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析白二人被带着从山洞的另一边出来后，来到了群山环绕的山谷之中。只见视线所及范围之内，有一栋大小为雅克萨堡垒的十分之一的洋房。罗刹男子指着洋房，自豪地说道：“这是我的别院，它的小名叫‘山间摇篮’。”

待析白在重重押送之下逐渐靠近‘山间摇篮’之后，才看清这栋突兀的建筑的样貌。只见它有着汤圆形状的穹顶、骨架似的飞扶壁以及极致豪华的浮雕图案。但没等析白仔细观赏，就已经被带入了大厅。在这里，大大小小的船只模型作为装饰摆在各处，和环境很好地融为了一体。

这时，析白为了显得自己对罗刹的文化十分感兴趣，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是在套近乎地说道：“哇，这栋建筑好美，但是说不上哪里有些奇怪？”

罗刹男子神采飞扬地说道：“也没什么特别的啦，只不过我去过太多地方，所以才亲手设计出了这栋融合多地建筑特色的房屋。我最满意的还是这扇落地窗，每当外面大雪纷飞的时候，透过彩色玻璃望出去，就像来到了……童话里的世界。”

析白笑着附和道：“呵呵，因为屋里有炭火取暖，不用冒着被冻死的危险在外边谋生吗？”

罗刹男子道：“你说得很对，在自我满足的情况下看别人受罪是头等幸福的事。所以你们选择和大清国划清界限，是非常明智的举动。我会安排你们在一间房中休息，在此之前，先将你们身上带的东西留下。”二人卸下了弓箭和背包。然后，又在重重注视之下，分别拿出了暗藏在厚重的衣服中的防身匕首。



待成德的身体终于不再疼痛了之后，二人被带到了罗刹男子的书房。层层书架前，凌乱地放着一些单摆、弹簧和太阳系的微缩模型。

罗刹男子坐在书桌前，郑重其事对二人说道：“不管你们如今有多么落魄，但我一闻就闻得出，你们身上流着贵族的血液，就跟我一样。”他这么说时，析白为自己不着道的演技羞愧地低下了头。然后他继续说道：“但事到如今，我也不怕实话对你们说，我的祖国虽然比清国强盛了一些，但执掌朝政的那些人仍十分地顽固不化。现在国内政局混乱，非常不建议你们去那里碰壁。”

成德道：“我见你是个好人，既然这条路行不通，不如就放了我们，让我们以打猎了此残生？”

罗刹男子挠了挠头，似乎意不在此。

析白道：“你是想让我们在此处直接为你效力？”

罗刹男子接着她的话自吹自擂道：“你们也知道，一般富有智慧的人，总是会被那些迂腐却拥有权力的人所排挤。我就是太过光芒万丈了，藏都藏不住，为避免纷争，只好自请到这偏僻的异国来度日。”

析白故作激动地说道：“韬光养晦才是所有伟人的必经之路！我相信你只要在这里耐心等待，迟早有一天能重回巅峰！”

罗刹男子道：“在那一天到来之前，就请你们先将知道的关于大清国的事情写下，譬如皇帝是如何管理朝政的，边防是如何部署的，风土人情如何等等。”

成德一动也不动，就像离了魂。罗刹男子将蘸了墨的毛笔递给析白，期待地看着她。

析白推脱道：“我不会写汉字，而且那些事也不甚清楚，还是让他来吧。”

罗刹男子不耐烦地看着成德，将毛笔对准他，说道：“假如你们写的东西使我感到受益匪浅，作为回报，我会教你们最先进的知识，令你们不枉此生。”

这时，成德拿起毛笔，道：“稍等片刻。”

不一会儿，他将写满字的一整张纸递还给罗刹男子。只见上面写了一篇《罗刹犯我边界赋》，辞藻优美而华丽，充满了对边境百姓所遭受苦难的同情与力求在战场上驱除鞑虏的决心。

析白瞄了一眼标题，便恐惧地吞了一大口口水，面露紧张和抱怨的神色，好像在说：就不能婉转地编造些谎言来拖延时间，以便寻求逃脱的机会吗？

罗刹男子粗粗看过之后，果然面带怒色地说道：“我想你们还没统一口径，我必须提醒你们的是，翻身的机会往往只有一次。今晚你们就在地窖中好好反省，明天再继续。”说罢，他对在书房外站岗的手下发令，随后，二人被客客气气地送到了阴暗的地窖之中。

随着厚重的铁门被关上，析白和成德二人共处一室，却和往日同床异梦的时候一般，仍旧是各怀心事，一点也不像正在共患难的同伴。究其原因，恐怕是因为他们都被人际关系所深深困扰，以至于在面对威胁自己生命的事物的同时，只想着如何浑水摸鱼地躲避过去。

经过一长段时间的无言之后，析白率先打破沉默，说道：“也许我们这次真的会命丧虎口。”

成德附和道：“要怪只能怪我们运气不好，怨不得谁。”

析白道：“我一直有个疑问，你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成德犹犹豫豫地说道：“我不想在这个冰冷的地方追忆往昔。”

析白劝说道：“也许说出来，你就会发现过去一直忽略的细节，解决多年来累积的疑窦。”

成德叹了口气，道：“好吧，看在你甘愿当个听客的份上，事情还得从十一年前讲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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