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你以为我注视了你多久啊
一觉睡醒，麦莉就隐约觉得气氛有些不对。
外面的天阴沉沉的。灰黑色，没有丝毫纹理的雨层云铺满了整片天空，半点都没有平常这个时间阳光明媚的样子。推开窗户，也只能感受到潮湿闷热的空气沉重地涌来。
屋内的一切都蒙上了暗沉的灰调，让人也跟着提不起精神。
麦莉的视线在床上转了一圈，最后还是打消了睡回笼觉的念头，想着去吃个早餐，打打休兹，应该就能清醒了吧。
想到昨天熬夜布置的陷阱，麦莉不由得露出一个狡诈的笑，脚步也随即轻快起来，她蹦蹦跳跳地走到门边，推开了房门——
！
一片血色映入眼帘。
“休兹！”
她几乎是尖叫出了倒在一片鲜红中的人的名字。
休兹直挺挺地趴在走廊上，右手握着什么东西无力地垂在身侧，左手则拼命向前，伸出的食指无力地指向麦莉的房门，鲜红的液体在他身下拖拽出一条蜿蜒的痕迹。
这具冰冷的身体虽然凝固在了走廊阴影中，却依然在用尽最后的力气传达出一种“不要停下来”的决心。
麦莉一脸沉痛地在休兹面前蹲下：“怎么会这样，究竟是谁对你做出——”
她的声音顿住了。
麦莉忽然注意到，休兹伸出的食指指尖不自然地沾染了和身下同样的殷红。而在他指尖旁的地板上，正用潦草的字体写着：
老爷子。
麦莉唰地伸手抹掉了这条死亡讯息。
想了想，她又转身回了房间。再出来的时候，身上多了一条围裙，还戴上了手套跟口罩，手中握着两把小刀，眼神冰冷：“抱歉了休兹，我没想到管家爷爷终究还是做到了这一步，但我实在不能看着他的后半生只能在监狱中度过，为了还活着的人，就请你委屈一下吧。”
然后抬手就刺了下去！
“杀人啦！”
在小刀刺入咽喉的前一刻，感受到杀气的休兹猛地睁开眼睛弹了起来，一边惊慌地嚷嚷着一边跳到了后面。
“小公主你在干什么？！分尸吗！你这打扮不会是想分尸吧！”
“啧。”麦莉咂了下嘴，扭头大声嘟囔：“原来没死吗。”
“你这一刀真下去了就会死的！好歹先确认一下心跳再动手啊！”
“既然在人家门口装死，就该想到有可能遭遇的对待吧。”麦莉扔掉了围裙和工具，一脸“你也有错”地看着休兹。
“谁能想到你的第一反应会是毁尸灭迹啊！而且我也不是在装死！只是……”休兹的音量逐渐降了下去，他看着地上的红痕，自己的表情也逐渐茫然，“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来着？”
“不是想要吓我吗？最近这种事你也没少干。”麦莉狐疑地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看自己的右手，“恶作剧的工具你还拿着呢。”
休兹把手抬到胸前，看到自己正握着一瓶已经被挤空了的番茄酱。
……
“不，不会吧，是我？我真的做了这么没品的恶作剧？”休兹震惊地开始了自我怀疑。
“用尖叫弹力球搞噪音污染的人在说什么呢。”麦莉白了他一眼，响亮地拍了下手：“好，证据确凿，本庭宣布休兹的罪行成立，判决——”
“异议！我有异议！光凭这种证据根本不足以证明这就是我做的吧！”
“哦？”麦莉像是挑衅一般向前迈了一步，不动声色地踩住了刚才被自己抹掉，但还是留有擦痕的死亡讯息的位置，“那你倒是拿出些更有力的证据看看啊。”
休兹直冒冷汗：“证，证据……一时半会怎么可能有。”
“那么就判决——”
“等等！”
就在麦莉要再次拍手的前一刻，休兹突然灵光一闪！审视着麦莉的眼神变得犀利起来。
“不对劲吧，小公主。为什么你这么急着想要定我的罪呢？如果是平时，在我喊出‘异议’的瞬间，你就该开始筹备正式的庭审了吧。但是这次没有观众，没有对手，甚至没有证人的证词，你竟然就想要如此粗糙地结束这场交锋？”
麦莉张了张嘴，但没能说出反驳的话。
这愈发证实了休兹的猜测，他自信地笑了起来：“你以为我注视了你多久啊，可别太低估我对你的了解。这种反常的行动背后，一定有某种你想达成或是隐藏的东西。照这个现场来看……”
他毫无征兆地突然转身，手指指向了藏在拐角的人影。
“老爷子，只能是为了包庇你吧。”
“哼，猜得不错。”管家爷爷的身影应声而出，难得地看向休兹的目光中带了些许认可。
不过还没等休兹为自己“逻辑严谨”的推理骄傲，拐角处又走出了一脸牙酸的十里破剑神，他神色复杂地看了一圈在场的三人，叹了口气。
