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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农历年前


我醒得很早,心里挂着小雅今天怎样了,情绪会不会好些,一会儿派出所来录笔录的事。我想去找她,可好像不大合适,他父母都在,有很好的陪伴抚慰。她大哥那条线,根本就无需他人更多言语,上上下下都会严格执法的。

        禁不住自己的牵挂,忍不住不问,还是隔一会儿就会短信问小雅:“派出所来人了吗?笔录完了吗?昨晚几点回去的?……”不过小雅似乎已经没什么特别的情绪了,好像已经没事人了,短信回我的字句语调显得很平淡:“嗯,刚打了电话问在家不,说半小时到。刚做完笔录,没事了。昨晚回去的有些晚了,大概快一点了吧。……”

        元旦三天假期很快就过完了,这几天都有她父母陪着,不过白天小雅倒也是很正常的上班下班。她那里我不方便去,我很期待她到33号来,她没来。我心里忐忑,一是担心小雅心里究竟如何的状态,还有些自己也不知从何而来的忧心,担心着小雅的父母会断了我和她的联络。

        而着一天来的种种,我都只能依赖着小雅短信里的只言片语去感觉和推测。那几天就是隐隐约约的担忧和牵挂之中度过,小雅则短信我:“我和爸妈在蔡爷爷家一起打扑克玩。我跟公司安排好了,我先休息几天。”

        我感觉小雅是真的没事了,现在感觉有事的是他父母,他们认为这样的事对小雅来说,是天大的惊吓了。可怜天下父母心,不管我们是孩童还是已为人父母,在他们眼里,我们都始终是孩子。

        我去上班了,这段时间消停了许多。洋人们从圣诞节前一直休假,差不多有些得要休息一样个月。除了还在进行尚未交割的订单,我要自己和小刘、老肖、小叶他们休息了起来——暂停新客户开发,停止广告邮件海网,和已经建立联系的客户没事在msn上聊聊天,男的就聊女人,女人就聊衣服和男人。

        小陈听我一本正经地给他们仨安排工作内容,乐得哈哈哈笑个不停:“哪有这样子安排工作的啊!乱弹琴的啦!”我还没回击她,刘诗雨已经开口帮我了:“小陈姐,这你就不懂了吧!我们熊总啊这是因势利导,不然我们自会事倍功半,太没必要了。这样的话,我们也轻松,也达到了这个时节我们所能达到的目标。”

        “小刘,我看你现在是偏心眼得厉害!”小陈在抱怨小刘为我说话,“那你就按他教你的去和客户聊女人?”

        “聊就聊,怕啥。洋人也是人,你还别说我刚联系到一个意大利的客户,标准帅哥哦!蓝眼睛,太迷人了!!!”小刘说话的时候,那眼神简直飘到了亚平宁半岛上去了,声调也是超级浮夸,昂着脖子闭着眼,要不要更抒情的?

        小刘见我们不怎么表现出感冒的样子,边说边从msn里找到那意大利人给她发来的照片,一边朝我们说:“你们自己啥模样,和别人对比下呗!”我和小叶、小陈就来了兴致,赶紧凑上去围观,确实如此——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这蓝色眼眸深邃悠远,那令人讨厌的络腮胡子也修得整齐有型,连我这男人看了都觉得□□。

        我和小叶看了后,就悄无声息退回到自己座位上去。小陈看了就开始无法休止地嗷嗷嗷叫了起来,笑得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了——这女人好色起来,得是多令人目瞪狗呆的事。而那个神一样的老肖,始终还是老肖,淡定,仿佛扫地僧一样的平静安然,淡定得无法再淡定了。

        过年前的那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我们就是这样上班,插科打诨,斗斗地主,跟着已经差不多熟悉的洋人,聊聊天,话题包括但不限于生意。过得很是轻松,甚至是很闲。好在老黄父子对我们做业务的也是相对比较宽容,都应当如此吧,注重结果——订单,而不是那上班时候假装的全神贯注一刻也不得停歇的模样。

