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偶遇

第二天一大早，徐彦象便急匆匆去往京兆府找韦光海，毕竟这名单上的人，也就只认识个韦光海。

        再转进一个街，便是京兆府，徐彦象的马车刚刚拐过弯，便从马车上看见了韦光海，心里还没来得及多想，便拽着缰绳大喝住马车，跑到韦光海面前想问个明白。

        刚到韦光海面前，徐彦象被眼前的一幕看傻了，韦光海耷拉着脑袋，大大的黑眼圈使得本来就眯成缝的眼睛若隐若现，嘴巴微微张着，双臂自然地垂着，拖着脚步，一点也不想迈开腿。

        徐彦象不知道他去干了什么，但是确信韦光海一路上鞋子就没离开过地面，全程鞋底蹭着地面蹭过来的。

        就韦光海这副穷酸模样，还配着六旒絺冕、青衣纁裳绣着飞禽三章纹的官服，好似一个偷了别人家官服的乞丐。

        徐彦象揪住韦光海的衣袖拽了一下说道：“呀！你这是去哪里偷了这身四品官服，还挺合身的。”

        “徐兄，救贤弟一命吧，我想回家”韦光海听到徐彦象的声音，强睁着眼睛一把搂住徐彦象的脖子，头靠着肩膀就想睡过去。

        徐彦象当然不会惯着他，费劲地把韦光海的头掰开，指着自己的马车说道：“你回答我几个问题，我的马车归你。”

        “徐兄，请到车上一叙。”刚刚连路都不想走，听到“马车”二字，韦光海像兔子一样一下子冲进了马车里，留着徐彦象呆呆的站在原地，手指头还指着马车没有反应过来。

        “马夫呢？你们七决堂的人出门都是自己驾车吗？”韦光海把头伸出来眯着眼睛埋怨地说。

        徐彦象也是被刚刚这句话才从呆呆的神情唤回来，徐彦象边摇着头边走过去坐上马车。对韦光海说：“你回答我的问题，我给你驾车。”

        “那徐兄请说吧”韦光海一边嘟囔着嘴，一边眼睛闭上靠在角落里睡去。

        徐彦象一手掏出玉佩拿在韦光海面前，一手用指头拨开韦光海的眼皮，就在韦光海瞅见玉佩的那一刻，瞬间清醒了，质问道：

        “这玉佩不是被我爹还给潞王了么，怎么又跑你手上了，难不成是你向潞王举荐的我，让我担任户部侍郎一职？

        哎呀！你可害惨我了

        你知道户部尚书何有芝那老头吗，他让我在他凳子上坐了一夜，翻完了整本的国库账簿，你知道那本账簿多厚吗？

        可那老头一块点心都没给我吃啊”韦光海哭丧着脸埋怨道。

        徐彦象以为韦光海是故意装作此样，还是想着让他主动承认自己是潞王发展的暗探，于是想起了潞王交代他的那句“见玉佩如见其人”。

        徐彦象便最后试了一次，把手里的玉佩晃了一下，轻轻说道：“见玉佩如见其人”。

        “哼哼哼徐兄，你是不是失心疯了？”韦光海没有一点反应，貌似还对此时的徐彦象产生了点嫌弃之意。

        徐彦象此时已经没有耐心再试下去了，转了一下脖子给自己打了打气，稍稍放大了声音并快速地质问道：“你是不是潞王发展的暗探？”

        韦光海倒是镇定自若，一句话也不说，掏了一指鼻屎弹了出去，一瞬间把徐彦象当成空气一样，慢悠悠起身，就想下车，徐彦象拉了他一把问道：“你倒是说话呀？”

        韦光海慢腾腾地边下车边说道：“徐兄，离这不远处，有一家医馆，专治失心疯，尤其是像你这种初现病态的人，但是现在贤弟我实在是想念府上的大床，恕不能陪徐兄一同前去看病，告辞！”说完，还不忘行一个堪称完美的礼。

        徐彦象跳下车喊道：“你不乘我马车回府吗？”

        “不劳烦徐兄，我还是用我仅存的一点意识自己走回去吧，你有病在身，若是驾车惊了街上妇女，还连累我这刚上任的四品朝臣遭人唾弃！”韦光海拉长了疲惫的声音，头也不回地说道。

        徐彦象气的跳上马车，嘴里嘟囔着：“难道不是吗，那潞王名单上写他名字是何意？”

        徐彦象独自驾车，按着名单上的名字一处一处找。

        从辰时出来，到现在酉时将近，徐彦象一直没有歇过。此时他把马车停在十八街的巷子里，正坐在马车里一一对着名单：

        “青阳客栈刘永川、王氏杂货铺王文、君悦茶楼武齐刚、峻水船夫周先从、馨筱阁送菜大哥林二狗、青石巷胭脂铺子李大婶

        ”

        比对完，徐彦象合起名单，嘴里念叨了一下：“还有最后一个，十八街货郎陈逸东，就是这里了。”

        徐彦象看着合起来的名单，拿过一旁用来充饥的馒头，掰开把名单夹了进去。跳下车后，又抓起一个馒头咬在嘴里，走到马车前面，把那个夹着名单的馒头喂了马匹。

        徐彦象就这样在十八街的巷子里一边吃着馒头一边转悠着，寻找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的货郎陈逸东。

