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回宫
公良祁在这个深夜里带她回到了宫里。
她堪堪站定，捂住被秋风吹得凉凉的脸颊，一抬头看见屋内正在睡觉的两个傀儡人，一股热气冲上头。
这怎么还睡到一起去了！
公良祁随手一挥打散了两人，揉着眉心躺上了美人榻。
她打开衣柜，现在里头还放了许多公良祁的衣裳。
给他拿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放在一旁，自己去屏风后换了衣衫睡觉。
长藤殿瑰丽华美，色泽艳丽，空旷时与博物展览馆别无二异。她闭着眼酝酿睡意，怀念起杏花村的小院来。
翻来覆去后仍无睡意，再翻身时听见公良祁的声音传来，“别吵。”
“哦，公子。”
“…是，陛下。”她轻轻敲了自己的脑袋，叹气。
如今入了夜，长藤殿大殿落锁，他们居住的主殿也会上锁。早晨天微亮，她便隐约听见铁链碰撞的声音，知晓是马总管来开门了。
她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坐起来。
公良祁撑着额侧躺在榻上看她，眼神没了杀意，平静的像一样湖水。
看不见湖底的汹涌，只被表面的平静与清澈欺骗。
“陛下醒了啊。”
她说着，见马总管带着两个端水宫女进来，其中一人正是珍珠。
“陛下安，娘娘安。可否这会儿洗漱？”马总管跪下行礼，心中疑惑为何陛下与娘娘又分开睡了。
“嗯。”
公良祁语气冷淡的应答，起身时还望向白筠的方向，“还不过来。”
“哦，好。”
她连忙掀了被子跟着一起过去。
这怎么脾气又不好了？但说脾气不好，也没有半月前的那么差。
马总管只当今日脾气差些，属于偶然。
白筠洗漱完，在珍珠的伺候下穿上外衫，又梳了个精致的发髻。
马总管见公良祁已经吃起了早饭，饭量竟然比从前好了不少。
宫中的饭菜比外面的精致许多。
公良祁往往都没什么胃口，奈何在宫外时国师总是用那种带着光的眼神看他，求他多吃几口。
他嫌烦，也会应付着多吃点。
如今人不在这里看着，他还是忍着食物的恶心多吃了些。思索着自己矛盾不受控的举动，他沉下脸撂了筷子。
“陛下！”
他一生气，屋里的人都战战兢兢跪下，衬得唯一还站着的白筠很没眼色。
马总管本想与她交代几句，如今见她如此笨拙，连忙拉她的衣袖，“娘娘，快跪下。”
她不明白公良祁心情怎么又不好了，准备顺着马总管的手劲跪下，又突然得了他的命令，“都起来。”
表情似乎更不好了。
白筠站直了刚刚弯曲的腿，朝他走过去，“陛下这是怎么了？”
见公良祁不理，她大着胆子坐下，笑着看他，“陛下要吃糖葫芦吗？臣一会儿便去做。”
“嗯。”这会他终于搭理她了，脸色稍稍好些。
马总管看得惊奇，他从未见过陛下如此乖顺听话，糖葫芦…就哄好了？
早饭顺利度过，白筠也应了承诺去给他做糖葫芦。公良祁就命人搬了张躺椅放在小厨房外面。
马总管听闻，连忙让小太监在外面栽了一颗树为陛下遮阴。
白筠让珍珠备好材料，抬眼看见外头的的情景不禁无语。
公良祁躺在树下，一侧小桌子放了茶具与各种水果，身后站着马总管和小时子，二十步开外的地方还站了两排太监宫女。
她看了一圈，看中了桌上的小番茄。
这本书倒是瓜果蔬菜俱全，白筠满意的笑了笑，擦干了手出去。
“陛下，我拿点小番茄哦。”
“拿吧。”
他没看她，目光遥遥看向天际与瞭望台相连的地方，待白筠进屋了，他才看了眼厨房。
这时的阳光倒是与杏花村那日的相似了。
马总管与小时子偷偷交换眼色，确实被陛下的变化惊到了。
后头站的两排太监宫女偷看，没听见他们说了什么，就只看见那位妙妃娘娘随意拿了陛下的东西，而且陛下还一脸平静的纵容！
天，要变了！
这事当日晚间就已经传遍了整个皇宫。
林玉然看见镜中的自己眼神阴冷，便转了身恢复那副温柔笑意的模样。
“水秋，这支簪子送你。”
她将一支玉簪递过去。
“玉然，谢谢你。”她勉强笑了笑，唇色苍白，面容十分憔悴。
林玉然身边的丫鬟翠柳，在那日之后郁结于心没几天就发疯失足落水死了。
她也在深夜跟林玉然倾诉过当时的可怖画面，但林玉然安慰几句后不甚在意，让她心中越发烦闷害怕。
她的心中就像压了一块巨石，一想起恶魔般的陛下便浑身发抖。
“水秋，我今日身子不爽利，你能替我去看看妙妃么？咱们受陛下冷落，还需要与她多走动才好。”
林玉然谨慎，知晓陛下脾气不好，自然不会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主动出击。