        下班后,我想着一个人回去也没劲,问他们几个有人要不要去中山路逛逛啊?结果没人甩我,我还是老老实实地坐上公交车回33号去吧。在楼下东北饺子馆吃了晚饭,再上楼钻进被窝看电视或者上网。

        不知何故那天,我肚子其实也很饿,可是没有多少心思去吃晚饭。我一连发了好几个短信给小雅,她也没回我,心里失落得很,连走过二楼客厅时,房东洪姐朝我笑了笑点头示意,我也没怎么回应她。

        我翻看着一本新书,巴曙松的《房地产大周期的金融视角》,很专业,当然也就显得枯燥无趣。此刻的我又心神不宁地挂记着小雅,却又不得相见,心里自然是快乐不起来。翻看了两页,实在无心看下去了。

        拿出手机我翻了一遍,我能够可以好好和他们聊天,天南海北地胡侃,掰着指头都能数的过来的,就那么几个,而这些尽然都是女哥们。今夜,我饶过她们了。我想了想打给胖妞,也有那么些时间没联系她俩了。

        “喂,胖姐!”电话通了后,我开口喊道。

        “谁呀,你?”我一听电话里这么问我,我以为我拨错号码了,拿手机在眼前看了看——没错啊,是胖妞的号码。

        “你装什么疯?”我气呼呼地喊道:“才几天就不认得你熊哥了?”

        “姐姐我有名有姓的,你不知道吗?”原来这胖妞是厌恶我叫她“胖姐”,可我实在不好改口,也不愿意改掉叫起来这么有意思令我觉得乐呵的绰号。

        “哎呀呀,几天不见,脾气见长啊,可以呀,胖——”

        “胖你妹!”我还没说完全胖子俩字,胖妞就叫嚣着打断了我,“见了面,你自己准备好怎么受罚。”

        “哎哟哟,我好怕怕啊——”

        “咦,今晚怎么了,有空给我电话。”

        “哦,没事,关心下你们俩呗。”我摆弄着小雅送给我的一个不大的□□熊布偶,一边和胖妞说话。

        “我们还没下班呢!还有几个包间的客人还没散。先不说了,你要闲得慌,姐姐我下班了打给你。”说着,胖妞就挂了电话。

        这算个神马,我心里觉得欠着不吐不快的一口气。不行,就是等到12点,我也得骚扰这个死胖子。

        我拿着电视遥控器,调到电视剧频道看着深夜剧,百无聊奈等着胖妞下班了给我打个电话过来。还好,十一点不到的时候,她打来了。

        “喂,熊哥,我说你是不是有啥心事啊?”

        “没有啊,就想给你打电话看看你和丽丽上班怎样。”

        “真的啊?”

        “难道煮的?”

        “不对。你不会和小雅姐闹别扭了吧!”

        “滚,乱说。”

        “哈哈哈,看把你急得。对了,小雅姐最近忙不?不忙的话,我们这个礼拜三休假,请你们吃饭。”

        “不用啊。我们请你和丽丽吧。”

        “哦,熊哥,我告诉你件事。哎,算了,是福是祸都躲不过,不说了。”胖妞有些欲言又止,倒是让我更加想知道究竟是啥事。

        “快说啊,你故意逼我难受吧!”

        “哎,没有。就是,那个陈豪台,我今晚看见他了。”

        “在你们酒店?”

        “对啊。”

        “不知道丽丽有没有遇见这个垃圾。”

        “那你问丽丽没有了啊?”

        “我刚换完衣服,还没看见丽丽,正等她一块回去休息。”

        “哦——”这时候我正好听见电话里传来丽丽的声音——“胖子,走了。谁呀,你打电话?”

        我听见胖妞说:“熊哥,她关心你呢,问问你工作怎样。”

        “哦,去死吧你。死胖子,阴阳怪气的。”我听见电话那头丽丽在笑骂胖妞。

        我挂了电话,心里有点点怪怪的东西洋溢着。

        我正要睡觉,电话响了,我以为是胖妞,抓起来就说:“喂——”

        “hellomrbear!”

