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上元将至

从书房出来的时候宋昭的头昏昏沉沉，一夜未眠，难免精神不振。可顾誉依旧生龙活虎精神百倍，若不是昨夜一整晚顾誉都在宋昭身旁，宋昭真怀疑他是什么时候偷偷摸到床上去睡了一觉起来。

        虽然差不多已经可以猜到幕后主使，但没有证据，也不能明说。

        他做的很决绝妥当，没有留下一丝痕迹，就算是有，也不足以让顾楼相信。

        没有办法，这件事也不能将他击垮，那就只能削弱他身边的力量。

        很明显，这次的萧家，就是其中之一。

        萧家作为驻守云南的第一大家，在大魏唯一能与段家相提并论的将门，相比段家最后才开始拉拢朝廷关心夺嫡来说，萧家从一开始便从朝廷内部生根了。

        不论是将幼子从小放在闽都学习长大，后直接入朝为官，亦或是和王爷们联姻结帮，夺嫡站队，还是让家中女子入宫为妃……都与朝廷紧密相连且消息灵通，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转头行动。

        虽说费了八百个心眼子，但都尚且能够保一家老小平安无事。比起已经引得帝王深深忌惮，才堪堪送一个段晖娟入宫的段家，萧家可是未雨绸缪得多。

        这次虽不牵扯夺嫡，但萧家依旧是在顾柯和顾誉的兄弟之争中选了顾柯。

        既然已经站到了顾誉的对立方，那就别怪他翻脸无情了。

        很快，有关萧家嫡次子萧明景的线索立刻浮出水面。

        其一，便是他与林沐旭的恩怨被深挖了出来。由此，萧明景的可查线索便接二连三的涌来。

        林沐旭在马场抢了萧明景中意的马，萧明景在瑶冠阁截胡了林沐旭喜爱的妓；林沐旭家兵打了萧明景的人，萧明景在江湖上重金悬赏林沐旭的头……

        两人之间的种种恩怨经过善烽台的加工接踵而来，趾高气昂的年轻人总是不服输，一来二去斗了几个回合。后来得了顾誉的敲打，林沐旭收敛许多，却还是暗中和萧明景较着劲，私下恩怨依旧不少。

        这么一看，比起宋家，萧家似乎的确更有嫌疑。

        因为紫薇星动，人们更加关注起这起案子，甚至将它与段家案子联系了起来。

        而自那日在宫中，半是模糊的向顾楼讲了部分有关萧明景的事，顾楼便再也没怀疑过宋昭。对于顾誉这个不学无术的弟弟，顾楼还是很信任的。

        只是总归案子迟迟不结，顾楼心里压着一块石头，终究不太好过，便去朝刑部问结果。

        刑部压力变大，顾楼也在施压，没法儿，只能转头来找顾誉。

        虽顾誉游手好闲，但瑞王府管教极严，刑部的人不敢擅闯瑞王府，只能在门外等待通报。

        好在没等多久，顾誉便亲自出门迎接。

        “哟，今个儿这是什么风竟把付大人吹过来了？来来来快请进，我这门口一群没眼力见儿的家伙，居然把我们刑部尚书郎挡在外头？！”顾誉笑着连连将付合请进内堂，招手示意侍从去准备吃食茶点。

        也不是不知道瑞王府的规律，付合大人等上一会儿已是意料之中，相反顾誉这态度真真是让他摸不着头脑了。

        “瑞王殿下……”

        “哎，既下朝堂，那就没什么殿下不殿下，瑞王不瑞王的了！都是兄弟，兄弟！以后叫我铄泓便是！来，付大人，内人管得严，就让我以茶代酒，敬您一杯！”说着，顾誉端起杯，朝付合微微一拜，一饮而尽。

        每逢听闻与顾誉合作办事的同僚说起他都是赞赏有加，虽不见他办事，但顾誉为人处事确实没得一说，贵为王爷却丝毫没有王爷脾气，随口便是称兄道弟和颜悦色。

        不过，那宋家小姐竟然真的这么厉害，将顾誉收拾得服服帖帖，就连喝酒也不允？

        既然顾誉这般豪爽，付合也没什么好矫情的，接过下人送来的好酒，抬手敬顾誉，也一口到底。

        不过来的目的付合始终没忘，和顾誉交谈了两句，也是面露难色地开口了。

        “那个……瑞王殿下啊……”

        “哎！叫我什么？！”顾誉摆摆手，皱起眉头佯装微怒，瞪了付合一眼。

        付合立刻改口：“铄泓，铄泓！那个，铄泓，今天我到这儿来呢，你也知道，无非就是为了案子嘛，你既贵为皇上亲兄弟，那肯定是比我们这般俗人要会的多，不知道……有何想法呀？”

        付合话中明里暗里意思已经到了，顾誉一听便明白：“害，付兄你这话说的！这案子又不是我一个人办，我能有什么想法？查到什么，不就是什么吗？与我又有何干呢？”

