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Castle
懦者从不启程，弱者死于途中，只剩我们前行，一步也不能停。
——菲尔奈特《鞋狗》
如何形容这个地方呢？
之前在病房中百无聊赖的时候，我只能看已经不知道翻看过多少次的书籍。它们多半是那些爱心人士赠送的。他们对“爱心”的理解意义不过是用过的衣服和书，所以我的房间里早已堆满了那些东西，实在用不了的都只能拜托陈医生替我扔掉。
虽然扔掉那些真诚的人的馈赠不太合适，但是我实在是忍受不了太多旧的东西占用着我的生存空间了。
我是在那个青年心理医生送的书上看到了的。
那本书我记得很清楚，卡夫卡的《城堡》。
“你只有这些书吗？”他曾经这么问我。他当时看着我床边的“书架”（其实只是将几本书叠放在了一起），拿起了它们在手上翻看着，不过只是一些小孩子看的书，像什么《格林童话》，《爱丽丝梦游仙境》一般，描绘了一个我绝对不可能到达的世界。
我露出了失落的神色。我曾经很欣喜地期待着这些书的到来，看完之后留却的只是对自己命运的感伤。
他决定给我一本书——卡夫卡的《城堡》。
但是他似乎永远没有到城堡，都是在徘徊。
“大体来说，这个城堡的远景是在K的预料之中的。它既不是一个古老的要塞，也不是一座新颖的大厦，而是一堆杂乱无章的建筑群，由无数紧紧挤在一起的小型建筑组成，其中有一层的，也有两层的。”
这种一开始由城堡引发出来的虚无、缥缈感，逐渐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到了村子这，由于改变了生活方式，有时他会觉得非常疲倦。我们只好等着。他一醒来就会摇铃的。当然也发生过这样的情况，他在村里逗留期间，完全就睡着了，等他醒来又不得不赶回城堡去了。反正这里的工作他本来就是自愿来做的。”
那是一座虚无的城堡。所谓的『城堡』，不是王子与公主共同甜蜜生活的处所，也不是勇者拔出宝剑的地方，它代表的是这个世界的现实。因为他想让我看见这个世界的现实。
而此处就像是一座城堡。
我生活在这个『囚笼』里，别人总想给我创建一个没有忧愁，没有顾虑的世界。他们总是把我当成小孩子一样，努力让我住在天鹅绒的房间里，永远不会受伤。
而谁又知道，我终将面对的痛苦呢？
······
我此刻走到了走廊的尽头。
那里只有一条向下的路可以走，那是一条旋转的楼梯，从黑色扶梯上向下看，竟有着不可思议的视觉体验。从上面向下面看，所见的颜色从开始的黑色变得明亮，黑色逐渐变淡，仿佛褪去了盘踞在它身上的锈迹。在最下面，仿佛在闪闪发亮。
我扶着扶梯向下走着。在楼梯道里回荡着的只是我的脚步声，它在不停地发出回响，在这个漫长的路途上。
我依然不知道这条路有多长。
我只能朝着现在仅有的道路前行，因为我别无选择。
······
夏原走到了楼梯的尽头。那里的扶梯是白色的，白得透明。那里的墙砖也是毫无瑕垢的，与上面的相比实在是天壤之别。那里只有一扇半掩着的大门，门虽古朴但是没有体现出年代感，没有青苔覆身。光线从门缝中穿进来，直到向楼上传去，点亮了这栋建筑的内部。
她的心怦怦的跳着。自己离外面只有一步之遥了。
她做了一个深呼吸，然后推开了那扇半掩着的门。
光芒再次将她的身体笼罩。
······
你能想象到这里的场景吗？
当我推开门的一瞬间，我便看清了这个世界。
光透过泛灰的石柱群，将高大的身影映照在平整的石板上。石柱的身上盘踞着藤蔓，在藤蔓上还开放着鲜红的蔷薇花，点缀着单调而孤独屹立的守卫者。温暖的热空气逐渐涌上来，让我冰冷的身躯变得暖和起来。清风拂过耳边，还伴随着清脆的鸟叫声。
我只是呆呆地站在门前，感受着外面的世界的一切。过了许久，我才缓过神来，喃喃道：“这便是外面的世界吗？”
······
夏原走到了石柱下面的平地上，这里可以看得更远。
她眺望远方，唯有看见一望无际的平原。在远处，她看见天空的蔚蓝与平原的鲜绿交接，有一种焕然的感知。她回过头，看着她刚刚走出的建筑。
她想起了四年前她站在门口看着那栋奇怪而可怕的建筑时的感觉。
赫玛特里院。
她现在已经失去了害怕的意义。她的嘴角微微扬起，眼中的神采大过了心中的恐惧。
她已经离开那个囚笼了，她将要到远方去了。
她回过头，向前迈下了坚定的步伐。
······
她走在城堡（Castle）前的花园里。在红色砖路旁，花园中的花都在开放着，各种颜色的结合下，这个世界不再单调乏味。从前这里是她唯一的乐园。但是她还是不知道自己将会到达何方，现在的目的不过是走出这座城堡的范围而已。
至于后面将会到达哪儿，就留给未来的自己。现在，她只是想看看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好好感受一下曾经是奢求的一切。
她一直在微笑着，不断地四处张望。
她穿过了这个花园，可以清晰地看见不远处的围墙和大门。围墙包裹着城堡，将它包裹在阴冷的石窟中。铁门紧闭着，黑色的油漆在阳光下闪着冰冷的光。在门上，有一个巨大的锁，锁链如蛇一般环绕在门的身上，它封锁了赫玛特里院与外界的联系。
夏原看着围墙，很高，而且没有梯子。即使自己能够上去，也会摔下来，摔的粉身碎骨。
她看着门上的锁，依旧在泛着冷光。
她透过黑色的铁门看着外面的世界，那是她所梦寐以求的世界，明明伸手就能摸到，明明不过几公分的差距，为什么就不能往前走呢？
她撕扯着铁锁上的铁链，但显然无济于事，在空气中传递着的，只有铁链与门的敲击声。
······
为什么不让我出去呢？
我已经离开了病房了，已经离开了那个如锁链般囚禁着我的地方了，我就只是想到外面去看看而已，为什么不实现我这简简单单的愿望呢？我只是一个活不久的少女而已啊！
求求你打开这扇门吧。
······
时间已经差不多了。青年这样想到。
他看着不远处那扇紧闭着的门，微微听到了铁物质相撞而发生的敲击声。
”目标应该到了。”他自言自语。“也是时候把门‘打’开了。”
他从石块上起身，拍了拍褶皱的衣服，对着门的方向，说：
”我们至今为止所做的一切都不是徒劳的。“
······
门开了。
或者说门是『自己炸开』的。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门上的锁突然炸开，冲击将铁门击碎，化作铁片散落在地上。夏原也被冲击波所波及，她感觉一股强力的能量将自己向后猛推，直至自己摔倒在地上。
她短暂地失去了意识。
······
当她醒来时，她看见眼前的围墙倒塌了，废墟遍布于四周，破旧的墙已然失去了高大的身影。铁门在爆炸中化作碎片，铁锁也化作了风中灰尘。身前已经没有阻挡，只一步便可迈向自由。
眼前站着一名青年，伸着手，用温柔的声音说着：
”我带你去这个世界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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