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识人
齐语彤此时正在宁昌堂内与齐秋氏商议膳房的事。
“彤儿认为膳房的人该如何处置？”齐秋氏之前就收到女儿送过来的东西，她让人按照上面的事一件件清查，所以上面所言非虚。
今日她让人请女儿过来，就是想考验一下女儿的应对手腕。
“换。”齐语彤红唇轻启，简单一个字却决定着一大片人的命运。
齐秋氏接着问她：“若是要换，又该如何去换？”
这个问题让齐语彤紧皱着眉，默默地思量起来。
“全部换掉不可以吗？”齐语彤轻抿着唇，不太懂地问道。
齐秋氏笑着对她摇摇头：“娘的傻姑娘哟，这换人也有不同的换法，全部换掉不一定是好事。”
“……我不是很明白。”齐语彤犹豫地道，犯错难道不应该罚吗？
看穿她的心思，齐秋氏拉过着她，轻声地解释：“犯错的严重程度也分许多种，有一些可以罚过就好，有一些则是需要更换的。”
“那要如何分辨？”齐语彤将她的话略一思索，顿时明白她的意思。
“这就是需要你自己去学的事，娘教不了你。”齐秋氏笑得温柔。
这也是她今日将女儿喊过来的目的，让她明白应该如何处置犯错的下人，而不是直接将所有人都换掉。
齐语彤抬眸认真地望着她，问道：“娘是想让我学会如何管理下人吗？”
“我儿聪慧。”齐秋氏伸手轻抚她的发，“日后你嫁人，能带到夫人家的人有限，所以只能让你尽量学会如何收服别人。”
“娘……”齐语彤目光闪烁，“你跟爹给我定下人家了吗？”
齐秋氏一愣，随即笑道：“没有，只是娘要尽早做打算。不说这些，你考虑好如何处置她们没有？”
“……我有些想法，娘听听看对不对？”齐语彤听着她避重就轻的话，心中慢慢有别的思量。
“你说说看。”齐秋氏眼眸带笑地鼓励她。
“膳房的人犯小错者处罚之后调离膳房，犯大错者处罚之后将其换掉或逐出府内。”齐语彤看着自家娘亲，认真地道。
“那杜管事又该如何处置？”虽然不太好，但起码还算可行，齐秋氏提醒她还有一人。
“杜管事……”齐语彤沉吟片刻，“疏忽管理，可重可轻，端看娘如何处罚。”
“小滑头，怎么把事件抛回娘的身上？”齐秋氏微愣，然后轻笑起来。
“因为我的确不知道该如何处置杜管事。”齐语彤对着她撒娇道，“还有那三个膳夫，娘认为该如何处理？”
“正如你所说那般，换。”齐秋氏嘴里吐出的话斩钉截铁，听得齐语彤又是一愣。
齐语彤不禁有些困惑，刚才娘还让她学会分辨收服下人，现在突然又处罚得毫不留情，两者之间到底该如何拿捏？
“娘知道你很困惑。”齐秋氏看着自家女儿毫不掩饰的神情，笑得很温柔。“不过娘暂时没有动杜管事的想法。”
“那娘为何……”齐语彤微歪着脑袋打量自己的娘亲，不明白她刚才所言是何意。
齐秋氏端起茶水，“娘指是膳房的膳夫。”
“这又是为何？”齐语彤更加听不懂，眼里的困惑几乎都要夺眶而出。
“膳夫犯事，若是小事尚可轻饶，如是大事……”齐秋氏眉眼骤然一利。“府中上下膳食全掌在他们手中，若是娘重罚他们之后，有人怀恨在心……”
未尽之意让齐语彤恍然大悟，原来自家娘亲是要预防此类事情的发生。
“可是，这其中的度好像并不好掌握。”齐语彤感到很苦恼，比让她看帐册还让人苦恼。
“娘知道，所以才更需要让你去学。”齐秋氏耐心地安慰她。
齐语彤红唇微张，想告诉她自己有吴嬷嬷帮忙，但对上她的眼，还是不由自主地点头应允。
“有吴嬷嬷帮你是好事，但是你亦不过太过依赖她。”齐秋氏猜到她心中所想，微叹口气，然后轻声地告诫她。
“我知道了。”明白她是真心为自己好，齐语彤认真地点头，示意自己有将她的话放入心中。
齐秋氏望着她乖巧的模样，正欲开口，却让门口传来的脚声打断。
她与齐语彤同时抬眼瞧去，就看到郑嬷嬷一脸郑重地进来。
“什么事？”齐秋氏微拧着眉问道。
郑嬷嬷朝她与齐语彤行礼后，恭敬地道：“见过夫人，见过大姑娘，刚才外面的人传来一个消息，老奴特地来向夫人禀报。”
齐秋氏眉头微松，看郑嬷嬷的模样，这个消息八成与齐国公府无太大关系。
她带着几分随意地问道：“传来什么消息？”
“林太傅府的林二姑娘刚刚被赐婚给三皇子。”郑嬷嬷低下头，慢慢地将消息禀报出来。
这个消息让齐语彤愣住，同时也让齐秋氏刚松下的眉头又皱起来。