        我艹是brint,这孙子怎么这么晚给我电话啊,我心里一默:“估计是追问发货的事。”

        “yes!howareyou”

        “can’tbebetterandhowisyournewyearsvacation”

        “notgoodthereissoome”

        “ow——i’msorryforyourunhappythingssowhat’sthat”

        “it’sok,iamokandhowisyourholiday?”

        “ha,youknow,girls,drinks,andsex……”他妈的这老外就是不一样,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毫不顾忌,倒也是真实地可爱。

        “bear,howaboutmakedshipmentbefore25th”

        “hopefully,iwillconfirmyouthedeliverydatetomorrow,onceyoufinishdoingthegymymessage”

        “that’sgood,thankyousodiamthinkingifitisnecessarytoetoyourfactorywhileyoumakedelivery”

        “owo,man,iknowwhatyouarethinkingforyes,it’snecessaryforyoutoetochinaagain,nicemassagegirlisrightherewaitingforyou”

        “owo,mydearbear,youknowme,youknowmewell”brint在电话里的笑声带着男人们都明了的□□。

        挂完电话,我想了想明天得再催催小雅舅舅工厂了,毕竟那雕刻产品还是比较重要的。对于像brint这样的小建筑商,我可是有太多的理由要好好认真对待,维护好客户关系。即便brint和我再投缘,倘使这产品质量出了问题,我也只能等着损失掉这么优质的客户了。

        这一晚,我又做梦了。

        梦见了小雅在我面前越走越远,最后消失不见了,我狂奔着四处寻找,也未能获得半点足迹。早晨醒来,我发短信给小雅告诉她昨晚梦里的事,她回我:“傻瓜,梦都是反的啦!别担心啊,我爸妈和我一起,不方便和你说电话。”

        看了她的消息,心和胸口的紧缩就放开了手脚,眉头像是干涸缺水的绿萝吸了一口水,转眼间就恢复了生机,舒展开来。不过,这几天开来时间不到小雅的了。

        我打电话给小雅她三舅,问了生产进度的事,他电话里笑呵呵地说:“没问题,你放心,最多两三天我们就完工了。”

        听他这么说,我就觉得很轻松了,25号发货没问题的。不过我最近也没再追踪黄家自己厂里那部分产品的进度,于是抓起电话打给小黄:“懒觉,起床了没有?”

        “早起来了,都去了一趟市场买了几张板材回来了。”

        “太阳西边出来了,昨晚没出去找妈咪?”

        “没去,昨晚没出去。”听小黄这么说,我还真有点不相信,很是讶异。

        “说正事,英国那批货还要多久才好?”

        “快了,10天吧,最多10天。怎么了,老外在催?”

        “是啊,昨晚我都快睡觉了,给我打个电话来问能不能25号前交货。”

        “那不用担心,怎么都交得了货的。”小黄言语里也是轻松的很,“不会他们要来验货?”

        “他好像就是那个考虑,在考虑要不要来验货。”

        “真他妈有钱,飞来飞去,这机票都摊高了。”小黄嘿嘿笑着说。

        “自己验货放心呗,还可以接受你的x接待……哈哈哈!”

        “哈哈哈,他妈的都是些鸟人。”小黄大声笑着说道。

        如此,就算是确定了我们交货不会又延迟的风险。心里就更踏实了,我想着交完货,我就可以放心舒心地,拖着小雅在1月的最后一天,坐着白鹭的航班,哇塞,就到了成都,成都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我以前没去过,我们可以一起去转转那传说里的宽窄巷子,连同那川剧的变脸,我也没见过,于是我们也可以一起看看。

        四川的冬天会下雪的,要是那天下雪了,小雅这个没见过雪花的闽南姑娘,肯定会兴奋得蹦蹦跳跳,还会高兴地尖叫。我想着天空飘飘落着一片一片的雪花,小雅她会闭着眼仰着头面向天空,雪花会落在她的睫毛上。小雅也会捧着双手,接住那些降落在她掌心的晶莹,她会笑弯了眼角,眼睛里放出光亮认真看着这些从天空飘落的雪花。

        而我,我会告诉她:雪花多是六角形的,并且这世界,没有完全相同的两片雪花,它们都是独一无二的。或许她会跟我说:“哇,好神奇!”,又或者会说:“跟我说这个干嘛啊,我才不关心这个!”

