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顿时江姜的身子便猛地颤抖了下，那张小脸倏地变白，毫不掩饰地想要逃离他，无奈却被他压制得根本动不了。
薛景将她眼中的惧意看得清清楚楚，手指有一瞬间微不可闻地僵住，但又很快放松。
他放开了她，手上用了些力道，江姜的背撞到了身后的树。
她喉中滚出一声压抑的呼痛。
他侧过脸去似是厌恶极了她，连一眼都不愿意多看。
薛景没再说话，只脸上仍旧阴沉地厉害，他抬脚要离开，方才已经看的够清楚了，江姜被困的幻境与他刚刚的场景是一模一样的。
但是他刚刚已经出了幻境，再次进来是用了血契，腕上那道伤痕就是契引。
以血作引，他才能再次进入幻境找到江姜。
腕上已经割伤，救她也不过是顺手，让她多活几刻罢了。
进来容易出去难，但薛景没有与江姜说这些的意思。
只是……他先前的幻境难以言说，而他刚刚乍见到她时，她身边只有一个同他长的一样的鬼魂。
难道她的幻境与自己是一样的吗？
心思百转千回，薛景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想法。
他竟然会希望她的幻境和他一样。
江姜靠在树边坐下，红色的袄裙衣角离薛景很近，她看见薛景的脚步蓦地停在她裙边。
江姜的心又提起来。
干嘛，他不会反悔了吧。
出乎意料的，江姜看见薛景脚上的黑靴狠狠地踩过她的裙子，留下一个浅浅的脚印。
？江姜不能理解，她抬脸看他，发丝被揉散，身边滴落着的血像是从冥地里开出来的彼岸花。
她坐于其中，像是等待英雄救美。
可惜薛景不会是那个英雄，她也不是什么美人。就连自己的裙子被踩了她也不能吭声，江姜默默地将裙子往回收了些。
毕竟她还是薛景说要让她求死不能的人。江姜看着薛景走到了离她最远的地方坐下，他没出幻境。
但江姜猜他是出不去了。
她收回视线，抱着膝盖想对策，这回她身边没了那个阴气森森的鬼魂，却多了个凶神恶煞的大魔头。
她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自穿书以来她头一次开始怀疑她最初的决定。
她凭什么认为自己可以感化一个魔头。
薛景是天生魔头，似乎七情六欲都比寻常人都要来的迟钝许多，他不懂爱恨，只知无尽的杀戮，仿佛他就是为杀戮而生的一般。
或许从第一开始自己杀了他才是最好的选择。
寒风摇晃，枯树又发出簌簌的声响，江姜发丝被吹动起来，她猛地打了个冷颤，眸中满是不可置信。
她刚刚竟是有一瞬想杀了薛景。
她竟然会有杀人的想法。
……
江姜抱紧自己，这个念头几乎是一闪而过，却偏偏吓到了她。
她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但冷风过去，江姜又渐渐冷静，她从不认为自己是圣母，她没有一颗圣母心，现在既已身在此间，若是将薛景与天下放在一起，江姜想，她是会选择后者的。
这样想着，江姜的视线落于桥后的薛景身上，那是离她距离最远的地方，偏偏又靠着湖水，也是最冷。
薛景身边不知什么时候聚集了几只鬼魂，他的性子不好，这里冷得厉害，偏偏这些阴气邪祟又不知怎么被引了过来。
他脸上因为失血加上阴冷变得乌白，嘴唇都不再润泽像是即将枯萎的蔷薇。
江姜就看见薛景掌心打出一团一团的蓝光，连死都不愿意让那些鬼魂死得快活，他用那幽蓝的火一点点啃烧着它们。
黑色透明的鬼魂飘摇颤栗。
饶是江姜她也看得出来那些鬼魂现在被薛景折磨地很痛苦。
蓦地薛景抬眼，与江姜小心偷看的眸子对上，他眼中的暴虐未散，江姜迅速地收回视线，假装无事发生。
而薛景却并未立即收回眼神，他眸子紧紧盯住江姜的后背，像是在窥探着自己的猎物，危险一触即发。
江姜自然是感觉到了后背薛景一直未曾离开的视线，身子不自觉地轻颤，越压抑身子就颤地越厉害。
最后江姜似是终于忍受不了，她呼出一口气强迫自己去想其他事情。
