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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不要掉马十


25

        这些天逢琼花飞宴,钟鼓收得早,又川在木绣球林下呆坐了好一会儿,还不见天晚。

        晚风习习,鸣起飞鸟虫豸,也送来了雨十七。

        雨十七这一次挽了发髻,如此凉风翻动的便只有她的裙摆。只见她髻上簪了新的花样,又川猜这簪子应该是新制的,她以前从没见雨十七戴过这种样式。

        虽说酒气已经散去不少,又川也没沾到身上,上前去同雨十七问好时,雨十七还是注意到了,笑她:“我却是不知道你喜花下独酌。”

        她顺承下来:“一时贪杯,师叔勿怪。”

        而又川其实没有饮酒,雨十七也注意到。她不在这上头纠缠,专程来找她,自然是有别的要紧事,这时便径直道:“又川,你在这里甚好,我家师父想同你见一见。”

        雨十七的师父便是风净烟,以前她的十一师姐。

        闻言,又川大感意外,不解,还没出声问,就见雨十七轻笑一声,说:“不是什么大事,你不必慌张,师父只是想瞧瞧,你可当真如我所说,剑术上可是有什么惊奇之处。一会儿你只管同往常在我面前那般戏耍即可,别的就不必忧心了。”

        又川很想知道雨十七在她家师父面前把自己卖弄成了什么样子,竟然能叫风十一舍得抽出时间来看她耍剑。

        雨十七说着就把她往花林中带,显然风十一也在这里。

        到了林中稍空旷的地带,又川发现有两个人。

        雨十七把她带到边上,就朝他们走去,道:“师父,师叔,人已经带过来了。”她接着朝又川示意,叫她过来。

        这是又川这次穿越以来,第一次和风十一还有风廿七打了照面,上次柳月微给她指,她只遥遥望见了他们的身形,看得并不真切。

        “又川见过十一师祖、廿七师祖。”又川连能当风十六徒弟的都可以开口叫“师叔”了,这时用起这一套来丝毫没什么纠结。但是同时,她的心跳骤然加快,也不敢抬眼和他们对视。

        这时她也确认,如果不是有雨十七带她过来,而是她直接碰见他们,她真不见得就能确认这是她以前的师姐师弟。

        真要按着指头计算,她和这两个人大概是二十年没见了,昔日音容有如水面无声倒影,辨得不清,想再细看,徒惹一池涟漪。

        今天风净烟身上是橘黄色的里衣,缀着一些纹样,繁复而典雅,外边又套了层白纱衣,整个人明亮有神。

        苏谙济身着黑领的暗红色里衣,外披暗色氅袍,上缀竹叶纹样,整个人深沉了许多。

        问礼之后,便见雨十七抛出她的佩剑,又川接过,在这花林间舞了整整一套。

        剑浪激起地上落花,劈开了空中的花瓣。凌厉的剑法干净有力,不带丝毫犹豫,剑身辉映的寒光映入他们都眼帘。

        风净烟心下有了计较,雨十七则紧张地注意着自家师父和师叔,眼睛又不由自主地瞟去了又川身上。眼前身法干净漂亮,不看有些可惜。

        就在这时,便见苏谙济飞身上去,他手中不知何时已经抓了一根花枝。

        又川见状,心里不由吃了一惊,赶紧偏过身,用巧力暂时化解苏谙济的攻势,趁着和他相持的时间稳下心绪。苏谙济毕竟是她还是风十六时也不怎么敢惹的人,虽然这时不过是来探她的深浅,那力道没有运足,却足够叫如今的她有些难以招架。

        两人又过了几招,又川趁势削去苏谙济手中枝上的几朵花,最后以苏谙济主动收手作结。又川还得持着剑拜在他面前:“多些师祖指点。”

        苏谙济睨着她,说她对三十三剑阵颇有心得。

        又川愣了愣,又低下头去:“师祖谬赞。”

        雨十七这时就过来将又川拉起,朝她师叔道:“师叔,徒儿往日说的可都是真的?我没诓你,又川不入剑阁,可惜了。”

        风净烟在旁说:“久青,不可无状。”

        雨十七忙告罪。

        之后就听风十一问又川心得心法之类,时而颔首,说这套法子比较苦,现在愿意按这套法子来的不多了。

        雨十七在旁听了,多有得意,这时应声帮腔,又说起初遇又川时,她如何如何利落,又如何如何胆魄,恨不得把又川从头到尾夸一遍。

        再之后告退,雨十七路上和又川说,该把三十三剑阵提上日程了。

        又川以前受过这剑阵的罪,这时候更是有些怕,她本就无意去试三十三剑阵,这时候就托辞自己根基尚浅,仓皇入阵只怕是毫无益处。

        “又川,不要妄自菲薄。”雨十七秀气的眉头难得拧了一下,“师叔既然愿意同你过招,想来也是认了你的。你到殿里时间尚浅,该是还不太知晓我这位师叔。虽说你同柳师兄有来往,想来他也不便和你细说这些内里。往日里,便是我们一众,也难经他手讨教呢。”