        有时候可爱呆萌,有时候她又像是很冷漠的麻木。

        想着这些,我兴冲冲地想打个电话给她:“喂——”

        “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她好像有些惊讶。

        “什么哦,你有没有良心。我天天都惦记着,要不是你说你爸妈和你一起不方便,我早跟着你黏着你了。”

        “呀!这么认真呀,我就看你紧张兮兮的样子,我就觉得好笑。”小雅的口吻软软的,俏皮着。

        “老子要修理你,打你屁股!”

        “我好怕怕呀——”

        “咦,你怎么可以接电话了啊。”

        “我爸妈在客厅看电视呢,我还在被窝里。难道你没听出来这声音是躺着的嘛!”

        “声音也能躺着呀!我头一回听说,你这说法太好玩了。”

        “跟个傻子似的。想我了没有?”

        “想啊!……要不,要不……”我支支吾吾地说道。

        “说啊,急死人了都。”

        “你晚上门不反锁好不,我悄悄地进来……我保证,保证你爸妈发现不了。”我说这话的时候,心已经在嗓子眼了,感觉肩膀都是紧紧的在收缩着,眼睛也像是聚焦在了一点上,却看不清眼前最近的东西。

        “不行,不行!你想找死啊!”小雅听我这么个意思,急得直叫,“你敢这样,就别想再见到我。”

        “你放心,绝对不会让你父母发现的。”我信誓旦旦地保证着,“我一会去买一捆绳子,我就从楼顶降下来,你把卧室窗户打开,我就进来了呀!……”

        “你是不是满脑子都是那什么啊!讨厌死了。”小雅说这讨厌,我却明明听到她声音里的暖和。

        “那你等着吧!”我故意吓唬她说,“我晚上会从天而降,翻窗而入,从此梦里又活色生香,醒来你却发现了无踪影了……”

        “还梦姑梦郎了呢!你挺会编故事呀。给我老老实实地,别给物业保安逮住了以为是小偷,那就好看了。”

        “哦,那我就不来嘛。”

        “明天我就上班了,我会来找你……”我就听进去了这一句,脑子里瞬间都是满满的一片空白。

        挂了电话,我没忍住捏了捏拳头,砸了一拳空气——真他妈的好消息!

        从那一刻开始,我就盼望着早些下班,早点天黑。我想了,我请小雅去吃阿福海鲜,一份基围虾,两只螃蟹,一份青菜,一个清蒸海鲈鱼,就够啦!算是经历那晚的后怕,我给她压惊。晚上,我们可以在村口的小酒馆,坐着要两杯啤酒,吃几个烤串。

        我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就被小刘追着问了句:“是小雅姐?”

        “嗯。”

        “你刚高兴得都飞起来的样子,哎哟,那说话的声调还能再温柔不?”小刘撇着嘴说。

        “管你屁事。赶紧做单。”

        “周扒皮!连周扒皮也不像你这样的。”小刘无理取闹地揶揄我,“我本来想着早点告诉你的,结果你这态度,算了。”

        “好事?下单了,客人?”我心给这死丫头的半截话给吊了起来,“你倒是说啊!”

        “是啊,卡塔尔客人要最便宜的地板,20个柜子,可是定金只想付款20,我怕老板不答应……”小刘喜悦里透着些隐忧。

        “哦,我先问问老黄。”我笑着示意小刘淡定,抓起电话要打给老黄。老肖和小叶听见了小刘的好消息,便围着她说恭喜,笑意上挂着些尴尬,毕竟作为销售,都希望自己订单多多。

        “黄总,小刘的客户准备下订单了,20个集装箱……”

        老黄听了这个消息,在电话里就嘿嘿嘿地笑开了:“啊,马上年底了,这工厂交货麻烦啊,工厂都放假了快。”声音里掩不住的是喜滋滋的声调,谁能不开心呢?

