多事情，都是没有答案的。”
江晚秋看着时云归良久，然后说道：“我兄长娶玉芙蓉，是正确的吗？”
“很多事情，哪能简单的以是非对错来下结论呢？”
两人静默不语，各自饮茶。
“我希望我的兄长能够像我的父亲一样，娶一个自己喜欢的女子，和自己喜欢的女子共度一生。”
江晚秋放下茶杯说道。
“他们现在已经礼成，已经是夫妻了。”时云归给江晚秋添上一盏新茶。
“他们的遗憾已经造成了，那么他们之后的那些人呢？”江晚秋看着时云归，继续说道。
一刹那间，时云归想到了玉卿，他不敢想象，在不久的将来，她将面临同样的命运。但是他却淡淡的说道：“从未想过这样的问题。”
“那你现在应该好好想一想了，如今望眼整个人神族，也只有你们金天氏能与孟章氏抗衡了，如果孟章氏继续吞并其它氏族，最终我们都将身陷牢笼，没有自由。”
时云归默默不语，他一个连灵根都没有的人神，和常人无异，他又能做些什么呢？
江晚秋粲然一笑，继续说道：“我查阅古籍发现，原来，人神族曾是人间的守护神，因为守护人间的安宁而存在，可如今为了争夺灵石，却成了人间的祸害。
少年时我被人欺负，是你挺身而出，救我于水火，使我感激至今，从那时起，我便下定决心，要成为像你那样的人勇士，为弱者拨正倾斜的天平，我致力于成为一个真正的人神，做人间真正的守护神，我希望，那几年的遭遇，没有磨灭你的勇气，我有预感，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时云归放下茶杯，因为那次挺身而出，让自己被无尽奘所记恨，让金天氏向孟章氏俯首称臣，如果时间倒流，他还会做同样的选择吗？
江晚秋看一眼窗外：“覆巢之下无完卵，是时候该反击了。”
说完，江晚秋起身离开了房间。
时云归看着手中的茶，早已经凉透了，他陷入无尽的思绪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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