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屠咒前夕
柔阳很柔，大地上仿佛没有一丝热力。&1t;/p>
来来往往的人越来越多，什么样的人都有，什么样的门派都有，什么样的身份都有。&1t;/p>
杨晴已感觉到，有很多不世出的隐士仿佛都已现了出来。&1t;/p>
这里为什么突然有这么多人？这里有什么事吸引了他们？&1t;/p>
杨晴走向无生，凝视着他的脸颊，他脸颊上每一根肌肉没有一丝改变，既没有一丝吃惊之色，也没有一丝惧怕之意。&1t;/p>
柳销魂已在喘息，她的呼吸似已不稳，慢慢蹲在墙角，双手紧紧抱紧膝盖。&1t;/p>
两缕丝柔柔垂下，柔风飘飘，轻柔的飘动着。&1t;/p>
她在惧怕着什么？她是不是已知道了什么？&1t;/p>
酒楼那块空地上已有人打造台子，台子的边上竖起两根高高木料，又粗又高。&1t;/p>
几个打造台子的人仿佛很匆忙，显然这台子急着要用。&1t;/p>
不远处茶水一口未沾，手上一刻也不愿停下。&1t;/p>
杨晴仿佛已感觉到什么。&1t;/p>
江湖中各门派开会岂非都要这样？他们若不是为了无生与柳销魂，又有何由？&1t;/p>
难道他们想在这里......。&1t;/p>
杨晴想到这里，呼吸不由变得更粗，也更不稳。&1t;/p>
她走到无生跟前，握住无生的手，却已现自己的手已潮湿，而他的手依稀极为干燥、稳定而温暖。&1t;/p>
这人仿佛不知道什么是惧怕，又仿佛懒得惧怕。&1t;/p>
也许他已明白该来的始终要来，躲是绝对躲不过的，就像是死亡，没有人都躲过，因为每个人都要死亡。&1t;/p>
手里的汗水已更多，她已说不出话了。&1t;/p>
柔风已变得说不出的阴森、诡异而肃杀，他缓缓将杨晴的手握住，握得并不紧，也不松。&1t;/p>
这动作仿佛是即将要来未来的吹风，轻抚着大地，并不会给大地带来冰冷，也不会带来炎热。&1t;/p>
杨晴忍不住扑向石像般躯体，喘息着，她已惊惧，已快要控制不住自己。&1t;/p>
一个女人若是有这样的惧怕，身边的男人一定要将她柔柔抱住，这样才可以令惧怕之色褪去。&1t;/p>
无生深深叹息，“你已感觉到了？”&1t;/p>
杨晴不语。&1t;/p>
“这是江湖召开大会的地方。”&1t;/p>
杨晴不语，眸子惧怕之色更浓。&1t;/p>
她没参加过什么大会，却深深知道为了什么开这大会。&1t;/p>
“江湖中各大掌门人，各大帮主，各大世家......，都会过来。”&1t;/p>
杨晴不语，已盯着外面来来往往的人，他们看起来都不像是普普通通的江湖子弟，伸手仿佛都很不错。&1t;/p>
手上没有一点硬功夫的人，岂非就来不了？&1t;/p>
两个衣着并不华丽，腰畔长剑却很奇异的中年人在仰视苍穹，不时偶尔点点头，仿佛对此很满意。&1t;/p>
他们说什么话，杨晴并没有听到，也许没有听到才令人惧怕，听到也就不怕了。&1t;/p>
一个人惧怕，大多不是自己知道了结果，而是不知道什么样的结果。&1t;/p>
柳销魂不知道什么时候已到了杨晴边上。&1t;/p>
杨晴并没有察觉，她的心神似已僵硬，似已无法去沉思。&1t;/p>
柳销魂忽然握住无生的手臂，喘息着，“这是一个圈套。”&1t;/p>
无生点点头。&1t;/p>
“飞毛腿将我放到这里，就是为了让你找到。”&1t;/p>
无生点点头。&1t;/p>
“然后江湖各大门派都会赶来，也许他已得到一笔佣金走了，归隐田园，永不出现在江湖中。”&1t;/p>
无生点点头。&1t;/p>
杨晴忽然盯着柳销魂，“你怎么知道这么多？”&1t;/p>
柳销魂凝视着外面来来往往的人，并没有直接面对这问题，而是娇弱的笑了笑，“他们大多是为了我而来，为了我这个离别咒主人而来。”&1t;/p>
无生不语。&1t;/p>
杨晴这时已看到几个人抬着一幅巨大横匾走向台子，额角都已沁出了汗水，显然很重。&1t;/p>
那两个衣着并不华丽的中年人忽然掠了过去，两人用手靠在横匾上轻轻一抬，巨大横匾骤然间已飘起，飘走，不偏不移的钉在那两根横木之间。&1t;/p>
并没有用钉子固定，也没有用绳子捆绑。&1t;/p>
奇异的手法，奇异的横匾。&1t;/p>
更奇异的却是横匾上四个大字。&1t;/p>
屠咒大会。&1t;/p>
屠咒岂非就是屠杀离别咒？柳销魂看着这四个大字，虽然在努力控制住自己，手却已在轻轻抖动着，每一截骨节仿佛都已剧烈抖动。&1t;/p>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眸子枪头般盯着、戳着那四个大字。&1t;/p>