        “还有,”我顿了下带着些担心,老黄要是不答应20定金的话,这单子就有些稳不住了,毕竟中东那些客户的尿性我已经有所耳闻了。“客户要求只付20的定金。”说完,我就忐忑的等着老黄的答复。

        “妈的这些中东人,哎,差不多,你回答客户ok。让他赶紧打定金,不然我们来不及交货了。工厂到20多号就停工啦!”

        艹,老黄这算是答应了。我挂了电话,就喜出望外的看着刘诗雨,刘诗雨也看着我,我有她想要的yes。

        “黄总要你跟客户说,赶紧打定金,不然我们没办法保证月底交货了。农历新年快来了,工厂很快就停工了。”

        小刘听了就喜笑颜开的,差点蹦跳起来。她也和我一样,我们都没正式严肃地和老黄谈过提成的事。那时候刚毕业,还很幼稚。

        小陈就开始撺掇另外两位爷合起伙来要小刘中午请客,小刘不好推却,也便应承了下来,说:“那中午一起吃湖南菜。”

        这下轮到三个三个福建郎叫苦不迭了,开始七嘴八舌地说:“不想请就算了直说嘛!别看人长得漂亮,良心可以是有点坏得很呢!”

        “可不是吗,不想请我们算了,我就晓得你就想请熊经理一个人吧。”小叶见状便开始挑拨离间开来,试图往我身上引火。

        “小叶,你乱说。”小刘气呼呼地笑着说道。

        “哎,我说你们有没有意思啊,都晓得别人不愿意请我们,你们瞎掺和啥呢!”老肖一边看着fob论坛,一边回头朝小陈他们说道。

        “哦,知道了,知道了。”小陈撇着嘴走回到自己位置去。

        我朝小刘笑了笑,顺手接起正在哼着金枝欲孽咏叹调的手机来:“小熊,我阮炉火啦,你中午得空不?”

        “中午没事的,有啥事吗?”我感觉是小雅三舅邀请我吃饭了,却也还是这么问道。

        “我一会到厦门买荒料,中午一起吃个饭,就这么定了啊!”小雅三舅说完就挂了电话。

        我正想着告诉他,小雅爸爸妈妈都在厦门的,可还没来得及说半个字,他就挂完了电话。

        “小刘,我中午有个朋友来厦门,我要出去见见他。要不就等你拿到提成了,再说请客吧。”我举着手里的电话,扬了扬,对小刘也是对其他几个人说。

        小陈唉声叹气地揶揄道:“真是的哦,没口福了哦……”

        我到了千禧酒店的时候,软炉火告诉我他已经点好了菜。我急忙客气地说:“阮总,简单点就好了,不要复杂了。”

        “小熊,你太客气了。我还有两位两个朋友一起,你也认识认识。”

        这星级酒店呀,大厅总是弄得香喷喷的。我径直走向电梯,到了四楼中餐餐厅,远远的我就看见阮炉火朝我挥手,我点头笑笑快步走了过去。

        阮炉火起身给我介绍和他一起的另外三个人,两男一女,都是三十多四十岁的样子,女的很年轻估计也就二十岁吧。

        “这个是我朋友,苏总,西石国际部负责进口业务,我买荒料都是他供货的。”小雅三舅指着他身边的大大肚子的中年男子向我说道。

        “你好苏总,我是格兰尼特的小熊,熊秉中。”我伸出手和苏总握了握,笑着自我介绍。

        “你好小熊,阮总刚才还在说你呢,说年轻人啊,能干!”

        “呵呵,谢谢,谢谢。多向你们学习。”我笑得有点尬,却还是很开心。

        小雅三舅又绍另外高个子瘦瘦的中年人给我,“这位是宗盛石业的娄总。”

        “你好娄总!”我笑着和他握了握手,娄总也不等我继续说什么便指着了那位年轻女子:“这是我朋友,小乔。”小乔朝我点点头,笑的很甜美,没有起身当然也就没有握手的意思。

        服务员陆续开始上菜了,大概下午都还有事,小雅三舅没有安排酒水,要了果汁,以此代酒互相举杯致意。那位娄总不时地给那位叫小乔的女子夹菜,问她还有没有别的想吃的。苏总挺着大肚子就笑话开来:“我说老娄啊,你要多吃些啊,不然我看你这是比上次见瘦多了,自己也要多补补,总不能老是输出不输入……”

