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生母安嫔(二)
一夜无眠，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时，卿因方才有了些许困意，小歇片刻。
自从昨日得知安嫔的死因真相后，卿因一颗心始终悬着。虽然打定主意要为原主的生母报仇，但向何人复仇，又该如何复仇，这些问题始终缠绕在她心头，久久不能平息。
究竟谁才是幕后黑手?
黛宁唤她醒来，看着她，忧心忡忡地为她梳妆打扮。
“公主殿下，千万要保重自己的身子，您若是出了什么事，那奴婢就成了千古罪人了。”
卿因转头朝她安抚一笑，她看着精细铜镜中的自己，蜡黄脸色，乌黑眼底。不禁扯嘴自嘲，安嫔说到底只是她身体的生母，她又作甚为了她殚精竭虑。
也不知怎么的，这颗心就如魔怔了一般，被复仇这个念头钉得死死的。
“彭嬷嬷可来回过话没?”卿因比着发簪，随口问道。
“来过了，说老鸭汤熬得金汤肥美，十里飘香呢。”黛宁笑道。
卿因噗嗤一声笑出来，这些个老太监老宫女真是一个比一个人精，嘴再甜不过了。
“走，我们去瞧瞧。”
御膳房在宫中最西南的角落，卿因需得穿越一整个皇宫，颇有一种跋山涉水不远千里的壮士精神。为了荣宠，为了不和亲，卿因这些日子几乎日日都泡在御膳房。
今日还未踏进御膳房，便遥遥闻到鲜香夹杂淡淡酸味儿的馥郁肉香。彭嬷嬷的膳房门外围满了被香气吸引的小宫女，叽叽喳喳不停。
黛宁假咳一声，她们转身，见到卿因便急急请安。
“好闻吗？”卿因好笑地看着这些脸上尚且带着稚嫩的少女。
小宫女们面面相觑，不敢作声。片刻，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从中传出:“好闻！”
卿因看向声音的主人，站在人群中的是一个富有灵气的小姑娘，扑闪的长睫毛下一双无辜秀气的鹿眸。
“你且上前来。”卿因朝她笑着说道。
小姑娘羞涩地看卿因，小碎步上前来。胆怯的样子令人发笑，卿因却很是高兴，这深宫之中处处都是人精，察言观色八面玲珑，像这样展露本年纪该有姿态的实属少见。
“你想尝尝吗？”
“殿下，奴婢..”小姑娘迟缓地抬头看卿因，垂下头轻声说:“想..”
“椒月！”身后一个年纪稍长的宫女打断她的话，上前拉着她的手跪下道:“公主殿下恕罪！椒月她刚入宫，不知宫规，不是真心想食御食。望殿下千万饶恕她！”
说完，她连着重重磕头。
卿因转头看向黛宁，眼里充满了疑惑。这古时的宫规戒律竟有这般严酷，卿因不可置信。
“无事，你快些停住。”卿因急忙开口阻止她的举动，深怕她把额头磕出什么伤口来，她清清嗓子道:“本公主只是想找个试食宫女。既然你如此爱重于她，那便如此吧，你二人自今日起便兼职做彭嬷嬷膳房的试食宫女。”
“殿下..”年长宫女抬头惊喜地看卿因，随即便领着椒月谢恩。
卿因微点头，没再停留，大步流星地走进膳房。说实话，卿因肚中的馋虫早已饥渴难耐。
两个小宫女跟随在她身后，有些紧张不安。
彭嬷嬷身边的掌事宫女捧着满满一个砂锅出来，端放在木桌之上。喷香的气味惹得众人馋涎欲滴，皆然一眼不眨地盯着砂锅。
彭嬷嬷眉开眼笑地掀开砂锅的盖子，热气翻涌中，香味涌入每个人的鼻腔。
晶莹的油花漂浮在褐色的浓汤之上，夹起鸭块，柔滑若凝脂的鸭皮下是软糯松糜的鸭肉。
彭嬷嬷端起一旁的小碟，向卿因示意道:“殿下的秘料，老奴这就放下去了。”
卿因瞧了一眼，原来是某师傅自带的酸萝卜，忙点头。
小碟中的酸萝卜块下锅，仿若冰川中洒落的小冰块，看上去熠熠生光。卿因抓起一旁的小葱段撒在汤中央。一道“酸汤白玉珍鸭汤”便大功告成。
“快快快，盛出来，大家分着品味。”卿因兴奋道，小脸红扑扑的。