没有说一句话，是不是已不用说什么？&1t;/p>
柳销魂娇弱的凝视着无生，“他们完全为了我而来，跟你们没有关系，所以......。”&1t;/p>
她的眸子竟已充满了怜惜、同情。&1t;/p>
她怜惜，她同情却不是为了自己，依然为了别人。&1t;/p>
“所以我应该离去，是不是？”&1t;/p>
柳销魂点头，不语。&1t;/p>
这是她的本意，她希望他与杨晴好好活着，不必为了这件事卷进来，断送掉大好时光，陪自己死在这里。&1t;/p>
她也知道，下面的人一定会放过他们，因为这是屠咒大会。&1t;/p>
无生忽然将她的手拿开，“你想错了。”&1t;/p>
柳销魂不懂，也不语。&1t;/p>
“你希望我们离去，是不是？”&1t;/p>
柳销魂点头。&1t;/p>
“可是我不会离去。”&1t;/p>
柳销魂不语。&1t;/p>
“江湖险恶，人心难测，他们挂着屠咒大会，心里想的是什么你可明了？”&1t;/p>
柳销魂不语。&1t;/p>
杨晴喘息着笑了笑，她的笑意僵硬而古怪，“是的，他们也许惧怕无生，所以没有写上屠神大会，心里却在想着如何令无生死的快点。”&1t;/p>
她看了看无生，又垂下头，不语。&1t;/p>
因为她已现无生盯着自己，没有说话，有时比任何话语还管用。&1t;/p>
“他们的想法也许很天真。”&1t;/p>
柳销魂不懂，也不语。&1t;/p>
“他们也许天真的想着先把离别咒除去，然后再杀我。”&1t;/p>
柳销魂不语。&1t;/p>
“离别咒里并不单单只有你一个人，还有其他人，你们也许已见过面，也许还没有见过面。”&1t;/p>
他说着说着就盯着不远方那林子里的黑衣人。&1t;/p>
黑衣黑幔黑篮，漆黑的站在树梢，显得安静而寂寞。&1t;/p>
冷风掠过，枯枝已在摇摆，漆黑的人没有一丝动作，漆黑的站在那里，远远的面对着这里。&1t;/p>
柳销魂凝视着这人，眸子里现在了歉意、同情。&1t;/p>
“这人也不该在这里。”&1t;/p>
“因为这里实在很凶险。”&1t;/p>
她说到凶险的时候，已看到几个衣衫雪白、丝高高挽起的少女走了过去。&1t;/p>
剑穗飘动，剑已缓缓出鞘。&1t;/p>
冷冷的盯着漆黑而寂寞的人。&1t;/p>
杨晴已替那黑衣人暗暗担忧，因为她很了解峨嵋派少女的剑法厉害，在扬天啸的屋里，已见过。&1t;/p>
风娘子只看了一眼，就风一样的离去。&1t;/p>
剑光忽然飘动，那株枯树骤然间化作碎片。&1t;/p>
漆黑的人提着篮子，轻轻飘了下来，然后又消失。&1t;/p>
剑光已消，握剑的人忽然倒在地上，似已永远都无法在动。&1t;/p>
杨晴并没有见过这样的身手，漆黑的篮子仿佛动了动，漆黑的布幔仿佛也动了动。&1t;/p>
并没有其他的动作。&1t;/p>
“这是什么人？”&1t;/p>
她忽然忍不住问了出来，这人实在很神秘，很诡异。&1t;/p>
柳销魂摇摇头，并没有说话。&1t;/p>
因为她实在不知道这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在哪里。&1t;/p>
漆黑的人已消失，几个冰清玉洁、冷若冰霜的少女已躺在那里。&1t;/p>
并没有多久，她们的尸骨已被搬走。&1t;/p>
无生忽然走向门口，将门打开，外面赫然站着一个人、一口剑。&1t;/p>
这人恭恭敬敬的将请帖送上，恭恭敬敬的离去。&1t;/p>
请帖上的只有八个大字。&1t;/p>
恭迎大驾，携手屠咒。&1t;/p>
无生不语，盯着、戳着楼下一个人，花白丝，花白衣衫，修长而纤细的手正在缓缓摸着胡子，那胡子也是花白的。&1t;/p>
手里的剑陈旧而更显威严、庄重。&1t;/p>
一双眸子盯着无生，仿佛在期待，又仿佛在邀请。&1t;/p>
缓缓的已笑了，他笑着点点头，无生不语，仿佛也懒得言语。&1t;/p>
杨晴也看到了这人，狠狠的看了一眼，又摇了摇铃铛，吐了吐舌头。&1t;/p>
这人笑得更愉快了。&1t;/p>
江湖中有这样气派的人并不多，也许不过十个。&1t;/p>
这人边上已有人靠近，也盯着无生，他们目光居然是一样的，都带着期待、邀请的意思。&1t;/p>
杨晴面对无生笑了笑，忽然将门关上。&1t;/p>
“他们又不是花容月貌的美人，为什么这么盯着瞧？”&1t;/p>
杨晴痴痴的笑着，将柳销魂拉到无生跟前，“还是看看她，这才是美人，不信你亲一口。”&1t;/p>