        小雅三舅听了就笑呵呵地不说话,看着娄总,那目光里给了娄总很多信号,娄总倒是脸皮够厚地说:“怎么了,你们就是嫉妒我嘛,让你们找个,你们不。要不,小乔,你介绍你的姐妹儿给苏总,让他减减肥,那肚子大得不像话了。阮总算了,因为他老软嘛!哈哈哈……”

        这中年油腻大叔们在一起总是一些咸湿的话题,让当时的我听得很过瘾又有些难为情,毕竟会自觉不自觉地装作自己什么都不懂,世界上有什么比加装更难呢?

        苏总笑得那大肚腩隔着一层衣服都在一颤一颤的跳动着,阮炉火不温不火地说:“老娄,你就说吧,上学那会啊,你那个什么——”

        “哎哎哎,吃菜,吃菜——”娄总没等阮炉火说后边的话,便急着要大伙儿一起吃菜,神色里满是尴尬。

        苏总一脸狐疑也相当敏锐地抓住了点,玩味的语调揪着问:“老阮,说说,说说,老娄当年是什么风流韵事还是臭事烂事?”

        经苏总这么一起哄,阮炉火便卖起了关子:“我没说啥啊,你问老娄自己,问他自己……”说完,还相当得意的朝娄总瞥了眼。

        那位叫小乔的女子一脸狐疑,伸出涂着好看指甲的手,就直直地掐着娄总的胳膊:“什么事儿啊,你告诉我呗!”娄总憋得脸通红,苦笑着看向阮炉火讨饶:“老阮,你说你这是干嘛呢,不能这么啊……”

        阮炉火当然分得清分寸,便清了清嗓子:“咳咳,那个什么,老娄当年长得高高帅帅的,被宿管大妈看上了,高二那年宿管大妈丧偶,就有事没事找老阮,也不晓得老阮咋逃脱的……”说完,小雅三舅还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小乔。

        而娄总听了阮炉火的话,倒像是解脱了一样,放松了很多,尬笑着说:“老阮,你说这个干嘛呢,老说那些陈年旧事的……”

        小乔噗的就笑出了声来:“我还以为什么事哦!不过,当着阮总、苏总的面,娄春生你说你对我好的,要娶我,反正我就等你娶我,你什么时候离婚?”

        我差不多一早就看出来这俩人的关系不大寻常,果然如此。

        苏总立马大嗓门地打岔帮娄总解围:“小乔,这老娄啊,老了,你不要了好,换个年轻的帅的……”

        这一招似乎奏效了,小乔让娄总给个说法的节奏被打乱了,她自己也笑嘻嘻地开启了玩笑:“是啊,何必挂这一棵老树上呢。”说着看来我眼,说道:“小熊模样倒是清秀,好看,就是这矮了些……”

        三位大叔们笑得东倒西歪能有多夸张就多夸张,只剩我憋红着脸,虽然在北方上学的几年已经麻木了这三等残废身高的尴尬,但这时候被一土老财的胼头这么一样的取笑,心里多难受啊。忘了怎么挺过来的那漫长的几十秒时间里,我想腾地站起来,把筷子朝桌上一扔,使劲推开椅子发出很大的声音,气冲冲地离开……

        小雅舅舅应该发觉了我神色的难堪,便朝小乔扔了一句:“大学生,直接带老外看厂谈生意的,你未必够得着人家的眼呢……”

        我那难堪又旋即被这人抬举的虚荣所取代,阮炉火接着又说:“不是说小乔你不漂亮,老娄看上的怎么都有几分姿色的。我是说啊,这人,男人和女人呀,眼缘、味道,对了味儿,才是一路人的。我们这些中年男人,生活啊,练出来的!我就喜欢这小子,要是可以啊,我都想让她做我外甥女婿……”

        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熟悉,我觉得好像哪儿听过的,但实在想不起来,像是有人在梦里和我说过一样。我旋即就是心里一紧,仿佛停下了心跳,这阮炉火知道了什么吗?