        如若是其他人，付合或许还要猜上一猜他的心思，但顾誉这么个朝廷混子，经常接了什么活也不干，等着底下的人办好老老实实跟着沾沾光，付合也就不去猜他了，直接就按明面上的意思来。反正最后呈上去也是顾誉顶在前面，又与他们有何干系？

        “哈哈哈哈，是，是！真相是怎样那就是怎样！那……在下就放手去办了？”

        “办！尽管办！该查的必须给查的仔仔细细清清楚楚！给我查明白了定向皇兄为你们讨赏！哈哈哈哈！”顾誉给付合下了一颗定心丸，拍拍他的肩，“像付尚书这类认真办事的人才不多了啊，一定要叫皇兄好好赏你啊！”

        付合感恩流涕：“铄泓言重了！为朝廷为百姓肝脑涂地那是我们的职责所在，应该的！”

        顾誉留付合用膳，还有一大堆杂事等着去处理的付合得到答案也不久留，和顾誉胡扯了两句天便离开了。

        没想到顾誉如此好说话，付合走前很是高兴。这么一个傻王爷可不好见，随意查点东西出来呈上去。得罪人？那就是瑞王查出来的，得出来的。恩赏重？辛辛苦苦办的案子，拿几分皇上的奖赏，也是应该的吧？

        却不曾想，随意查出来的，可不止一点东西啊。

        目送着付合离开，从背影就透出的欣喜是半分没掩藏，真就把他当傻子了。顾誉轻哼一声，笑了笑，没说话，转身回到府内。

        从后院出来的宋昭，正看到回房的顾誉，挑了挑眉：“如何？”

        “让他放心查，那定是放心的。夫人东西可换好了？”顾誉向门口轻蔑一瞥，厌恶浮上眼底，片刻，转而冲宋昭看了看，笑。

        “自然。总归不会让他查到宋家头上。”

        顾柯既想栽赃到宋家，那他们也顺水推舟拉萧家下水。经历之前的风雨，无论最后查出的人是谁，只要不是宋家，顾楼必定对宋昭顾誉心有怜惜。

        “消息已经散发出去了，将萧明景引出来应该不是问题。但你最好还是时刻去刑部盯着点，这事皇上很重视，小心马失前蹄了。”看顾誉胸有成竹的样子，宋昭没忍住劝了两句。

        “嗯。”顾誉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嘴角的那抹弧度似乎从未变过。

        每当他这个模样，宋昭心里总是有些异样，别过头去看来往的下人，大堂一时沉默无声。

        忽然，顾誉淡了笑，仰起头看着堂外，轻声道：“上元节快到了。”

        宋昭这才猛然想起，三日后便是上元灯会，难怪这几天街上这么热闹，消息传的飞快。

        或许是楼兰斛不在身边，热依娜也不过中原的节日，宋家对她不冷不淡，宋昭从小对这类的节日并无太大感受，也从未刻意留心过。

        “是啊，上元节了。”上元节要和家人在一起过才对，可现在看来，能够陪她过这个节日的，竟然只有顾誉一人。

        “今年的上元节，可热闹了。”顾誉眼睛亮亮的，看着宋昭。

        “往年的也热闹。”宋昭也有哭笑不得。

        哪年不热闹了？每年的上元节可都是大魏最热闹的时候了，灯会布满每一个街道角落，灯火通明，几乎闽都每人都会出来逛逛，随处可见的游龙舞狮，高跷旱船，手艺人铺满一路，小灯笼灯谜会到处都是。

        “是呀，也热闹。今年格外热闹。”顾誉笑得很好看，眼中多的那份光亮让他和以往不太一样，宋昭很喜欢。

        “为什么？都还没到呢，你就知道了？”被他影响到了，宋昭突然开始期待起今年的上元节起来。

        “我就是知道。”

        “那限期三日，把林家这案子压下去，让大家都好好过个节。”宋昭看他那神气的样子，没忍住打击他两句，提醒一下正事该干了。

        果然，顾誉叹了口气：“夫人这是在给我下任务了？”

        宋昭扬眉：“是又怎样？”

        “哈哈哈哈，不怎样。夫人既然下了命令，那为夫定然办妥，夫人安心，在家等着瞧。”顾誉轻轻歪了歪脑袋，眉眼含笑信誓旦旦向宋昭保证着。

        恍惚之间，宋昭像是看到了曾经那个陪伴她练功制药的少年。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山间，他飞跃在林中，蓦然回首，冲着她莞尔一笑，在崖边伸手接她，不远千里带她去找一味药引。回首一刻的少年自信张扬，意气风发，什么也不惧，只知带着她一路向前，去找寻崖边的小草。

        若是宋昭太累停了下来，他也是这么拍着胸口笑着让她安心，让她歇歇，他先去前头替她探探路。

        “好，那我等着。你快些，别让我等太久了。”宋昭嫣然一笑，轻轻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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