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心悸
白筠的目光早早就落在他身上，便问：“心情不好吗？”
珍珠低头偷笑，大概国师自己都没发现对陛下的态度越来越随意，这都是陛下宠出来的。
公良祁将一旁的躺椅拉得离煮茶的火炉更近，眉头没有松懈半分，吩咐马总管,“再去端一个火炉。”
他神态自然地拉她坐下，温热的掌心捂住她冰凉的指尖，脸色像是突如其来的暴雨，“怎么伺候的？”
珍珠吓得软了腿弯，匍匐在地上认错。
“好了。”白筠柔软的手指悄悄挠了一下他的掌心，“珍珠去拿一双手套来，最好能防水。”
待珍珠走了，公良祁似乎还未反应过来。只感受着刚刚被挠过的掌心像轻挠在心上，带来如海浪般汹涌的情绪，席卷全身，酥酥麻麻。
他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落在袅袅升起的茶雾上，眸光温和，隐约牵动嘴角。
这种养小国师的事，能让他感受到人的万千情绪。她的一点事都能牵动心绪，不可掌控的无力感袭来，让他压抑不住暴戾，却一次又一次的甘心沉溺。
原来不用克制时，竟然是万般轻松。
天空很亮，地上的雪还没开始融化，便又飘起细小的雪花。珍珠快步进了亭中，发上的雪花顷刻间变成水珠。
亭中新端来的火炉烧得很旺，珍珠将手套捧着靠近火炉，提高温度。
白筠眯着眼睛看被雪压弯了的树枝，愉悦的情绪从躺椅边垂着不断摇晃的双脚透露出来，十分可爱。
或许是得了承诺，又或许是公良祁对她的宽容让她渐渐露出单纯可爱的一面，不用端着各种身份一步一步艰难地向那点渺茫的希望走去。
现在，她大多都是当条快乐随心的咸鱼。
“手套都暖和啦，我想去玩雪！”白筠将手套戴好，眼巴巴地看向公良祁。
身体好了大半，她只想去放松一下。
天气太冷，就陛下跟珍惜眼珠子一样的，国师大人大抵是不能去的。一会儿她要如何安慰呢，珍珠叹气。
出乎意料的是，陛下只轻皱了下眉就同意了。
白筠的眼睛比今日的天光还亮，他只瞧见便心颤，瞬间溃不成军。
他想，他这辈子杀了很多人，不用心在意任何事，往后整个人的所有情绪大概也只因为这个人了。
他微微叹气，表情甚至温和到露出两份笑意，“手套不能摘。”
公良祁修长而苍白的手指覆上她的手套，温度瞬间停止下降。他躺回原处，目光落在她翩然如蝶的背影上。
“珍珠，你去陪她。”
“是，陛下。”珍珠行礼过后匆匆追上那道轻盈美丽的身影，脸上也绽放出笑意。
白筠穿着厚厚的披风，毛绒绒的帽兜遮住洁白的额，她一抬头就连视线也遮住。她不太高兴地用手拉开，想将帽子放下来。
“哎呦，您可不能放下来吹风！”珍珠赶来得及时，按住白筠的手，“陛下看着，您消停些。”
“知晓了。”总归是把蠢蠢欲动的手放下来了。
她们没去很远的地方，只在小花园里捧雪。白筠跑了一阵身上隐隐发热，蹲在地上休息，顺便将小树枝上的雪团成一团。
“珍珠，我们打雪仗吧！”
珍珠的腿一颤，她不敢。
“国师大人，要不…要不我找几个小太监，你来打他们？”
那样多没意思。
但她知晓这些人不敢以下犯上，同样的，她即便大胆了许多却不敢拉公良祁来玩。
“你去找几个人来吧。”她蹲着开始重新揉雪团子，把最开始揉得硬邦邦的雪球扔掉。
珍珠先去了亭中向陛下请示，跪倒在地，行得是最恭敬的礼仪。
公良祁漫不经心地掀起眼看向远处的灌木丛旁，她背对着这边，蹲在那里小小的，细细观察就会发现她的肩膀微微动着，背影都透着开心。
“去吧。”他的声线低沉，没什么情绪，说出的话却十分贴心。
“找几个有武功的，打雪仗要打起来才有意思。让他们打，别打中了就行。”
“是！”珍珠高兴地去御林军中请来几位武功高强的大人，说明陛下的意思。他们连忙自荐，争取在陛下面前露脸的机会。
珍珠挑选了九人，带着队伍往花园里去。
路过其中一条小径时，林玉然正带着小丫鬟赏雪，即便再不情愿，珍珠还是停下来给她行礼。
“玉妃娘娘安。”
林玉然眸光一凝，换上亲切温和的笑容，“这是干什么呢？可是妙妃出了什么事？”
你才出事！你全家都有事！
珍珠微微一笑，声音清亮，“不是的，是我家娘娘近日身体好了想要打雪仗，陛下便命奴婢去请几位大人陪娘娘玩。”