        阮炉火手肘碰了碰我,举起饮料和我意思了下,悄声在我耳边说:“你和小雅,是不是……?”

        慌了神的我,尽量僵直着脖子,绷紧脸上的肌肤,眼睛却不听使唤的眨了眨,透露出我心里的怯懦:“是好朋友啊,小雅人简直太好了。”

        “跟我装!”阮炉火咬着牙小声对我说道,“上次在工厂喝醉了,你当着我们三个舅舅叫小雅什么来着?”

        我脑子一片空白,像是荡在半空的秋千,静止在了时间的间隙。原来,原来他刚说的什么对味的话,是那晚说的,我喝得晕乎乎地听了一半忘了一半。“阮总,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还在极力辩解着。

        娄总叫着:“哎哎哎,怎么,真要认外甥女婿啊?嘀嘀咕咕说了半天悄悄话了,大声点啊,我们都听听”

        阮炉火抬头笑哈哈地说:“你吃个饭都不消停,信不信我——”,他故意停顿了下来。娄总就马上安静了,找苏总碰杯喝饮料,给小乔夹菜,极尽腻歪。

        我心里觉得这个娄春生也太好笑了,一定是有什么把柄在阮炉火手里。

        “小熊,我不支持你们这种关系,可是我心疼我那外甥女。有些事情,还是不要经历的好,复杂的关系和事情,不是你能承受的。”阮炉火看着我,那眼神像是要钻进我魂魄里去。

        “我——”我还要说什么,却被他打断了,用手捏了捏我肩膀,重重的叹了口气:“阮梦寒,早点上去,也许事情就简单了。不说了,我就一句话,别欺负小雅,不然我和大哥二哥饶不了你!”

        “哦——”

        “吃饭。”

        “那个,小雅爸妈在厦门,你要不去找下他们。”我声音很小说得很快。

        “吃完饭。”说着他拿起手机打了电话,全是闽南话……我就蒙圈了,只听得懂他们说了小雅的名字。挂了电话,朝我说了句:“吃完饭,和我一起去。”

        “我要上班……”

        “缩头乌龟!”小雅三舅没看我就只说了这四个字,我没作声,心里却是一阵窃喜。

        我手机响了下,小雅发来短信问我,是不是和她三舅在一起,我说是啊,他来厦门买料,中午叫我一起吃午饭。

        差不多吃饱了,各自拿着牙签剔牙,漱口。苏总最先开口说:“我下午还有个客户要见,先走了。”。边起身批上外套边说:“娄春生,你就不急着走了吧,直接开个大床房先休息下,健健身。”

        小乔笑得那么自然而然,娄总就开口回苏总:“买了单,赶紧滚。”

        苏总一挥手:“好叻好嘞,先走了,老阮,小熊。小熊,有空到我公司来坐坐。”

        我起身朝苏总笑着说:“好的,好的,谢谢苏总。”

        阮炉火拍了下我:“走吧。不耽误老娄春宵一刻了吧。”说完,就朝门口走去,我跟着他身后。

        “这个老娄,每次都要惹我接他短”阮炉火话里有话,接着说道:“是真的短,他□□——”小雅三舅嘿嘿嘿的压低声音笑着说。

        我听了后半句,总算明白了,是真的揭短啊!难怪,娄总那么憋着脸。“好像。小乔没说什么吧。”我不加思索的直接说了出来。

        “哈哈哈哈!取钱补短的事。”阮炉火意味深长的说,我就“哦”地应答着。

        他这么一阵子插科打诨,我就感觉和小雅三舅的距离近了很多,最初是供应商,后来是总感觉他是小雅舅舅,现在就是比我年长的男人一个。

        “你就不用取钱补短了撒!”我说完就后悔了。

        阮炉火没吭声,瞪了我一眼,又继续走了。酒店门口,服务员把车开过来给他,我和他说了几句交货的事,他便开车离开。我,坐上了辆小巴,回公司去。

        金枝欲孽的咏叹调,把正在颠簸的小巴上打着盹的我叫醒,我一看是胖妞。

        “喂,胖——”

        “胖你妈!”

