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三秋不如意【上】
夜色渐浓，晨星闪烁，夏季的夜间都带着淡淡的凉意，清风在山峰之间飘荡，宛如微微荡漾的水波。空旷的院子里摆着一张大桌子，桌子上摆放着简简单单的菜肴，说不上丰盛，其中最吸引人眼球的应该就是桌子中间的鸡蛋汤了。
胡琴的左腿上用木头做成的夹板固定着，满脸笑容地坐在上座，微微撑着桌子起身，抬头望着黑夜那面，对苏定方说:“小方，那俩孩子哪儿去了，怎么还没来？”
即使是在询问，他的笑容没有丝毫消退，越浓郁。他看着苏定方，挑了挑眉，不怀好意地笑着。
苏定方嘴角抽了抽，脱了一口唾沫，然后看着风夜丹咳嗽了两声。风夜丹修眉弯弯，捂着嘴笑着，撇开脑袋装作没看到的模样。苏定方郁闷地瞪了她一眼，然后回答胡琴，说:“快了吧。”
胡琴也没有再说话，只是笑了笑。
“大家都是成年人！”
胡琴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一边嚼着，一边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苏定方气愤不过，一摔筷子，假装生气道:“你认为三百是那样的人吗？”
年老总归是经验丰富，胡琴悠哉悠哉地回答:“可以有人教嘛！”
“我打死你个老不休！”
苏定方拿着筷子就朝着胡琴扔过去。
坐在一边的风夜丹被他们两个老不正经的话弄得面红耳赤，撇开头，望着院子的小门，装作没听见的模样。
忽然，风夜丹大声说:“来了，总算是来了！”
深沉夜色中，点点的星光和一轮皓月撒下的银辉，映着两道修长的身影，一高一矮。
墨绿色的长裙在月光下仿佛是被撒上了点点的银光，束成一缕的长垂落在背后，苏无叶的步子看上去有些轻快，只是在步子落入阳光下的那一刻，俏脸微红，目光不自觉躲闪起来。
情窦初开的少女啊，还是没有摆脱年少的羞涩，在心爱的少年前面，她永远是那么娇俏可人。
苏无叶其实是很高兴，凉三百虽然美女宁缺说过什么，但是他没有拒绝，这已经令他很高兴了。谁也无法说清楚她究竟是下了多大的决心，可以抛开一个女孩所有的矜持和羞涩，扑到一个男孩的怀里，主动献出自己对于除了父亲以外的第一个异性的拥抱，献出了自己的初吻。
而她能够做到这些的唯一的动力，便是她对这个哑少年最深沉的欢喜，或许她此刻还无法说这是否可以叫做爱，但是她已经可以确定他已经是她最为在意的一个男子。
独一无二的在意，或许是可以称作爱这样的东西吧！
凉三百的脑子很乱，他不知道自己的感受如何，只是那一瞬间的亲吻，那突如其来的紧张与兴奋，内心深处那无法言语的悸动，仿佛“咔嚓”一声打开了身体里的一道枷锁，最为明显的就是男性最常见的生理反应。
可是，单纯的少年啊，他竟然不懂得这人性的冲动，徒伤了少女的苦心啊！
两唇分开时，他终究是有些不舍的，然而那种无名的恐惧，就像是梦魇一般，在脑海里挥之不去，他无法理解从前温柔大方，矜持羞涩的姐姐，是怎样变得如此……，唐三百找不到任何一个合适的词语来形容。或许……这种情绪不应该称作是恐惧，称作不适应该合适一些。
人总是习惯千篇一律规则，所以古时才有人说“无规则不成方圆”。放肆的生活方式或许会让人很快进步，但是最后迎来的，却是人性贪婪与无知所带来的无休止的战争。
凉三百已经习惯了从前那个羞涩的姐姐，所以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他措手不及，或许他就是一个理想生活于固定规则下的人吧。
他走在苏无叶身后，苏无叶在路上看上去是如此地兴奋，凉三百无法理解，或许……她是得到了一样她所欢喜已久的东西吧。
苏无叶率先坐在凳子上，迎着胡琴和苏定方询问玩味的眼神，一抹红色悄然爬上了苏无叶美丽的脸上。一时间手足无措，细密的汗已经渗出手心。
凉三百站在桌子旁边，看着四方形的桌子四个方向都已经坐着人，他一时竟难以选择。
胡琴和苏定方相视一笑，然后向苏无叶挑了挑眉。
“咳咳！”
风夜丹撇了两个不正经的家伙一眼，正要开口，苏无叶抢先说:“额！坐这儿，坐这儿!”
凉三百疑惑地看着奇奇怪怪的三个人，狐疑坐下，坐在苏无叶旁边。胡琴和苏定方脸上的笑容越浓郁。
被两个人注视着，苏无叶的脸越的红了，风夜丹不耐烦地敲了敲筷子，说:“吃饭！”
两个脸皮厚的家伙只是笑了笑。
胡琴先端起一碗酒，说:“今天，三百十六了，是个大人了，养了三百十六年，我最期盼的，只有三天！”
“一天就是今天，看着三百平平安安地长到了十六岁，成为一个真正的男子汉，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片刻，胡琴浑浊的眸子泛起一点点的泪光，鼻尖略微酸涩，声线也哽咽起来。
年幼时我们会因为疼痛而流泪，而真正当我们年长的时刻，只有悲伤痛苦和幸福欢笑可以使我们潸然泪下。
所有人都开始沉默，凉三百看到了胡琴眼里的泪花，他泯着唇，胸腔像是有什么东西阻塞。
胡琴继续说:“而另一天，就是看到三百和她心爱的女孩成婚，我可以看到他牵着那个女孩的手，进入他们的房子，从此他就脱离了我这个老家伙的束缚，重新组建了一个家庭，和他的妻子生活在一起！”
倏地，一行泪落下，流下泪痕，反射着光。
离别也是一种悲伤啊！
胡琴哭了。
凉三百哭了。
祖孙二人哭泣，凉三百打手语，他的意思是说:“不要，我不要和爷爷分开！死也不要！”
座中四个人都能看懂他的手语。
苏无叶也跟着流泪。
看着女儿脸上的泪水，苏定方夫妻对视一眼，然后摇头。
谁也无法说清楚这个深深沉溺于恋爱的少女未来的结局是悲伤还是幸福。
“雄鹰是要独自翱翔的，就算是狮子，也要独自觅食！”
胡琴摇头，打断了凉三百。
胡琴继续说，他没有去擦眼角的泪，任泪水流淌。
他想，就好好地哭一场吧，或许，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最后一天，就是看到三百有他的孩子，看到他成为了一个父亲，他真正地成为了一个家庭的顶梁柱！”
“他抱着他的孩子，可以是女儿，也可以是一个儿子。我可以不加入这幸福的时刻，我只希望我可以在一旁，做一个观众，欣赏着这一幕幸福欢喜。我就知足了，死，也无憾。”
我想，所有的父亲，爷爷，都是这么认为的。
期待着，你人生的三天。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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