        就在此时，沈欣梅却跟着钱六来认董华终安排的住处。

        钱六刚一脚踏进巷子里，看到徐彦象咬着馒头寻找着什么，便急忙撇过身子低声说道：“我在法场上见过此人，还和他交过手！”就在沈欣梅探头看了一眼的时候，钱六却噌的一下翻过了巷子墙。

        沈欣梅还在墙角心有余悸的刹那间，只听巷子里噗通一声，徐彦象已被钱六一刀柄打晕。

        沈欣梅闻声偷看了一眼仰面倒在地上的徐彦象，便急忙跑过去，而钱六在徐彦象身后直勾勾看着沈欣梅，心中不免闪过一丝怀疑。

        “沈姑娘可还记得此人？”钱六盯着沈欣梅试探性的问道。

        “当然记得，我在刑部大牢的伤便是拜此人所赐。”沈欣梅看着钱六，生怕暴露身份，颤巍巍地说道：

        “这人是七决堂堂主徐彦象，负责调查李侍郎灭门案。认定李侍郎是被燕厥所杀，和拆穿我是燕厥暗探身份的，也是此人。”

        钱六轻蔑地“哼”了一声，可能还是信不过沈欣梅，便俯身在徐彦象身上搜寻着。揣在徐彦象胸口里的沈欣梅画像，也被钱六翻了出来。

        钱六拿着沈欣梅的画像，递给沈欣梅，淫笑着又略带怀疑地质问道：“看来他找你找的可真是煞费苦心，连你的画像都随身揣着。”

        沈欣梅拿着画像，闪过一个念头，想试探一下钱六的反应，便说道：“此人生性多疑，定是怕明面上搜捕我我会有所提防，所以特意暗自搜查。”

        钱六一介武夫，经沈欣梅这么说，倒还真信了沈欣梅的话，也认为徐彦象是拿着画像来暗自搜捕沈欣梅的。

        沈欣梅细细打量着钱六的神情，在确定钱六相信之后，决定把戏给做全了。

        看着地上躺着的徐彦象，沈欣梅故意咬牙切齿地说道：“没有你，我就不会遭如此劫难，到现在了还想抓我，那我先取你狗命。”

        说着，沈欣梅便转身一手握住钱六的刀柄，用力的抽刀，一副将要把徐彦象千刀万剐的模样。

        可钱六刺客出身，常年的谨慎让他迅速摁住沈欣梅的手，刀鞘一震，沈欣梅被推了一个趔趄。沈欣梅怒气冲天：“我要杀了他！”

        “你现在杀了他，你怎么会知道他是一个人来还是带着其他人来，要是周围还有像他一样的官差，以我的身手我可以轻松脱身，你难道还想进一次刑部大牢？”钱六双手抱着刀，斜着眼睛冷冰冰地看着气的面目通红的沈欣梅说道。

        沈欣梅不管不顾，看似已经被仇恨蒙蔽了心智，冲上去再去夺刀，此时钱六却早有准备，一刀鞘重重的顶在沈欣梅的肩膀上，沈欣梅疼得一手捂着肩膀连连后退。

        钱六压着声音怒喝道：“够了，你现在为魏将军做事，就应该忘记你的仇恨。”说罢，便捡起地上的画像重新折起来揣进徐彦象的胸口，随手还将徐彦象的随身钱财顺了个精光，就连徐彦象吃剩下的馒头，也被钱六拿走。

        沈欣梅知道钱六在干什么，钱六在尽力地把徐彦象摆弄地像一个被不知名的小混混劫了钱财的模样。

        但是钱六似乎对这种事有点经验不足，只顾着把徐彦象翻来覆去地搜刮钱财，这腰带里藏着的潞王玉佩却一眼扫过没有在意。

        看着徐彦象身上的玉佩，沈欣梅瞬间明白了，潞王已经将馨筱阁都交给了他，甚至是遍布在黎芸城的整个暗网。沈欣梅猜测，徐彦象今天就是拿着玉佩来找十八街的暗探陈逸东的，只是误打误撞和自己碰在了一起。

        就在沈欣梅还在思考之中，便被粗鲁的钱六一把拽走。

        到了董华终安排的住处，沈欣梅看着桌子上被钱六带回来的馒头和一些钱财，陷入了沉思。

        沈欣梅明白，徐彦象胸口里揣着的画像，并不是囚犯的画像，囚犯的画像下笔生硬，纸面粗糙，写着名字还盖着官府大印。而这张画像，落笔细腻，像是精心处理，就连用的纸张，也是上好的白麻纸，除此之外，更是没有官府的大印，纸上连一抹污点都不曾沾染。

        在馨筱阁待了那么久，什么样的风流公子没见过，沈欣梅能不明白？

        这偷画女子画像，要不就是心中暗恋，要不就是心理扭曲，可在沈欣梅眼里，仅仅见过几次面的徐彦象肯定不是一个心理扭曲的人，这或许就是女人天生的直觉，倔强、霸道而又让人摸不着头脑。

        想到徐彦象之前跪在自己面前承诺要保她周全，想到徐彦象大言不惭说要等自己平安回来之后亲自迎接，沈欣梅的脸上也泛起了一丝秋波，不知是暗自嘲笑这位白面小生的真情，还是接受了一个心里装着自己的人。

        也许正是这份突如其来又不能直面的情感传递，恰恰给孤身涉险的沈欣梅带来了一抹慰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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