        “那——?”

        “熊哥,那个禽兽又来了,昨天来吃饭,今天又来了,还带着他老婆,点名要丽丽服务。”

        我听着这头就大了,一团毛线似的没里头,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胖妞了。

        “你没听我说话吗?”

        “在——那,丽丽怎么样?”

        “她啊,有说有笑,挺正常的样子。”

        “那就好啊!”

        “好你个头,我昨天也觉得没什么。但昨晚丽丽半夜说梦话,我才觉得不好了。”

        “说什么了啊?”

        “没什么。”胖妞气呼呼地不告诉我。

        “说嘛。”

        “没什么好说的。我回头找她聊聊,再跟你和小雅姐说吧。”

        我想都没想就直直地说:“别找你小雅姐,她这几天真忙的很。”

        “哦,不是吧。她手下不是很多人吗?”

        “哎,丽丽的事,不说你小雅姐。”

        “刚那禽兽老头子,给了小费,丽丽也微笑着收下了。”

        听着胖妞说了这些,我就隐隐觉得,或许,丽丽的人生就此要发生变改了。

        那晚,我像往常一样坐在床上看书,上着网,msn、skype和老外聊着八卦,说着生意的事。楼梯上响起了一串噔噔噔上楼的高跟鞋声音,我心里想:会是小雅吗?

        我打电话给她,她说:“早点睡啦,我陪我爸妈看会电视。”

        哦,不是她。哎——

        “咚咚——”高跟鞋停在门外的时候,我的门上传来轻快的两声叩门声响。

        “谁啊”

        “我,洪姐!”

        “哦。”我应答着一边起身穿上拖鞋去开门。

        “洪姐”我望着她叫了声,便被她逼着后退回屋内。

        “一个人?”

        “嗯,女朋友没来啊这几天?”

        “她这几天忙着了。”

        “电饭煲啊?用的时候小心啊,别触电了。”她瞅了瞅我屋里的东西,看着我床头放着包纸巾,随即慌乱把眼睛看向别处。

        “嗯,放心吧,我很小心的。基本也没用的。”

        “你还没睡啊?”我看着她,想了想指着床沿朝她说,“坐吧!”

        “刚把孩子安排好。看你楼上灯亮着的,随便走走看,没打扰你吧?”

        “啊,没有没有。”

        “孩子爸爸呢?”

        “还没回来呢,一般都十二点后回来了,有时候还不一定呢。”

        “这么忙啊!做什么生意的啊?”

        “二手车。”

        “哦。”我以为是那种很一般的二手车,便随口答道。

        “那种奔驰宝马保时捷,或者法拉利、柯尼塞格的二手车。”她轻轻说道。

        我被这些车的名字给震了下,不自觉地目光落在她身上,牛仔裤紧紧地裹着她的腿部,好看。素颜的脸,只有唇上有些口红闪烁着果冻一样的好看光亮颜色。

        “喝酒不?陪我喝两杯?”她试探这问我。

        “改天吧,我还要上班呢,明天。”

        她笑笑地看了看我,问我:“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啊?”

        “外贸。”

        “难怪,我有几次听见你打电话说英语。”

        “你也做外贸的吗?”我有些欣喜地问。

        “我啊,家庭主妇的啦!”说完,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她见我杵着墙靠着衣柜,起身对我说:“哎,走了,改天请你喝xo,明晚怎样?”

        “那好吧!”我轻快地答应着。感觉,接受美丽女人的邀请和要求,就像是走下坡路一样的容易轻松,自然而然。

        洪姐帮我带上门,楼梯上传来一阵蹬蹬噔下楼的高跟鞋声。

        她用了什么香水?淡淡的,却很有股别致的味道,不甜不腻,闻着舒服。好像她刚摸了一下我的书,书上也有香味。

        女人,都是香水做的吗?

        后来,我隔着时空,闻着小曦的味道。

        某天,雨后,初见时,我嗅着她耳后的秀发,也是香的,不一样的香,是小曦她自己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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