无生不语。&1t;/p>
柳销魂脸颊上忽然已飘起了红晕。&1t;/p>
“你亲一口，绝对想去亲第二口，不骗你的。”&1t;/p>
无生不语，忽然转过身，屁股对着她。&1t;/p>
柳销魂将请帖缓缓合上，她的眼帘也合上。&1t;/p>
杨晴嬉笑着凝视着她，心已渐渐绞痛不已。&1t;/p>
她明白这女人的心，她一定在暗暗替别人担心，替所有人担心，却永远也不去担心一下自己。&1t;/p>
这如果也是一种病，杨晴实在希望江湖中所有人都感染上，感染的人越多则越好。&1t;/p>
无生盯着柳销魂，盯着那张请帖，“你看这请帖怎么样？”&1t;/p>
柳销魂点点头，“挺好的主意。”&1t;/p>
这的确是好主意，自己没了性命，却保全了他们两位。&1t;/p>
无生深深叹息，“我保证你会见到更好的主意。”&1t;/p>
柳销魂不懂。&1t;/p>
杨晴也不懂。&1t;/p>
不懂的时候并不长，这时已有人过来敲门。&1t;/p>
门打开。&1t;/p>
开门的是一个人，进来的却是另一个人。&1t;/p>
这人正是想无生笑的人，花白的丝仅用一缕丝带系着，显得很朴实，没有一丝富贵之色，却偏偏显得出奇的高贵不已。&1t;/p>
一个人的神情，实在是一种学问。&1t;/p>
天底下的的确确有那么一类人，无论穿着什么样的衣着，都显得高贵，也显得威严，自己却不用做出任何动作，也无需说出任何话。天底下也的的确确有一类人，就算是穿着龙袍也不想是太子。&1t;/p>
这也许是与身俱来的魅力，就像是胎记，无论怎么去遮掩，也无法夺走一丝魅力。&1t;/p>
刑天也许就是这样的人。&1t;/p>
“武当山小可刑天见过枪神。”&1t;/p>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盯着、戳着这人，上上下下的戳了个遍，才点点头。&1t;/p>
“你是武当派掌门人？”&1t;/p>
刑天笑了笑，她的笑意满带温和，却偏偏不失一点威严，“是的。”&1t;/p>
杨晴苦笑。&1t;/p>
这人礼貌的令人生畏，堂堂一代掌门人居然称自己为小可。&1t;/p>
无生盯着、戳着他的手，手中剑，忽然说着，“我们见过面。”&1t;/p>
刑天点点头，“枪神依然记得？”&1t;/p>
无生记得，吊丧的人群之中，他也在。&1t;/p>
还回扬名道头颅的那天，他深深记得刑天也在里面，并没有出剑，他的剑始终没有出鞘。&1t;/p>
那一次，自己几乎死在那里。&1t;/p>
几乎死在扬名道的灵堂上。&1t;/p>
“那日你为什么没有出手？”&1t;/p>
刑天笑了笑，“我问什么要出手？”&1t;/p>
“群雄侧目之之，剑法之宗师岂非更该出手？”&1t;/p>
刑天看了看手中剑，他的剑依稀没有一丝变化，更五十年前一样，几乎没有了变化。&1t;/p>
没有了变化，岂非就是最大变化？&1t;/p>
他淡淡的说着，“这口剑已有三十年未出鞘。”&1t;/p>
无生不懂。&1t;/p>
身为一名剑客，为什么守剑虚度三十载，不曾挥剑见血飘。&1t;/p>
这岂非很不智？对自己、对剑岂非都是一种折磨？&1t;/p>
更是一种寂寞、空虚的折磨？&1t;/p>
无生盯着、戳着这人的手，盯着那口陈旧而威严、庄重的剑。“你可以出剑来杀我，就现在。”&1t;/p>
手没有动，漆黑的枪也没有动。&1t;/p>
刑天的表情忽然变得很奇怪，“你要找我决斗？”&1t;/p>
无生点头，盯着那口剑。&1t;/p>
他找人决斗没有原因，更没有理由。&1t;/p>
有理由、有原因的事，他从不愿放在心上，因为这些理由、原因会影响自己的享受，决斗就是他的享受。&1t;/p>
无论自己在享受中死去？还是活着？都是一样欢愉、刺激的事。&1t;/p>
他认为身为剑客也是一样，就要将自己的生命与灵魂统统献给那口剑，这样才可以享受到那口剑带来的乐趣与快意。&1t;/p>
这道理也许真的很简单，简单的实在不能再简单，可是偏偏有很多人不明白，也不想去明白。&1t;/p>
人生就是这么奇怪。&1t;/p>
很多人在做一件事时，并没有将生命与灵魂献于这件事，却总是希望从这件事上得到更多的享受，可是总是得不到。&1t;/p>
一丝也休想得到。&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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