她也料定张水秋接了她的簪子不好拒绝，一定会帮她。
只是如今不同往日，张水秋将簪子塞回给她，声音颤抖，“玉然，我不想去！”
林玉然没有拿稳，簪子从衣袖上滑落坠地，发出一声清脆的响。
这声响惊得张水秋一颤，头也不回的跑了。
“将这儿打扫了。”
林玉然盯着人离开的方向拂了衣摆，冷声吩咐。
相较于这个宫里的意图要蠢蠢欲动，有许多宫殿已经备好珍品来见白筠。
她们也不敢相信，明明前几日还没什么特别，今日突然就出了陛下纵容妙妃娘娘的消息了。
几个按捺不住的妃子求见白筠，她就拿了今日做的糖葫芦招待。
只是宫中女子警惕，都不敢动。
白筠觉得好笑，她们既然没有毒害她，她自然也不会主动出手惹麻烦。
她想着，主动拿了一串吃着玩。
几个妃子刚动手拿，马总管笑意盈盈的进来，“几位娘娘安。”
行完礼，他又独向白筠道：“娘娘，陛下说，让您给他留些糖葫芦。”
马总管心中想起陛下说的那句“没必要给她们吃”，觉得意思也差不多。
手上拿着糖葫芦的几个妃子连忙放回去，“我们不吃，给陛下。”
“是，是的。我们不吃…”
白筠笑着说：“没事，我明日给陛下做新鲜的。”
“娘娘早些回屋休息，陛下在等着。”
马总说了这句话，恭敬的退了出去。
白筠品出了其中故意提高她的意思，不禁叹气，这并非她所想。
几人见此，果然互相交换眼神，开始夸赞她。不过其中不含几分真心就是了。
她听了一轮不重样的赞美之词，撑着脸笑道：“吃糖葫芦啊，都别客气。”
那些夸赞的声音便如同卡在嗓子里，再也发不出来。
其中一人瞥了好几眼糖葫芦的模样，主动与白筠告辞。
——
长藤殿彻底安静下来，珍珠带人进来打扫，“国师大人，她们来找你有什么用？应该去见陛下啊。”
“她们不敢。”白筠失笑，明明那么怕公良祁还要来巴结她向她打探消息，何必呢？
“陛下似乎变了些。”珍珠凑近她，压低声音。
“少说，背后编排陛下，若陛下要真想杀你，我可保不住。”
珍珠嬉笑着用气音道：“不会，您若是拦着，陛下一定手下留情！”
白筠沉默了一会儿，想起小桃来。
“桃妃搬进来了？”
“是，隔几日就求见陛下一次，都被拒了。您也时常与陛下待在一起，她没了办法，这几日倒安静。”
珍珠说完，又带了点委屈的说：“这段时间您与陛下时刻在一起，偶尔奴婢得了机会想与您说几句话，您也不怎么搭理我…”
“委屈什么，往后日子还长，说多少都行。”
珍珠得了这话，才重新笑起来，扶她回主殿休息。
两人没让其他宫女太监跟着，一路从偏殿外绕过去，经过小花园时瞧见小桃正在花园里折花。
白筠停下步子，道：“花枝折了，生命就短了。”
当然，除了公良祁折的除外，那支杏花枝如今还插在她的房里，开的极好。
小桃听见声音，高兴的上前来挽住她的手臂，“我中午见着你了！听说陛下十分喜爱你，你什么时候能让我也去陛下面前走动走动？咱们好歹住在同一屋檐下过不是！”
“我们过去坐下说。”白筠被她禁锢的难受，便指了指花园的石桌。
“好。”
两人落座，小桃就期待的看着她，等她答复。
“明日面议，我与陛下早上定是没有时间。”白筠想了想，道：“午间我要为陛下做些糖葫芦，你来帮我。”
“这能见着陛下？”
白筠抚平刚刚被她拉的褶皱了的衣袖，惊讶道：“你不知道？陛下会在厨房外的树下看我…”
她说着，垂头假意红了脸，看得小桃艳羡不已。
白筠如今得了宠，宫中别的女子大都是官宦之女，都不缺钱财。那些平民女子在宫中既无波澜，生活也拮据。
她才不想继续这样，赌一赌，努力一下，说不定她就可以像白筠一样得宠。
那时，所有人都得捧着她！
“对了，这几日又有一些姐妹来我宫中坐一坐，我实在无心应付，还得劳烦你了。”
“当然可以！”小桃回答迅速，心中已有一大堆的盘算。
解决了那些妃子的烦扰，又有了转移目标的计划，她一身轻松的回了房间。
公良祁不大高兴的躺着，黑黝黝的眼睛沉默的看着她，眼神却没有杀意，很奇怪的感觉。
“陛下怎么了？”
“糖葫芦呢？”他冷冷的声音出来，差点让白筠憋不住笑。
“陛下，糖葫芦都送出去了。而且，吃多了对牙齿不好。臣心中将陛下放在最重要的位置，希望陛下身体健康！若是…陛下往后多吃些饭，臣也是可以考虑再做一些糖葫芦的。”
她假装严肃着脸，猜测他下一句是说要杀了她。
果然，公良祁眼神起了变化，愈发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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