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边境回易

三天后，起更之时，小强按照关利嘱咐，带着几名亲信属下，来到十里堡外，与李大头等人会合。

        百辆大车组成的车队，满载货物在山路间行进。深夜间不敢举火照明，只能借助月光前行。不过，随行的都是精挑细选的车把式，度并不是很慢。

        自从章桀任西北诸路经略安抚使之后，一改神宗时的大兵团作战风格，对西夏零打碎敲步步蚕食。章相公极力推行“筑堡浅攻”的战略，每占一地必筑城堡，然后选拔精锐骑兵扫荡周边，之后五里一堡十里一寨往前推进，整个唐隆镇遍地堡寨，据点外围明暗马哨更是数不胜数，如果没有知道内情、熟悉路径的士兵带路，这种规模的车队不可能避开宋军的监视网。

        此地属于折克行的防区，小强是折克行部下的精锐边军，又擅记地理，恰好属于熟知内情加熟知路径者。小强带着车队慢慢前行，七绕八拐，加上今晚的明岗暗桩得了关利请托，十分松懈，庞大的车队顺利穿过了宋军十余道关卡。

        过了一座山丘，前面的道路被挖断，这是宋兵为防西夏骑兵突袭刻意为之。小强举手示意停下，扭头对李大头道：“已经到了边界，再往前走是西贼地盘，大车不能通行，我们步行过去，接洽时议定交易办法。”

        李大头虽是亡命徒，但他从未在夜间闯过西夏的军事防区，担心被箭术厉害的西夏暗哨射杀，不由胆战心惊，但李大头是此行主事者，他不去谁去？李大头对后面的人交待一下，硬着头皮跟随小强往前摸黑而行。

        小强虽然未曾引雷劫，但近期修为大增，比寻常士兵利落好多。李大头身长力大，武艺不俗，两人动作很麻利，翻过几道壕沟，越过数条拒鹿，现前方道路开始变得平坦。

        这里是西夏重点军事防区，不远处有一处大据点，名叫头道屯，以往西夏从西北入侵，头道屯驻军是急先锋，这里的官兵，双手沾满了汉人的鲜血。而且，附近还驻扎扎着一支西夏臭名昭著的擒生军，隔三差五越境打草谷，掠汉人为奴，边民对其恨之入骨，宋军对这个据点也视为眼中钉。

        李大头跟着小强提心吊胆走了一阵子，看周围全是山石林木，黑乎乎地看不真切，仿佛其中隐藏着无数凶残的野兽，令人不自觉产生惧意。

        就在此时，小强突然停下脚步，从怀里掏出一张手绘的简图，借着月光环视四周，辩认一会，小声说道：“到了。”

        朦胧的月色下，前面耸立着一个高大的黑影，这是头道屯设置的烽火台。前几年宋军“筑堡浅攻”之策成效显著，西夏不怕宋军大兵团长驱直入，但对这种步步为营的蚕食攻势十分头疼，被迫学着宋军之举在边境要地修建烽火台，不过，不善筑城的党项人只学了个皮毛，这个烽火台又高又大，极像中世纪西方的小城堡，里面能容下数百人，可是，因为兵力所限，这里平时只有二十多名士兵驻守。这些详细情况，一直与西夏人暗地里联系的关利，行前曾向小强详细介绍过。

        李大头开始见是小强领路，内心有些不情不愿，心思小强年纪不大，勾引良家妇女有本事，怎能办得了这般大事？加上他因凤姑的缘故，对小强存有成见，路上一直默不作声，心里却对关利骂个不停：“如此要紧的大事，怎寻个花柳中人办理？”

        此时，李大头远远望着这座烽火台，不由自主升起敬畏之心。这座烽火台代表西夏的军事力量，李大头内心对凶残的西夏人又恨又怕，到了此处，生出敬畏之心实属正常。李大头见小强面无惧色，十分沉稳，暗自钦佩他的胆量，对他的成见略微轻了些。

        小强不理东张西望、全力戒备的李大头，从怀里掏出一个火折，用火石火绒引燃，朝着烽火台方向晃了一个圆圈。大约过了一分钟，小强又晃了一个圆圈。

        连续晃了三遍，前面黑暗中突兀地出现几个亮点，然后，亮点越来越近，却是有人提着灯笼迎了过来。

        待来人走近前来，借着月光看清共有三名，都是普通屯丁打扮，穿着生铁牛皮甲，腰挎长刀弓箭，脑袋上留着奇怪的秃。这些人显然接到了通知，为的小领态度温和，张嘴说出一连串西夏话。

        李大头多少懂点西夏语，但此人语太快，他根本没有听懂，小强也不跟他翻译，自个儿用西夏语和对方交谈。你来我往说了一阵，小领哈哈大笑起来，表情甚是欢喜，跟小强紧紧拥抱了一下。

