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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发作


  梁尔尔皱了皱眉,不知怎么的,心口越跳越快,手心越来越粘……虚汗越出越多……

  不,不好……梁尔尔心道,这,这是……

  心悸,虚汗,浑身无力,这是蔓心要发作的征兆……

  梁尔尔要紧牙关,心里又急又懊恼,怎么偏偏就是这个时候!

  对面,萧景琼盯着梁尔尔。

  梁尔尔低着头,指甲掐进手掌心,疼痛倒是让人清醒了半分,她屏气凝神等着萧景琼下面要说的话。

  “既然来了……”萧景琼站起身来,“云溪去世,那些人写的祭文,我都不满意……”

  她看向梁尔尔:“你进了天下美人榜,想必才华也是拔尖儿的。你就帮云溪写一篇祭文吧。”

  梁尔尔皱了皱眉。

  洛云溪与她非亲非故,非师非友,再怎么想,祭文也轮不知道她来写。

  “你不用忌讳那么多。”萧景琼说道,“本公主让你写,你就写。”

  “……”

  “来人,拿笔墨纸砚来。”

  话音落下,就有人将准备好的笔墨纸砚,直接放在了梁尔尔面前,分明是早有预谋。

  “写吧。”萧景琼说。

  梁尔尔手心额角冒虚汗,心口不受控制地越跳越厉害。

  萧景琼将毛笔地给她。

  容不得梁尔尔拒绝。

  心跳骤然加快,虚汗越来越多……

  梁尔尔已经没有心神去思忖萧景琼目的何在,接过毛笔,坐在桌前。

  萧景琼盯着她的手,确切的说,是笔尖。

  梁尔尔咬紧牙关,用了极大的定力,才让自己的手指不抖动。

  “写吧。”公主说。

  梁尔尔深吸一口气……

  “太后……驾到……”就在要落笔的时候,屋外传来一声十八弯儿的通禀。

  屋内的众人纷纷看向门口。

  只见,太后被人搀扶着,笑盈盈走进了屋子。

  “皇祖母,您怎么来了?”萧景琼起身迎接,行礼。

  太后说道:“哀家出来走走,走着走着,就到你这里了,想来看看你。”

  “想看我,皇祖母说一声,我立马去您身边!正好,我也想皇祖母了。”萧景琼扶着太后上座。

  太后点着她的脑袋:“你呀,嘴巴还是这么甜。”说着,看向一屋子的人。

  “太后万安。”刘蕊儿与沈芳凝行礼。

  太后笑着摆手:“都起来吧。”

  说完,目光落在了梁尔尔身上。

  梁尔尔也站起起来行礼。

  太后看看她,又看看萧景琼。

  刘蕊儿与沈芳凝在大公主这里,倒是正常,她们自来跟景琼关系不错。但是……大公主何时与梁尔尔关系这么好了?

  太后笑问道:“尔尔,你怎么也在景琼这里?”

  “大公主想见我,将我召进宫来了。”梁尔尔回道。

  太后倒也没问什么事,只是上下打量梁尔尔,说道:“你没事吧?脸色怎么这么差?”

  梁尔尔擦了擦额角的虚汗,回答道:“我没事,就是今天来的时候没吃早饭,有些头晕……”

  太后简直哭笑不得,说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好多都不喜欢吃早饭。”

  梁尔尔笑了笑,目光看向桌上的笔墨。

  “你是要写东西?”太后又问,“写什么?”

  梁尔尔说:“给刑部侍郎家的洛小姐写祭文。”

  “你来写?”

  梁尔尔回道:“大公主说让我来写。”

  太后看向萧景琼:“胡闹。”

  萧景琼说道:“皇祖母,我没胡闹,梁尔尔进了天下美人榜,占了云溪的位置。”

  她道:“云溪定是不开心,所以,我让梁尔尔给她写一篇祭文。让云溪安心。”

  太后道:“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

  说着,对梁尔尔道:“不用写了。”

  梁尔尔轻轻颔首,回了一句是。

  身上的虚汗,不知怎么的,竟然停下了,就连心跳也渐渐恢复了正常。

  但是……

  梁尔尔并没有为此开心起来。

  虽然心悸与虚汗缓缓停止作祟,但是另外的,更厉害的某种感觉,正一点点地蔓延上来。先是指尖儿……一抽一抽的麻,蔓延到整只手……继续往上……

  “不写祭文就不写祭文了。”萧景琼听了太后的话,也没有继续为难梁尔尔,转而说道,“但是,笔墨纸砚我都准备了,总不能浪费吧?”