        风律商风律商,那可不就是秋日败尽百花的肃杀么?禁不住瑟瑟寒风的,他是不会抬眼去瞧的。

        雨十七想及自家师叔的作风,如此嘀咕。便也更是肯定,又川入了自家师叔的眼。

        26

        雨十七带又川告退后,风净烟和苏谙济还在花林里踱步。

        风净烟难得寻了一会儿清闲,这时并不急着赶回去。她说:“这弟子真如我那徒儿所言,有几分可造之处。眼下,你可满意了?”

        雨十七提过这弟子几次,这几天苏谙济过来和她说想瞧瞧,风净烟知道柳月微和这弟子有来往,便知道她家师弟是上心了,遂在今天叫雨十七把人寻来。

        “律商谢过师姐。”

        “你谢我什么?”风净烟对他这话不甚在意,“既是有了定夺,何必同她过招,也不怕伤了人。”

        苏谙济说:“师姐晓得,我手里有轻重的。”

        “若十六在,你看她认不认你这话。”风净烟为这师弟憋恼,一时想起风十六,不由叹,“也就她,才受得住你这性子。”

        两百年前,听闻风十六死讯,苏谙济曾出去寻找多时,久不见踪影,回来时一身伤重,身边还多出了来路不明的柳月微和沈霎。

        他将这两人带在身边多日,惹起一些非议,风净烟也瞧出一些端倪,专去找他说了这件事。

        那时临殿里擢选,苏谙济伤重有碍,风净烟为他可惜。苏谙济却道破了她的心思,说她一直属意镇殿副使这个位置,自己可以助她一臂之力。

        “此后,师姐要外道十六失踪,绝不做别的计较。”

        这些事务,便是副使所司。苏谙济言语旦旦,十足把握之色。

        “至于我身边这二人,师姐便放过他们吧,成不了什么气候,不过是我把着玩儿的。若是日后他二人有了什么闪失,还要恕律商不敬。”

        在说“不敬”的一瞬间,风净烟察觉到了他的戾气,竟为之恍了心神。

        听风净烟提起风十六,苏谙济只道:“她心思只在自个儿那把剑上,整日里也只晓得给外人炼上几把武器,哪里晓得我。”

        风净烟见他对风十六还有怨气,只说:“这是哪里的话,往前不说,后来她为你取来那块印山紫玉该当何论?”

        拿这话来堵人着实不妥,风净烟转而说:“不晓得十六旧家可还有旁的人,我记着她提说家中还有幼弟,初入殿头几年,她常央我带她出去寻,十六旧家姓邬,也不知她家那位邬小弟如何了。”

        “彼时戡乱,想来凶多吉少。”

        风净烟这时问:“你有意将那弟子招入门下,可定了日子?回去后我拟了文,你便来取。”

        “不必,我是见沈霎瞧她有趣,想放到院里来同她耍耍。”

        风净烟想不到是这么一个由头,微恼:“廿七!”

        沈霎是什么人,她再清楚不过。当时的荒唐她不想计较,如今她可不会在这上头依着他。

        “师姐舍不得,也是,沈霎身边有了柳月微,师姐不愿她身边还有旁的人,那不如让这弟子自作打算。”

        见苏谙济做出让步,风净烟松了口气。沈霎那么一个痴傻的壳子,一晃两百来年,他竟不舍得放手。如果当初不是答应了他的条件,这殿里决计不会还有沈霎和柳月微——她那里会让这样的荒唐留下来?苏谙济会疯,她可不会任他继续疯闹下去。

        没几天她就让雨十七传话,问又川愿不愿意去苏谙济那里。

        雨十七觉得甚好,这样又川姑且是记在了她家师叔名下,未来行走多有便利。

        自然也不是直接问人愿不愿去,雨十七旁敲侧听,先跟她聊了剑术,后来又说她师叔在剑术上造诣非凡,若得指点必能剑技飞涨。她说不然自个儿去求求自家师叔,让他给又川指点一番。

        这话在又川听来不啻于头顶炸开惊雷,自然不能应下。她不能说自己不想修习剑道,只说自己现在更喜欢专研药石,言语间正说反说,表明比起剑术来,她更喜欢修物炼器一事,在药园子里更得自在。

        风净烟知道后,便叫药阁的人多加提点,不再过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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