他们之中还有个赵辛别在。
只是这个时候江姜很难不去猜测她的男女主在干什么，或许在干着正事根本还没记起他们。
江姜在写这本书时很迷那种正道剑宗大弟子和热情火辣妖女的人设，赵辛别和容成玉便是这种性格。
而他们的第一次见面也是异常香艳，赵辛别清醒过后虽是羞愤，却也没有立即举剑要去杀了容成玉。
最后还是赵辛别是终于忍不住想试试看，以剑意破镜，可那锋利的剑意竟全部反噬到了自己身上，他伤的很重。
在容成玉的幻境中对她动手，就犹如自己往自己身上戳刀，戳两刀的那种。
就这点江姜在书中没有写出破镜之法，而且这幻境与现实是同时进行的，幻境内流逝了多少时间，外面就过了多久。
但当时她想的却是只要命硬，可以和幻境拼一下，命大就能活下来还能逃出去。
现在想想她就是一个字，悔。
早知道自己能有一日困在这幻境里，她就算是瞎写也要给这幻境写出一个bug出来。
最后是容成玉主动放的赵辛别。
好吧，江姜咸鱼躺了，知道剧情有什么用，还不是得在这慢慢等。
这样想着，江姜瞥见薛景的身子动了，她一下子激灵起来，小心翼翼地偷看他。
他的身前跟了个被灼烧地残缺的黑魂，像是它在指引着薛景前行。
那黑影摇摇晃晃，江姜生怕下一瞬来了一阵风就能把它给吹散了。
脚步经过江姜时，薛景没有一丝地停顿迟疑，仿佛根本没她这个人的存在，但江姜还是福至心灵，非常上道地起身跟在他们身后。
离着好几步的距离，不算近但也能知道他们往哪里走。
最后黑影停住了，它停在了幻境最边缘的湖边。薛景也跟着停住脚步。
他望着脚边的这一池黑色的湖水，幻境中夜晚只有几盏灯笼和星月的微光，眼下的这湖水似乎深不见底，幽深可怖。
“是这里？”薛景开口问。
黑影晃晃，“是。”
它就是刚刚那群鬼魂中的一个，那么多的魂都被薛景烧了个干净而又痛苦，到了它，它终于忍不住了。
这只鬼魂原本就不是被容成玉纳进来的，它是湖中的水鬼，感受到周围阴气愈甚才悄悄钻了出来，没想到一钻出来就遇见了个煞神。
它会讲话，只是声音中透着一股子的阴寒之气，“就是这里了，我保证这里能出了幻境。”
薛景皱皱眉，冬日的水有多冷他是知道的，何况还是夜里的河水。
但是他能感受到，这里幻境不一般，它在慢慢汲取人身上的生机，虽说它吸收地又慢又隐蔽，但他还是发觉了。
因为他掌心的火势越来越弱，也是因此，到了这最后一个水鬼，才没立即将它折磨死，还能有气说话。
他不怀疑水鬼说的有假，只是……薛景视线瞥向身后，江姜的那双靴子正向他鬼鬼祟祟地靠近。
他或许能捱过冬日的寒凉河水，但她呢？
水鬼满怀期待地幽幽望着薛景，盼着他能放了自己，却没想到下一瞬自己又迅速燃烧起来。
这次它再发不出声音，整个鬼影狰狞地聚成一团，蓝色的火光烧地更快。
须臾间，面前一干二净。
江姜愣住脚步不再向前，她原以为薛景是找到了出去的办法，没想到就是来河边烧了个鬼魂。
干嘛，给魂飞魄散的鬼魂找墓地吗？
薛景突然转身，无甚表情地看了她一眼，黑色的大氅擦过她，掠起一阵轻风。
江姜眸中的意味他自然是看的清楚。
身子经过她后，薛景本就没有多少颜色的唇又紧紧抿成一道直线。
他走到江姜刚刚的位置坐下。
乌黑的睫毛轻轻颤着，薛景垂下眸子，无声无息地想着。
他走了有什么意思，倘若江姜根本不跟过来，或是真的跟来了却直接死在了那寒水里，岂不是便宜了她。
不如他就在这幻境里，看着她慢慢凋零。
而再次跟着薛景回来的江姜，看到他占了自己的位置也无可奈何，意识到他现在或许没有想杀了自己的心思，江姜又重新寻了一处静静呆着。
两人中间只隔着几步的距离，却像个隔了整个幻境。
泾渭分明。
轻凉的空气呼出又散在天中，幻境中竟细细密密地下起了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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