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四十章：不合时宜的爱情
七天之后。
江水中出现了一种新的生物，那个夜晚，江面上出现了一位不速之客。
“你来了！”冰夷说道。
“她死了？”烛阴问。
“死了。”
“你杀的？”
“不是。”
一阵沉默……
“烛阴！”
“冰夷，我今天来，不是为了她，也不是为了你。”
“为了什么？”
“为了我自己，和你做一个了断。”
“烛阴……”
冰夷话未说完，烛阴的三叉戟已经向他笔直刺杀而来。
冰夷没有闪躲，只见他抓着刺入他胸膛的三叉戟，血顺着三叉戟，滴落在夜空下的江水之中，晕开了一朵红云。
“我一直在这里等你。”冰夷说道。
“我做不到。”
“是我对不起你。”
“太迟了，回不去了，曾经，我们都是飞扬的雪花，只可惜，我已经烂成了一滩泥，你也不再是你，你成功渡劫，成为了天际的流云，我们之间是云泥之别。”
“烛阴，回来吧。”冰夷伸出手。
“不，我永远都回不去了。”烛阴猛地将手中的三叉戟向前推进，直入河神的胸膛，冰夷望着烛阴：“你还有机会。”
“不，我要亲眼看着，你这高高在上的神，和我一样跌入泥潭，我以沿江两岸的万户百姓为赌注，若你输了，我就让他们给你陪葬。”烛阴说着再次挥戟劈向冰夷。
两人大战七天七夜，眼看着战事就要接近尾声，这时，群山幻化成万千兵勇向冰夷倾泻而来，冰夷正欲调动水军，却发现他的水军并不听从他的调动，反而向他突袭而来。烛阴见状，仰头大笑，得意的说道：“你是否觉得意外，为什么你的水军不听你的号令？”
“因为花铃。”冰夷说道。
“你说的不错，正是因为花铃，花铃由我的心血浇灌而成，一个花铃死了，千千万万个花铃复活了，她们早已经悄悄侵入、控制了你的水军，你看看这整个阳江，已经是我的天下了，你输了，你最在意的，这江河两岸的百姓，也要和你一起陪葬，就让我们带着这个污秽的世界，走向毁灭吧。”
“烛阴，回来吧，你已经偏离正道很远了，不要让你的毕生修为毁于一旦，你未来的路还很长。”
“我的过去已经毁了，从一滩烂之中，走不出一个澄澈的未来。冰夷，今天就要我们共沉沦吧。”说着，烛阴以排山倒海之势向冰夷挥戟刺去，冰夷连连败退，只见他忽然扔出手中长剑，烛阴的三叉戟刺穿了他的胸膛，从的怀中，滑下一个画轴，跌落在船板上缓缓展开，只见画中，漫天大雪的江河之上，两个人影于江心一小舟中对弈。冰夷看着烛阴，微微一笑，然后笔直的向后仰去，转眼间就被吞没于滚滚流逝的江水之中。
一时之间，山体崩塌，河水倒流。
烛阴立在船中，呆若木鸡，如坠梦中，只见他缓缓走到船头，跪倒在船沿，看着夜色下的江水，低语道：“冰夷，你出来，再不出来，我就让这群山将这河流掩埋，让这山河尽毁，民不聊生。”
回应他的，只有沉默，只有满江的星辰和满江的妖花。
沉默半晌，他忽然悲愤地说道：“冰夷，你不是最在意这一带的百姓吗？你不是他们的守护神吗？你怎么能弃他们而去，你不是高高在上的神吗？怎么能这么轻易的死去，我不信，你给我出来，你不出来，我就毁了这片江水，毁了这沿江两岸的万户百姓，你知道的，我做的出来。”
说着河水高涨，眼看就要决堤而出，忽然，沿江两岸冒出万里芦花，同时，从河里冒出无数的小木人，他们撕咬着江水中的妖花。
烛阴看着眼前的这一幕，顿时怒火高涨，大吼道：“你死也要护着这一方百姓吗？”
“神君！”忽然，一个声音传来。
烛阴转身看去，只见是青岚。
“你怎么在这儿？”
“你忘了，是你把我送到这儿来的。”
“这些天，是他照顾的你？”
“是！”
“你说说看，他是一个什么样的神？”
“一个有瑕疵的人神。”
“什么瑕疵？”山神看着青岚，怒目而视。
“那时，我不明白，为什么你对花铃又爱又恨，直到我看到了这个。”
青岚拾起船板上的画卷，从身后拿出一段浮木，只见浮木上雕刻着山岚与河流，河中一小舟，舟上一小人，小人仰望着山岚，手中拿着一块浮木，浮木上雕刻的虽然只是半张脸，但那张脸赫然就是烛阴，而小舟上的人，眉眼分明就是花铃。
“花铃是你用心头血浇灌而成的，然而，她却长成了冰夷的模样，你看这满河的小木人，他们因为凝结了冰夷的思念而有了生命，却一个个都是你的模样。你们比邻而居，却从不见面，我不知道，你们在刻意的回避着什么，这画中之人，就是神君与冰夷吧，你们为什么会反目为仇？”
