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画中情

　　
<p>我和母亲还未说上几句话，容宛过来寻我玩耍。这些日子大伯母过来帮忙三叔的婚事，容宛也经常跟着过来请安玩耍。</p>
<p>“走，我们找容瑶去，难得碰到你在家，我们三个一道玩。”容宛拉着我的手，一路疾走，最近，她来我家来的勤，与容瑶倒好上了。</p>
<p>她将我拉到韶华苑，这里是叶府精致最好的一处园子了，这里成片额腊梅花早就落了，池塘边杨柳依依，摇曳婆娑，容瑶便是站在成排柳树下对影神伤。</p>
<p>“你，你这是怎么了，瞧着似是哭过么？”容宛放了我的手，冲容瑶跑过去。</p>
<p>可不是，容瑶双眼红肿，发丝随清风飘散，端的是楚楚可怜的姿态。她吸了吸鼻子，挤住一个难看的笑容，冲着容瑶紧张地直摇头，“哪有怎么了，妹妹千万别多心，不过是风迷了眼睛罢了。”</p>
<p>“妹妹也来了。”她又转身客气地同我打招呼，环顾四周望了一圈儿，才踱到我身边，哀求般地问：“姐姐问妹妹一句话，望妹妹老实给我一个答案，免得我心焦。”</p>
<p>“到底什么事儿啊，这么严重。”容宛疑惑地看了我一眼，她孩子气的很，自认为自己善良，爱管闲事。</p>
<p>“就是，姐姐说就是了。”我似笑非笑地睨着她。</p>
<p>她瞬间眼泪就像决了堤，哗哗哗地落了下来：“妹妹，我姨娘何时才能回来，她在那边苦的很，听说人都瘦的脱形了，她毕竟生我一场，我，我……。”</p>
<p>容宛瞧着急忙扶住了她的胳膊，皱着脸，一副比她还痛苦的模样。可眼角眉梢分明露出一丝鄙夷，哼，有种人就是这样，同情是建立在鄙夷的基础上的。亏容瑶还演的这般走心。她毕竟是姨娘生的，容宛可是正紧的嫡出女儿，骨子里哪里会看得起她。</p>
<p>“姐姐啊，你这不是为难我们么，府里这阵子忙的，连大伯母都是脚不沾地的，总得过了这阵子。”我也顺势拍了拍她的背，果然，容宛听了我的话，不耐烦地看了眼容瑶梨花带雨的脸。</p>
<p>“好了，我难得在家，母亲身子又重，我得多陪陪她，我先走了。姐姐们好好玩儿。”我见好就收，怡怡然离开了。</p>
<p>容瑶和她母亲一个模样，惯会扮可怜，博同情。我晓得她，她这出戏不过是想着用这件事儿博取容宛的同情，与她交好，疏远了我。</p>
<p>晚上，我和父亲、母亲一道用晚膳，我提起了太后春日宴的事情，父亲却并不同意母亲的意思，我和云贵人这堂姐妹的关系是决计抹不开的，外人总是联想在一起的，无论我在宫中是何种立场，所以，太后袒护着，大家万事总能看着太后的面子，思忖一两分，只肖我与太后不要过分亲近，虚与委蛇即可。</p>
<p>母亲又说起了杨姨娘的事儿，容瑶也是可怜，到底是生身母亲，总是舍不得的，只是最近实在太忙了，三叔的事儿，容芳名字入祠堂的事儿，大房那边亲戚过来吃住的事儿，母亲再过两个月又要生了，一桩桩一件件忙的不可开交啊。</p>
<p>我也顺势说起了容瑶今儿个在容芳逼问我杨姨娘和何时回来的事儿，父亲听了更加不悦，在外人面前嚼舌根，算什么事儿，也不怕丢人，真是太不懂事儿了。</p>
<p>五月初五是端午节，不巧的是，我那日得进学，以前在家的时候，秦大家都是放我假的，可以去看龙舟。那日，我捎上了前一日做的粽子，带到学堂里给每位师傅，四皇子，五皇子，阮文婧各三五个。其实就是送着新鲜罢了，我包了好多馅儿的粽子，蛋黄啊，赤豆啊，猪肉啊，没事闹着玩儿罢了，也是一份心意嘛。他们见我这般有心，各个都十分开心，连一向挤兑我的四皇子都不好意思地笑了。</p>
<p>用过了午膳，我正准备歇一歇，春日里愈加犯困，眯着眼有一搭没一搭与咏莲说话。</p>
<p>“咏莲啊，你真名叫什么？”</p>
<p>“回郡主，这就是奴婢的真名啊。”</p>
<p>我猛然睁开了眼，稀奇道：“那倒是稀罕事儿，你一直跟着三皇子的吗？”</p>
<p>“不是，奴婢进宫，是在大公主身边的。”</p>
<p>“那三皇子还是比较满意你这个名字的。”我继续眯眼寐着，并没有上心。其实咏莲这名字挺俗，我就是想着三皇子饱读诗书，怎么给丫头起这么个不上档次的名字，所以才有此一问，原来是她的本名，那就怪不得了，不过也稀奇，他倒喜欢这名字。</p>