  她说着,定定看着梁尔尔,继续道:“这样吧,你也算是天下美人的榜上的人了,才情定然是不错,你就再这里写一首诗吧。”

  说完,看向太后。

  太后这次倒是没有什么意见。

  “写吧……”萧景琼道,“就写‘山有木兮木有枝……’”

  梁尔尔再次握住放下的毛笔……

  她怎么觉得,比起为难自己,萧景琼更要的,是她的字迹。

  事已至此,也容不得梁尔尔仔细想,她再不动笔,一会儿指尖儿彻底麻痹了,估计都写不出字来了。

  【山有木兮木有枝……】

  梁尔尔提笔写。

  “各位见笑了。”她放下毛笔,动了动指尖儿,恍然不是自己的了。

  梁尔尔心里发慌,面上不显。

  对面,萧景琼盯着她的字,神色变化了一遭,不语。

  “写得不错。”太后说道,“只是少了一些风骨。”

  梁尔尔道:“其字如人,我本就没什么大追求,字迹也懒懒散散的……”

  刘蕊儿双手环胸,扬起下巴,冷冷说道:“梁尔尔,你也算是有自知之明。”

  她之所以敢这么说,不只是嘲笑梁尔尔,也是因为刘小姐写得一手好字。

  刘蕊儿的字,从小得名家教导,如今,整个惠贞女学堂,就连教授书法的先生,对她的字都是赞不绝口的。

  “蕊儿的字写得确实很好。”萧景琼说道,“俨然一个女书圣了呢。”

  刘蕊儿觉得自己当着起这声夸赞,挺着胸脯笑了笑。

  梁尔尔却忽然脚下踉跄了一下。

  太后看她脸色苍白:“尔尔?”

  梁尔尔道:“太后,我除了没吃早饭,药也没吃,现在有些头昏眼花……”

  前面是说谎,但是后面是真真的实话实说!现在确实是头晕眼花,身体也一点点失去了知觉。

  这就是蔓心发作的样子?不……梁尔尔心里隐隐不安,她觉得,现在,只是山雨欲来前的安静,之后会有凶猛的进攻等着她……

  “怎么还吃药了?”太后说。

  “染了风寒。”梁尔尔低声说道。

  麻木的感觉已经从双臂蔓延到上半身,然后往脚下走去……

  梁尔尔挺着几乎麻痹的上身,说道:“太后,我想先回去吃药。”

  “去吧。”太后摆摆手,“等身体痊愈了,你再来宫中。”

  “是……”

  …………

  …………

  从大公主住处走出来。梁尔尔的半条腿已经没了知觉,用一种很怪异的姿势走了出来。

  “尔尔!”邹蓝见到梁尔尔出来,连忙走上前。

  “快……”梁尔尔一把攥住邹护卫的袖子。

  邹蓝一怔,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他一把将梁尔尔抱起来,往宫外走去。

  梁尔尔缩在邹蓝怀中,全身麻木,毫无知觉。这种感觉可怕得紧,像是自己不再是自己了……

  “别怕。”邹蓝抱紧她,脚步匆匆。

  “站住!”眼看邹蓝就要走出宫门,身后有人大喝一声。

  前面守门的侍卫闻言,将邹护卫拦住。

  只见喊住邹蓝的人,是一个禁卫军侍卫首领。

  那侍卫的身边还跟着一人,一袭白道士服,广袖长袍,乍一看,仙风道骨似的。

  邹蓝的眼色一沉。

  他怀中的梁尔尔感觉到到了杀气,撑着精神,顺着邹蓝的目光看过去。

  童不兮。

  “皇宫禁地,岂容你们这样子!”那个喊人的侍卫,面露不悦。

  邹蓝充耳不闻,抱紧了怀中的梁尔尔。

  “我说话,你没听见是不是?”被无视,让那侍卫脸色难看起来,“这么伤风败俗的事情,不许出现自宫中!”

  “……”

  邹蓝依旧不语,怀中的梁尔尔此时全身动弹不得,他根本不可能放手。

  而梁尔尔这边,她正被这种麻木的怪异之感包围,折磨得她心里发慌,不由恐惧。

  此刻,她整个身体毫无知觉,所有的感觉都集中脸上。能看,能听,能说……其他一概不能做。

  梁尔尔的目光穿从邹蓝的臂弯,看向那为难人的侍卫首领。

  那侍卫已经气冲冲走到邹蓝面前。

  “把人放下来,自己走!”