“大早上的打情骂俏结束了吧，现在可以去吃早餐了吗？先说一件事，虽然早餐有薯饼，但因为休兹前辈的浪费，没有番茄酱可以加了。”
空气一凝。
下一秒，其他三个人几乎同时朝着十里破剑神高吼：“谁在打情骂俏了？！”
十里破剑神及时抬手堵住耳朵才没被这三合一的噪音震聋。他没想到自己的一句话引发了这么大的反应，于是想了想，单手叉腰，下巴微扬，半闭双眼，模仿着休兹的模样重复了他刚才说过的话：
“你以为我注视了你多久啊。”
……
麦莉的脸腾地从脖子红到了额头。
休兹惊恐地扭曲成了一幅抽象画。
“打……打情骂俏……”管家爷爷则无法承受这一事实带来的冲击，喃喃地重复了这个词好几次，突然攥紧拳头，带着纯然的杀意砸向了休兹：“不许和公主殿下打情骂俏啊啊啊啊——”
“我那只是随口一说啊老爷子！你还想杀我第二次吗！”休兹靠着丰富的躲闪经验，在管家爷爷的拳风到来之前先窜上了墙壁。
“不经意说出口的才是真心话！”管家爷爷在休兹身后穷追不舍，“而且你是在凌晨试图偷溜进公主殿下的卧室时，自己撞上了食材车才昏在这的！与老夫无关！”
“啊。”
休兹脚步一滞，在管家爷爷的提示下终于回想起了几小时前的记忆。
他因为昨天午夜的那场恶作剧受到了极大的惊吓。虽然没能当场抓住犯人，但光看这几天他是怎么过的，就很容易能锁定小公主作为头号嫌疑人。
那么本着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的精神，他决心要让麦莉受到同等的惊吓。可好几次试图闯入对方的卧室，都被管家爷爷中途拦了下来。没办法，他只好装作放弃的样子，藏进了麦莉房间附近走廊边的挂毯后面。
这倒是让他避开了管家爷爷的监视，但他自己也因为这里又黑又暖和，竟然就裹着挂毯站着睡着了。
这一觉就到了凌晨，管家爷爷推着装满食材的小推车从这条走廊经过，地面的震动破坏了休兹的平衡，让他从挂毯后掉了出来，但因为天色阴暗，管家爷爷也没有注意前方……
砰！
一场车祸就这样发生了。
顺带一提，关于那个死亡讯息，其实是因为休兹很讨厌吃胡萝卜。
在被车撞到，上面的食材箱落下将他砸晕之前，他短暂地恢复了几秒意识，看到推车上装了大量胡萝卜，但当时他又迷迷糊糊地没法说话，只能拼死抓住附近唯一能用来写字的东西——番茄酱——试图留言。
“老爷子，我的那份早餐别放胡萝卜。”
他是想写这个来着。
真相大白。
但……
“总觉得这样一描述……让你显得好挫啊，休兹前辈。”十里破剑神对此发表感言。
休兹原本已经想要找个地缝把自己埋了，闻言抬头：“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完全不懂得什么话应该委婉地说这点，真心让人火大。”
十里破剑神惊喜地用力点头：“有的！有两个人说过了！”
“那你倒是试着改正一下啊……”休兹面对反而高兴起来的十里破剑神，产生了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挫败感，只好继续蹲在墙角，垂头丧气地模仿鸵鸟。
管家爷爷都因为这个描述听起来实在太丢脸，一脸同情地放弃追杀他了。
别这样，老爷子，你这样我会觉得自己已经没脸活在世上了的。
然后麦莉也凑过来，蹲在了休兹旁边，坏心眼地重复了一遍：“休兹，好挫。”
“别说了……”
“早点让我宣判了不就好了嘛，虽然装死的恶作剧也很没品，但听起来也比这个真相好啊。”
“对不起，是我错了……”
麦莉安抚地拍了拍他的头，莫名觉得扑倒在地，试图将自己的脑袋埋起来的休兹像只沮丧的大狗狗，非常有趣。
两人维持了这个姿势好一会，休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
“说到底，罪魁祸首不还是你吗！”
麦莉不解地歪头看向突然跳起来的休兹：“你在说什么？”
“在说昨天晚上你的那场恶作剧！”
虽然晚了一点，还差点被休兹的犯蠢打岔略过，但对于麦莉的审判，还是正式开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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