        然后，对方返回烽火台。

        小强目视他们远离，转头跟李大头说道：“六匹绢换一匹马，咱们的大车过不来，他们安排人随我们过去，到停车的地方交割。”

        不久，一群马匹从黑暗中冒了出来，烽火台里的屯丁们全体出动，帮忙赶马，双方一起来到边界。

        现场气氛十分怪异，交战两国的军人，在两国边境，一边互相戒备一边做生意，西夏人牵来一匹马，同时取走六匹绢。这种原始的交易方式耗时较长，等到全部交割完毕，东方已经开始放亮。

        “赶快走。”小强催促道。

        李大头这一行人，有几人精通驭马，驱赶着马群迅东行。这次他们走的是大路，运的不是绢，借口就好找多了，如果半路有人盘查，小强可以解释这些马是从边境那边偷来的。

        关利这次没有露面，就赚了上万贯，这是平民百姓不敢想象的财富，看来，权力和人脉就是管用。不过，小强知道，这些钱关利不敢独吞，来往路上的斥侯没有露面，封口费自然少不了。还有撤掉了巡哨的军官，辛苦费也得给。其他帮过忙的知情者，都要打点一下。不过，若能剩下三成，也是个天文数字，商人上贡的例钱与之相比，只能算是绳头小利。

        半路上，李大头带来的人分为两波，一波赶着马群取小道南行。这帮人显然与绿林马贼有联系，马贼平日里出没山林之间，熟知不为人所知的秘径小路，自由出入两国边境，甚至接近兴庆府都有可能。小强根本没当回事，他不关心他们，更没必要替他们担心。另一波人则跟着小强，到于家寨与关利交割银两。这件事其实也与小强无关，只要带着李大头与关利顺利会面，他的任务就算圆满完成。

        行到半途，李大头见前后无人，手按住刀把，双眼亮，胸腹变形，这是他运功的前兆。李大头很自信，杀死毫无防备的小强，不会过一分钟！

        就在这时，跟在李大头身后的一个矮小士兵，忽然上前两步，按住李大头的肩膀，轻声说道：“找死吗？！”

        一路上，这个小个子一言不，不显山不露水，毫不起眼，但是出手极快，力道很大，单手按住李大头的肩膀，竟让武师中期的李大头挣扎不得。李大头挣了一下，便知不是此人对手，恍然明白强哥早就知道他不怀好意，这个小个士兵一路跟在他身后，就是为了防范他！杀人灭口的事只有他与关利知道，他没跟任何人说，肯定是关利不小心泄了口风，既然是关利失误，杀不了强哥灭不了口，责任就不应由他承担。

        李大头感觉到了死亡的危险，他现在来不及考虑与关利如何扯皮，而是担心自己是否有命活着回去。他身边的随从虽然都是亡命徒，但是武艺比他差得远，他都不是这个小个子的对手，即使那几名随从拼命上前也只是送死而已。

        “这位小哥误会了，我没有恶意。我是生意人，还要靠着这条商道吃饭，怎敢对军爷们不利？”李大头颤着声音说道。

        “老实前行，进了城，你办你的事，我们办我们的事，互不干扰，明白吗？”小个子士兵轻声说道。

        “明白，明白。”李大头顿时放下心来，擦了把冷汗，忙不迭地点头。

        众人顺利来到城门，此时天色已经大亮，开寨门没有多久，进出的人熙熙攘攘。小强观察力很敏锐，见门军比平常多了数倍，还有不少生面孔，心中诧异，扭头看到附近草地上歇着不少马，不由暗自猜测，难道上面来了大人物？

        寻常人不可能有这么多骑兵护卫，折克行是经略使章桀的心腹爱将，负责此地百余里边境线的防御，出行时随从众多，看这架式，难道是他亲自来了？

        小强未动声色，对李大头施了个眼色，目视李大头进城以后，特意隔了一段时间才走城门口，将通行牙牌和令箭交给门官验示。

        就在这时，小强感觉有人窥探自己，扭头一看，却见门官旁边站着一名军官，竟然是王大胆！王大胆与小强认识时间最长，也是小强的赌友之一，他身为斥侯副统领，为何站在门官旁边？这十分反常。而且，王大胆的神色十分古怪，像是暗示他什么。

        小强心中一动，正犹疑时，却见王大胆疾步上前，对小强挤了挤眼，大声道：“将军今日巡视本寨，上头有令，着你回城之后即去参见。快走……”

        小强一愣，随即笑道：”王兄，别开玩笑了，我这个级别，那有资格见将军？即使有事，将军也不会直接吩咐我。”

        王大胆眼神焦灼，挤了挤眼，朝小强打了个眼色，斥责他道：“有没有事我不知道，快走快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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