  邹蓝皱眉,抱着梁尔尔微微后退,虽然退开了,但是抱着梁尔尔的手更紧了。

  “你!”那侍卫首领横眉竖眼,眼看就要没完没了。

  “马护卫……”一直不出声的童不兮开了口,“算了,那姑娘看着不舒服。”

  他嘴上说着“姑娘”但是眼睛里看的,一直都是邹护卫。

  “我倒是懂些医术,可否让我一看?”童不兮对邹蓝伸手。

  邹护卫想也没想,几乎是本能,抱着梁尔尔往后退去。

  他将人抱得更紧了,冷冽地,戒备地盯着童不兮。

  童不兮伸在半空的手,表情却无懈可击。

  他盯着邹蓝:“我或许有法子,能治这位姑娘的病。”

  邹蓝双目微动。

  童不兮盯着他,看似一派淡然的脸上,下面藏着势在必得,虎视眈眈……

  邹蓝抱紧梁尔尔,又往后退了退,双目冷峻,声音冷冽:“让开。”

  童不兮闻言,轻轻叹口气。

  “马侍卫,放他们走吧。”童不兮当着邹蓝的面,缓缓说道。

  那马侍卫及其听话,摆了摆手,拦着梁尔尔与邹蓝的人,让开了。

  童不兮望着邹蓝的背影,目光沉沉。

  …………

  …………

  邹蓝出了皇宫,抱着梁尔尔,迅速来到了青大夫的住处!

  青大夫一看,脸色一沉:“蔓心发作了!”

  “快,将她抱到床上!”青大夫指挥者邹蓝,“去找萧见楚身边的初四来!”

  邹蓝一怔。

  “初四有一个秘方,能缓解梁尔尔蔓心发作时的痛苦!”

  邹蓝点头,二话不说,直接去了楚王府。

  萧见楚带着初四飞快赶来!

  “初四,你的药!”王爷看见病床上的梁尔尔,脸色微白。

  初四连忙将配好的药塞进梁尔尔口中。

  寒冬,青大夫额头浮了一层冷汗,一根根银针,扎在梁尔尔穴道上。

  梁尔尔的脸色时而青紫,时而惨白,时而通红,时而青黑……

  之前的麻痹感褪下,疼痛伴着惊涛骇浪,呼啸而至,针扎似的疼,从心脏开始,随着血液流遍全身,像是谁在捣烂她的内脏,撕咬她的皮肉,割开她的血管……

  身上的冬衣全部湿透。

  梁尔尔像是一只被定在木板上的飞蛾,那钉子不止一根,几乎密密麻麻扎满了全身……

  “痛不欲生……”

  原来是这个样子的。

  梁尔尔恍惚地想到。

  在书上轻飘飘的四个字,降临在身上,原来这般……这般痛不欲生……

  她是真的不想活下去了,死了吧,死了一了百了……

  “邹,邹蓝……”

  梁尔尔疼得恨不能昏过去,但是,不能……

  蔓心最大的魔性,在于它折磨人的身体,却又能死死吊住人的精神。

  就像一个刽子手,是逼迫着中毒人,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凌迟。

  太痛苦了……简直……

  “杀了我……”梁尔尔盯着邹蓝,狠狠盯着邹蓝,“杀了我……杀了我!”

  邹蓝脸色微白,木雕一般,僵直地站在床边,攥住她的手,双手颤抖。

  “杀了我!”梁尔尔瞳孔焕然,声音嘶哑,喊叫着。

  邹蓝嘴唇苍白,双目微红。

  “邹蓝……你,你杀了我……”梁尔尔蜷缩,生如蚊讷……

  “尔尔……”

  …………

  …………

  不知过了多久,梁尔尔身上的蔓心终于被压制下去。

  她终于能暂时解脱,昏迷过去。

  再次醒来,已经是半夜时分。一睁开眼,见到床边的邹蓝。

  梁尔尔弯起嘴角,虚弱笑了笑,唤道:“邹蓝……”

  “嗯,我在。”邹蓝握紧她的手,脸色苍白。

  梁尔尔眯着眼,继续笑:“我没事了……”

  邹护卫望着她,一点儿也笑不出来。

  “梁小姐,你的心可真大。”一旁传青大夫的声音。他推开邹蓝,看向梁尔尔,“这才是第一次,后面说不准,还有几次。”

  “没事……”梁尔尔道,“我相信你。”

  “可我不太相信你……”青大夫幽幽道。

  梁尔尔一顿,这时,她才忽然想起来。自己在最疼的时候,抓着邹蓝的手,一直喊叫着,“杀了我!杀了我!”

  “呃……”梁尔尔看向邹护卫,满脸心疼,她怎么就脑子一疼,说出这种话来了?!

  “梁尔尔。”屋子中第三个男人开了口。

  梁尔尔眨巴一下眼,看向萧见楚。

  萧见楚正冷冷地看着她。

  一旁的青大夫说:“这次蔓心发作,幸好有王爷家的初四,你的疼痛已经缓解了许多。不然,你估计都熬不过去。”

  梁尔尔咽了咽口水。

  萧见楚面无表情,继续盯着梁尔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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