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忠孝

　　朱利安停住脚步，转过身静静地看着索姆贝拉。其他人一个个从他身边走过，投来各式各样的目光。

　　很快，大厅里的人都走空了。索姆贝拉甚至连一个侍卫都没有留下，只剩下了他和朱利安两个人。

　　朱利安不疾不徐地向坐在高位上的索姆贝拉走去。

　　记得在不久之前，离伯爵大人还有五六米的时候，就能感受到了他所带来的压力。可是这一次，朱利安一直走到距离索姆贝拉三米远，非但没有感受到压力，反倒从伯爵大人的身上察觉到一丝不安……

　　不能再往前走了，朱利安停下了脚步。再往前的走的话，伯爵大人就该喊人了。

　　“伯爵大人，请问有何吩咐。”

　　索姆贝拉看着逼近到自己面前的朱利安，日益苍老的脸上不由得显出了落寞。

　　“朱利安爵士，您对我的处置还满意吧？”

　　朱利安退后了半步，微微鞠了一躬，“不敢。伯爵大人素来公正严明。无论您怎样处置，我都是绝无怨言的。”

　　“只怕未必吧。当我命令你的家族也要分摊赔款的时候，我分明从你的眼中看到了失望和不满。”

　　“呃……”朱利安只得又鞠了一躬，“这是一场误会。我一直以来都坚信您的公正。”

　　索姆贝拉“呵呵”干笑了两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这一起身，朱利安不得不又往后退了一步。

　　“赏罚分明，是一个领主最基本的要求。”索姆贝拉说道，“您的父亲在肯塔基犯下了过错，就必须受罚；您在康科德立下了功劳，那么也一定要对他予以奖赏。这是两码事。

　　“因为您是他的封臣，哪怕您为我立下了再大的功劳，我也只能奖励他，而不能直接奖励您，否则的话，就是坏了规矩。至于他会怎样酬谢您的辛劳，那就是你们之间的事情了，我也无权干预。”

　　“是的，我明白。”朱利安恭恭敬敬地答道。

　　“相信您也能明白。”索姆贝拉郑重地看着朱利安，说道，“过来为我效力吧。”

　　朱利安愕然抬头，看着索姆贝拉。

　　“坦率的说，朱汤达男爵已经给不了你太多的东西了。你现在已经有了两个村庄的封地，这次肯定又会另外得到封赏。可是，将来如果你再立下什么功劳——你和利昂只怕就不好相处了。”

　　朱利安默然无语。

　　“只要你肯转投到我的麾下，我立刻就会在弗吉尼亚给你两个村庄作为封地。随便哪个也比你现在的封地富庶得多。而且……”伯爵的话里充满着诱惑。

　　“除了弗吉尼亚之外，我还直接管辖着两个乡，一直以来，我都想把它们分封出去，只是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

　　索姆贝拉笑眯眯地看着朱利安，就像一个老猎人看着即将到手的猎物，“亚巴拉马确实是荒凉偏僻了一些，不过马里兰虽然小了点，却也有四千人口、十一万亩田地，比起佐治亚来差不了多少。

　　“当然，现在我还不能把马里兰交给你。按照惯例，如果我要册封你为男爵，至少需要贵族评议会三分之二成员的同意，至少还要有六位二级骑士或与之相等的兵力向你宣誓效忠。好在你还年轻，只要你继续立下功劳，同时多结交一些豪杰，这一切都不是问题。

　　“朱利安爵士，请您想想不远之后的将来。你大哥接任佐治亚男爵，而你将出任马里兰男爵，你们兄弟二人齐心协力，一起辅佐我的亚当……”

　　说到这里，这位称雄一方的老者已经有种托付后事的味道了，声音里不可避免地带着黯然，却又有着一丝期待，“

　　那样一来，在克莱顿，除了我们索姆家族，就算你们朱氏家族最为强盛了。那该是一幅多么美好的场景？”

　　那该是一幅多么糟糕的场景。朱利安心中暗想。

　　原本朱利安已经有些动心了，但是索总又是不远的将来又是他的亚当，让朱利安的心又慢慢冷了下去。

　　“可是，我父亲那里……”朱利安迟疑着说道。

　　“老朱把你养得这么大。我总不能白要了他的这个儿子。”索姆亚当呵呵笑道，“我会免除佐治亚乡十年的赋税，相信他会满意的。”

　　果然是大手笔呢。朱利安心中暗想。现在佐治亚每年需要上缴的赋税是一百五十个基尼，十年下来就是一千五。如果不发生什么意外和灾害，人口和土地一般来说是只会增加而不会减少，相应的需要上缴的赋税也要不断增加。但除非是神明眷顾，总共也要不到两千基尼吧。

　　区区两千个基尼，而且还是分期付款，就想要老爷子卖儿子？而且还是卖如此杰出优秀的儿子？

　　咦，难说呢？老爷子的为人那么耿直，对索姆贝拉伯爵又是一片忠心。再说了，正因为自己杰出而优秀，所以才需要转换门庭，另外找一条更好的出路……

　　“伯爵大人，对不起。”朱利安下定了决心，向索总鞠了一躬，“请恕我不能接受您的好意。”

　　“为什么？”索姆贝拉的笑容僵住了脸上，不可思议地问道。

　　他很快明白了，“是不是因为亚当？我看得出来，他或许是对你有些误会。不过我自然会对他加以训斥和告诫，这一点你尽管放心。”

　　我放心才怪。您的儿子三十多岁了，不是三岁小孩。当然，这话不能说出来，

　　“伯爵大人，您也知道，现在是我家族最困难的时候。”朱利安正气凛然地说道，“我不能在这个时候，为了自己的前程，而抛弃我的父亲和兄长。那样的话，我枉为人臣，枉为人子。难道，您真的会要我这种不忠不孝之人，并委以重任？

　　“世人又会如何看我？您若是想将马里兰册封于我，又怎么能获得通过？我又怎么能招募得到豪杰？”

　　“所以……”朱利安往后退了一步，再次向索姆贝拉鞠躬致歉，“今天的事就当没有发生过吧。”

　　话虽如此，他直起身之后，又上前了一步，用一种清澈的眼神，凝视着索姆贝拉，“不管怎么样，我还是要多谢您的赏识和盛情，并永远铭记在心。”

　　然后，他在索姆贝拉复杂的眼神中，大步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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