<p>“不若，我给你换个名字，可好？”我下意识地问。</p>
<p>“求郡主不要给咏莲换名。”</p>
<p>我还未反应过来，她就砰砰砰磕起了头，一脸正气盎然地望着我。</p>
<p>我连忙扶起她，哭笑不得道：“不换便不换吧，你何苦还磕头，又不是什么大事儿，你既喜欢自己的名字，那就不换。”</p>
<p>“谢主子赏。”咏莲感激涕零地抹着泪。</p>
<p>我真是无语了。</p>
<p>“郡主，郡主，您歇了吗？”帘子外面秀秀低低地唤着，打断了我和咏莲的谈话。</p>
<p>“什么事儿？”</p>
<p>“五皇子身边的小太监来传话。”秀秀进来禀报。</p>
<p>“哦，那进来吧。”我坐起身，理了理鬓发。</p>
<p>很快，一个身板硬朗的男子进了来，低着头，“请郡主安。”他磕磕绊绊地请安，说话腔调也怪的很，我不由得狐疑。</p>
<p>“抬起头来我瞧瞧。”我轻轻抿了一口茶。</p>
<p>他猛然半抬起头，眼睛却还望着地面，我却下意识吃惊地将茶一口喷了出来，恰巧将他喷了个满头满脸。</p>
<p>“你，你，你怎么这身打扮。”说完，看着他湿哒哒的抹脸的模样，捧着肚子笑了起来。</p>
<p>咏莲也看了出来，诚惶诚恐服下了身：“奴婢给五皇子请安。</p>
<p>“去去去，外面守着去。”他不耐烦地大手一挥，憋屈地瞪着我。</p>
<p>我急忙拿出绣帕给他擦脸，“你这可不能怪我，你这堂堂五皇子，作什么呢？”</p>
<p>他倒是来了劲，一把扯过我的帕子，胡乱抹了几下，兴致冲冲道：“下午我们一道去看赛龙舟可好？”</p>
<p>“下午不是还有课么？”我懒洋洋地说着，捻起那帕子嫌弃地扔到了一旁。</p>
<p>“我已经和阮文婧说好了，她会给我圆谎的，就说我不舒服。”</p>
<p>我这才发现他没有开玩笑，不确定地盯着他：“我下午是乐器课，与你可不在一道，再说你不还有骑射课么，你确定你这般逃课不要紧？”</p>
<p>“去吧去吧，我确定，从小到大，我从未看过赛龙舟，你就带我去吧，大不了骑射课我赶回来就是了。”五皇子可怜兮兮地扯着我胳膊，我叹了口气，也是可怜的娃，长这么大居然从未见过，真是童年不幸啊。好吧，其实我自己也挺想去的，有了共犯，可不就胆子大了么。</p>
<p>我们也不敢在外面逗留太久，约莫一个多时辰就回宫了，他却像捡了宝似的直乐呵，一路上手舞足蹈地跟我说着那热闹的场景，让我听着心酸。</p>
<p>因出了汗，我回到连玥殿便急着沐浴更衣，时辰不早了，我随意绾了个篡儿，插了跟木鱼香的木簪子，披了件百花滑丝披风便准备出宫回府了。</p>
<p>刚掀了帘子，咏莲匆匆忙忙走了过来，附耳低语道：“郡主，三皇子来了。”</p>
<p>“在哪儿？”我一怔，这么晚，他过来，是有什么事儿么。</p>
<p>“在迎旭小榭等着呢。”</p>
<p>“好，你带着她们都下去吧，我自己去就行了。”我拍了拍她的手。</p>
<p>院子里的夜风微凉，我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踏着羊肠小道徐步而行。夕阳落幕，胭脂红的天空露出半边娇羞，黄昏无言，簇簇枝头晕红柔绿，恬淡迷离，那朦朦胧胧的八角亭下，一抹颀长安逸的身影，融进了这静谧里。</p>
<p>“怎么这时候来了。”我堪堪止步于亭子外面，淡声问，几乎不敢打破这美景。恍然转身，那从来温润如玉的面容泛着柔柔的涟漪，炽热地看着我。</p>
<p>“你这样很可爱。”他薄唇轻启，缓缓坐了下来。</p>
<p>我知道他指的我这身打扮，故意狡黠地眯了眯眼：“人都说，不漂亮的女孩子才称之为可爱。”</p>
<p>“呵呵呵呵……你个促狭鬼，上回那本棋谱我收到了，棋虽下得不怎么样，字倒还算过得去。”</p>
<p>“你……”</p>
<p>“你喝酒了？”我远远地就看出他黝黑深邃的眼底几丝不自然的红晕，空气中飘着淡淡酒香，忍不住问。</p>