拿着分好的老鸭汤，卿因郑重地舀起一口汤，呼着热气，缓慢地送入口中。一瞬间，恰到好处的香鲜伴随着酸爽在味蕾中炸裂，入喉时带来的暖意，使她忍不住轻叹出声。
酸萝卜酸辣脆爽，使人欲罢不能。最后是主角老鸭，松软的肉进口，柔绵中汁液渗透出来，鸭皮包裹在外面，微微的嚼劲中和了肉的松软。
不多时，砂锅中的老鸭汤便消灭殆尽。这古时的供品御厨加上现代的调味料当真能创造超越任何时代的绝顶美味。
卿因心满意足地瘫软在木椅上，感觉全世界都是阳光美满。果然美食，可以治愈世界所有的苦痛与迷茫。
闲着无事，她与一旁的宫女二人交谈起来，那两人脸上晕红，似乎还沉浸在美食之中。
经过了解，卿因得知。年长宫女名唤椒星，竟是椒月的亲姐姐。椒星早两年入宫，在宫中跌跌宕宕爬到了御膳房采办宫女的位置。今年姐妹二人的父母相继病逝，妹妹孤苦无依之下差点被叔婶卖去勾栏，走投无路这才追随姐姐而来。
“辛苦了。”卿因拍拍二人的肩膀。
小小稚气的椒月瞬时红了眼眶，泪眼婆娑地趴进姐姐的怀抱。
这古时贫穷人家的女子，身若浮萍，生来就要在世间漂浮受苦。好运些的嫁个好人家，劳作一生，许是能子孙绕膝，坐享天伦之乐。
不好运些的。卿因摇摇头，不敢在往下想。她很想告诉姐妹二人，日后安华公主保定她们了，可是转念一想，自己哪有这么大能耐。不过是个刚显名声的帝女，暗地里的敌人仇人始终见不清晰，说不定明年还会远嫁和亲。
卿因看着二人，诚恳道:“日后若是有人存心刁难，便告诉我，我与你二人做主。”
在二人的谢恩声中，卿因踏出了御膳房。
今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当年安嫔之死，前几月原主之死，终究是要查明查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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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公公早已在膳房外侯着，见到卿因热络地请安逢迎:“殿下今日依旧光彩照人，不亏是天之娇女。传膳事宜，老奴都备好了。”
“有劳德公公了。”
御膳房距离养心殿并不远，但今日的卿因走得极满，似乎有意放慢脚步。身后的传膳太监都满怀疑惑，但依旧默默跟着她身后。
“德公公，到本宫身旁来。”这是卿因第一次用本宫这个称呼，语调也严肃许多。
德公公走上前，与身后的队伍形成差距。
“公公，母妃是怎样好的人，你是知道的。”卿因直视前方，小声道:“十五年前，你母亲病重，那时治病的银子是谁赐的，你应该也还记得。”
“殿下！”德公公惊道，又压低音量，默默无言。
“她是怎么死的，你应当更是明白。此事已尘封多年，可是德公公，本宫不甘心阿。本宫的母妃，那般好的人就这么被害死。”
“殿下...”
“本宫无须公公披坚执锐，冲锋陷阵。”她停顿，“本宫只要你去传膳时，问一个人。”
“谁？”德公公瞬时抬头，眼中并无半分抗拒。
卿因从袖中抽出一张小纸条，迅速塞到德公公手中。“十日，本宫想听到结果。拜托了，公公。”她诚恳道。
长生殿就在前方，气势磅礴的宫殿自带几分威严。卿因轻叹出声，提气快步向前走去。
她身后一声坚决之音:“是，殿下。”
长生殿的守门太监眼尖，远远便看到卿因一行人，他尖细着嗓音高声道:“安华公主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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