山神紧握着浮木，坐在船头，死死地盯着眼前的江水，他想起那天，他们下完了最后一盘棋，冰夷忽然对他说道：“我们是人神，是这沿江两岸万户百姓的守护神，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为什么？”他问。
“不合时宜。”冰夷回答。
“那一天，距离今天已经过去一万三千两百二十年了，你说，如果哪天，我们能顺应天命，放下心中的那份不合时宜，就可以再见面。但我放不下你，你又何曾过了你心里的那一关，你宁愿死，也不愿亵渎你神的荣耀和尊严，不愿让信仰你的百姓所失望。冰夷，我不会让你如愿。”烛阴说着一声巨吼，顿时崩塌的山体奔向河流，黑暗中，忽然一片嘈杂，燃起万千灯火，如同繁星坠落在人间闪烁。
江水两岸芦苇疯长，绵延万里，形成了两道天然的屏障。
“神君！”青岚跪在地上哀求“放过那些无辜的百姓吧。”
烛阴看着青岚：“我千万年来守着这山河，又有何用？不过是在寂寞中腐烂，在孤独中沉沦，神，是一种诅咒，而神的永恒更是一种诅咒，你看过一条河千万年从你眼前流淌而过吗？你看过一座山千万年的矗立在你眼前吗？那是沉甸甸的枷锁。我要诅咒这诅咒，我要挣脱这枷锁，今天，就让这一切走向毁灭吧。”
“不，你还有我，我是你的女儿，你是我的父亲，我会永远陪着你，直到我生命的尽头。”青岚说道。
烛阴定定的看着青岚，又看了看沿江两岸的万千灯火，颓然不语。
“青岚，你看这条河，千年万年的从这里流淌而过，看似什么都没有改变，却什么都变了，你看这条河，千年万年的从这里流淌而过，看似什么都变了，却什么都没改变。”
“你是神，你是永恒，你不会变。”
烛阴看着青岚：“你们人类才是永恒，一代一代的人，永远不会消失，永远不变的人性，同样的故事不停的上演，不过是换了一批人罢了。神会消逝，神在时间中逐渐的黯淡，而我，却是一点一点的腐烂，我不再是神，我是一块腐烂的木头，散发着腐烂的味道，你离我远一点，否则，你也会和我一起腐烂。”
“不，你是我心中永远的神。”
“不要害怕死亡，死亡不是结束，是另一种重生，就让我这个腐烂的神在今天带着这腐烂的世界走向重生吧。”
“不，你看，这个世界并不腐烂。”
黑色的江水中，一条红色的鱼，在月色中闪闪发光。
“我就知道。”烛阴凄然一笑。
天亮以后，山归山，河归河，江中出现了一个孤影，他坐在船头，戴着斗笠，穿着蓑衣，手中拿着一条长长的鱼竿，打江面滑过，他放声高歌：“一蓑一笠一扁舟，一丈丝纶一寸钩。一曲高歌一樽酒，一人独钓一江秋……”
“他从未离开过。”梵一说道。
“我曾去找过他，可是他不见我，我想尽办法闯入他的视线，他却自焚双目，我忘不了他，却也不敢再见他，当我再次见到他，他却永远的离我而去，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还是因为我的不合时宜，逐渐让我腐烂，变得面部全非？”烛阴说道。
“也许答案早就在你心中，只是你不敢去确认，隐藏在风中的答案，迟早会在时间中逐渐显现。”
“是吗？”烛阴看着梵一和苍，笑着说道：“那我等着你们给我答案。不过，你要当心，时间如同一片沼泽，稍不留神，就会深陷其中。”说着烛阴躯体剥落成碎片，散落在江水之中，顿时，阳江两岸的万里芦花消散于野，如同漫天飞雪，河水恢复了往常的清澈与平静。
这时，从天际飞来一只鸟，落在江边的一株老树上，江水中，缓缓冒出一只月色的鱼，在树影中游弋。
“他什么意思？”苍问道。
梵一看着苍：“我不曾经过他所经历的，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不过我又好像知道他所说的那种感觉，就像是海底的鱼爱上了空中的飞鸟，不合时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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