<p>“嗯，你过来。”他朝我招了招手，那宠溺深情的眼眸竟不知不觉引着我听话地走了过去，甚至恨不得伸手摸一摸那俊逸的脸，等到人在眼前，才觉得有些不自在，想退后却被他一把握住了指尖，温润的暖意直达心底，我的脸绯红一片。</p>
<p>“今日是我生辰，和他们几个喝了几杯。”</p>
<p>“大皇子，四皇子他们么？”我突然想起来五皇子中午似乎并不是饮酒的模样啊，急急地问。</p>
<p>“嗯，去请五弟，才发现不在宫里，在外面可玩的开心？”他懒懒地问。</p>
<p>“啊？”我轻咬红唇，埋下了头，思绪开始迅速转了起来，难道被发现了吗？五皇子不是着了太监服么，出了宫还特地换了平常百姓的衣裳，怎么还是知道了呢。</p>
<p>“别琢磨了，父皇并不知道，只是你们胆子也忒大了，下不为例。”他语气愤愤，脸上也始终漾着令人目眩的笑容，指尖细细婆娑着我的指尖。我的脸大概快烧着了。</p>
<p>“我，你，你今儿个生辰，你也没早说，我，我可没礼物送你。”</p>
<p>“你没有礼物送我，我却有礼物送你。”说完，一幅画轴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我慢慢伸出手握在手心，就要去扯丝线，他一掌附了上来，“回去再看吧。”</p>
<p>“还有，既然今日没有送我礼物，那就为我绣几个荷包吧。”他重重捏了捏我的手，才慢慢放开了，“去吧，时辰不早了，早些回府吧。”</p>
<p>我点了点头，转身缓走了几步，又侧过身子，腼腆地半望着地面：“那，我祝你生辰快乐。”说完，疾步离开了。</p>
<p>坐在马车上，指尖的温热似乎更加滚烫，我的心似乎还在嗓子口跳着，这就是怦然心动的感觉吧。只是，对了，皇上答应过他，生辰那日颁下封王的旨意，如今却并没有，大概他这个生日过得并不如意吧。</p>
<p>回到家，我的人才有些清醒过来，果然是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为零，我这还谈不上恋爱呢，怎么就这么笨了呢，不是说好了，不能跟他再纠缠不清的么。容玥啊容玥啊，难不成你想去做他小老婆，或者跟别的女人一起分享他的身体和感情，你是不是疯了，何况你是真的爱他，如若不爱，或者还可勉强，若是爱了，怎么舍得，到时候痛苦的还是自己。</p>
<p>“小姐，这幅画需要放起来吗？”流云出声打断了我的思路，在宫门口接我时她便帮我拿着画轴。</p>
<p>“你打开吧，我看看。”我示意她把画轴摊在书案上。</p>
<p>她可能以为是我得的赏赐，小心翼翼地解开红丝线，兴致勃勃地一点点慢慢展开，越到最后，脸色都变了。</p>
<p>“呀，这，这是小姐吗？”</p>
<p>待画幅完全展开，流云惊喜出声，望着画幅满眼生光，“这是哪儿，是谁画的呀，这画的可真是漂亮啊，太美了。”</p>
<p>我讷讷地上前一步，不敢置信地盯着画幅中的人物，不得不承认，他画出了我七分的神韵，更重要的是，这画中的场景我依稀记得是那日，我初入迎旭小榭，站在九曲回廊之中央，五皇子身后唤我，我堪堪回首，衣带翻飞，流眸生辉，画中的我便是俏生生地笑颜如花。他竟然将那场景记得这般清晰，让我心窒。</p>
<p>“小姐，你别怪流云多嘴，这幅画可是三皇子画的？倒是情真意切，可是，他是皇子，倒不是身份我们高攀不起，只是，最残忍便是帝王家，流云只怕小姐将来受委屈。”</p>
<p>流云的话何尝不是我心中所想。</p>
<p>我轻轻别开了眼，不忍再看，“你将这画好生收起来吧，千万不要让他人知晓了。”</p>
<p>“是。”</p>
<p>这几日府里又是好一通忙活，因为襄州那边的铭哥儿、庆哥儿还有长房大夫人到了，估摸着要等到吃了三叔的喜酒才会离开。容芳名字的入宗祠的仪式举行的十分顺畅，请了好几桌人过来热闹，族长年纪大了，经不住舟车劳顿，长房大夫人观礼过后自会将族长一一说明，襄州那边的宗祠自会安排妥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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