“唉…您也知道陛下护我家娘娘跟护眼珠子一样，娘娘好不容易高兴一回，就是要天上的星星陛下也愿意去为娘娘摘的。这不是还在说，寻几位有武功的大人悄悄给我家娘娘放水，还要让娘娘玩得尽兴！”
林玉然目光扫过珍珠身后的一众人，在御林军中的地位都不低，竟然皆是一脸荣幸的模样。
她不甘心就此放弃，也不会忘记此行的目的。
“既如此，咱们也去瞧瞧。”林玉然偏头向小丫鬟，勾起一抹笑容。
珍珠偷偷撇嘴，去吧去吧，好好看看陛下对妙妃娘娘多好！
待人来了，马总管眯着眼笑，看着小小的亭子瞬间热闹起来。
“你们去陪她玩，注意别伤着她。”公良祁目光扫过底下的人，观察他们的神情。
他们跪倒在地，面色肃穆，像是对待什么国家大事般，让公良祁松了神色，“去吧，放水别太明显。”
那九人跟着珍珠去花园，林玉然连忙上前两步缓缓行礼，“陛下安。”
公良祁不搭理，马总管倒是高兴，陛下多宠幸一人，便能更快地开枝散叶，“玉妃娘娘来得正好，奴才去瞧瞧厨房的糕点好了没有，劳累您给陛下煮茶。”
“为陛下做事，是臣妾的荣幸。”林玉然抬头，满目含羞地看向公良祁，却对上一双寒冰似的眼眸，隐隐带着警告。
她心底一凉，思虑过后还是上前，靠近桌旁的躺椅，准备曲腿坐下。
“谁准你坐了？”
林玉然的动作一僵，他以为陛下召过她，即使没有几分喜欢，那也是不讨厌的，如今陛下这又是什么意思？
然而她忘了，那次是妙妃让她过去的。
此刻她心中顾得凄然，手下倒茶的动作十分稳当。
公良祁不理会她，也厌烦她想要坐小国师位置的心思。目光便游走到花园，白筠与他们说着什么，九个人很快站成两边，看来是要分队打雪仗。
他轻笑了一下，觉得小国师越来越像个小孩子，口中却说出完全不相关的话来，“前几日晴妃送来的手帕，精致美丽，甚是喜欢。玉妃若有时间还是多将心思花在这上头。”
林玉然垂眸，笑意皆藏，只剩一片阴冷。
“是，那臣妾还是先回去好好研究，待技艺精湛了，好为陛下秀个荷包。”她此时已经面带温柔笑意地起身行礼告退。
马总管正好由远及近将对话听了个完整，等林玉然一走，耐不住心中的高兴问道：“晴妃为陛下绣了手帕？怎得不见陛下使用。”他想到什么，又说：“妙妃娘娘温和大度，想必不会为了这些吃醋，陛下还是雨露均沾…”
“没有手帕。”
“什么？”马总管被公良祁一脸不耐烦的模样吓得有些懵。
公良祁伸出手指，眯着眼遥遥看向亭子外的竹叶尖上头的积雪，指尖一动，那上面的雪就化成了水珠落下来。
“小国师前些日子得了张手帕，说什么虽然心思不正，为她绣得手帕倒是十分用心，甚得她喜欢。”说完冷哼一声，看起来很不屑。
“小国师没见过好东西，那几日吵得我耳朵疼。”
他没说的是，小国师对着别人送的东西赞美时，他心中燥意骤起，那种无法捉摸的难受都快要溢出来了。
于是他不好受，也不能让送东西的人好受，想必现在两人又忙得不会来烦他和小国师了。
他平和地收回手，取了新杯子倒茶喝，目光追随着远处欢快的身影，将马总管轻微的长吁短叹忽略得一干二净。
花园中正打得高兴，每次堪堪擦过白筠的衣摆，她丝毫没有察觉是否放水，毕竟她也是有武功在身，便以为都是自己躲过。
珍珠跟在她身边帮忙递雪球，兴奋地看白筠他们将另一队人逼到缺少积雪的竹林旁。
“娘娘，小心左边！”她一边喊一遍往那边跑为她挡住。
白筠一听见就快速闪躲，冲过去的珍珠被打了个正着，她当即大笑起来，随后被呛了一下，捂着胸口开始咳嗽，甚至干呕起来。
她一旦疯过头，就容易咳嗽想吐，这是老毛病了。
周围一圈人不敢动作，只察觉到一阵冷风呼啸而过，陛下已经到娘娘身前，将她一把搂进怀中。
缓了一下激动的心情，白筠抬眼看他，“没事了。”
“不许玩了！”公良祁的手轻轻拍着她的背，语气中带着点狠，却跟以往那种冰冷的样子一点都不一样。
她心中涌上莫名的感觉，鼻尖陡然一酸，“你再这样，我真的走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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