“你说林姑娘被赐婚给三皇子做正妃？”齐语彤虽然早已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却不曾想会来得如此之快。
“是的，听说外头大街小巷都已经传遍。”郑嬷嬷也曾听闻自家姑娘跟林姑娘是好友，所以才会一得消息就立刻禀报。
齐秋氏认真思考一会，才笑着对郑嬷嬷道：“辛苦嬷嬷，嬷嬷你先去忙吧。”
“是，老奴告退。”郑嬷嬷有眼色地告退。
等到屋内只余她们两人时，齐秋氏的眉非但没有松开，反而皱得越来越紧。
“娘，是不是有什么事？”齐语彤望着自家娘亲的模样，不太明白这件事与自己府上到底有何关系。
齐秋氏下意识地朝她一笑，“娘只是惊讶而已。”
她没想到这辈子林雅仍旧会嫁入三皇子府，而且还是以正妃的身份。她与自己的女儿交好，日后还不知是福是祸。
齐语彤伸出手握住她的手，语气歉然：“娘，其实这个消息楚楚早就已经跟我提过，当时我只是没有想好要不要跟你说。”
“你早就知道？”齐秋氏神色带着些许疑惑。
齐语彤朝她点点头，“之前楚楚来府里，她不小心脱口而出，说她的父亲让她嫁给三皇子，但是她不愿意嫁，却毫无办法。”
说到“毫无办法”几个字时，齐语彤的语气中透着些许悲伤。
自己女儿的话一出口，齐秋氏几乎都能猜得出她语中的意思，她唇角微扬，略显无奈。
“傻姑娘，朝堂上的事与你们姑娘家无甚关系，你与林姑娘往来这般久，可曾见过你爹说过一句不许？”齐秋氏轻点她的额头。
齐语彤不好意思地朝她笑笑，撒娇道：“我知道爹娘疼我，可是林太傅……”
“彤儿，这些由你爹他们去苦恼，明白吗？”齐秋氏打断她的话，正色地提醒她。“你最该做的就是享受你这个年纪的快活。”
“可是……”
齐秋氏再次严肃地打断她的话，“没有可是！”
“……是，我明白了。”
认真观察她的神色，确认她真的将自己的话摆在心里，齐秋氏才笑着说起之前的话，“膳房的事，娘会派人去处理，处理好之后仍旧交到你手里管着。”
“需要我做什么吗？”配合着自家娘亲切换话题，齐语彤将重心放回自己管理的事情上。
“到时再看。”齐秋氏笑得温和，“若是需要你做什么事，娘亲会打发人告知你的。”
“好。”齐语彤乖巧地应道。
“还有什么事要问娘吗？”齐秋氏笑望着她，只觉得自己怎么望不够。
齐语彤顿时有些犹豫，片刻后，她轻声说道：“有的，想让娘帮我查一个人。”
“谁？”齐秋氏的笑瞬间收回去，眉宇间皆是严肃。
“娘还记得上次我挑选的那两个丫鬟吗？”齐语彤轻声地问她。
齐秋氏垂下眸认真回忆，“是上次府里清洗过来，你自己亲自挑选的那两个？她们有什么不妥？”
“……是生地有些不妥。”齐语彤抿了抿唇，斟酌着语句。“虽然女儿并未从她身上感到恶意，但还是要查探过才放心。”
“她有何处不妥？”一瞬间想到许多的可能，齐秋氏面色瞬间沉下来。
“生地不是都城人，她之前是随养父生活在闽南一带，但是之前随养父来都城后就被他卖去牙行，且生地是识得医术，但她却对吴嬷嬷否认自己不会医术，虽说她后来坦承自己会医术，但吴嬷嬷劝我还是将她的底细打探一番比较好。”
说到这里齐语彤显得有些羞赫。“闽南距离都城太远，我手上也没什么人能去到那边打探，所以想让娘亲帮我的忙。”
“你是如何知道她识得医术的？”齐秋氏挑眉，她不信其中会没什么缘由。
听到她的问话，齐语彤明显愣住，好一会才回她：“是我挑的另一名丫鬟告知我的。”
“彤儿，你……”齐秋氏无奈的揉揉额头，心里感叹不已。
自己女儿到底是什么运气，一挑就挑中两名心思有异之人。
“娘，我在她们身上感觉不到恶意。”齐语彤讪讪地道。
齐秋氏满眼的不赞同：“那也不能大意！”
“所以我现在来找娘帮忙呀。”齐语彤眯着眼对着她笑得很是乖巧。
“你呀……”伸手食指轻点她的额头，齐秋氏简直拿她没法。“这件事娘会告知你爹，让他派人帮忙去打探。”
“啊？还要让爹知道呀？”齐语彤傻眼，她原以为这件事只要娘同意就好，不用惊动府中其他人。
谁知道现在自己的娘亲却告诉她，这件事还要经过她爹的同意。这样一来，她爹知道就意味着大哥、二哥都会知道，大哥、二哥知道之后他们肯定会来说教自己。
想到大哥、二哥拉住自己劝说的情形，齐语彤竟生生打了个寒颤。
“娘，能不能不让爹知道呀？”齐语彤娇声地朝齐秋氏撒娇，企图跟她商量。
谁料齐秋氏却好整以暇地望着她，“你觉得你娘有这么大的本事，能越过你爹派人去闽南打探消息还不让他知道吗？”
齐语彤默默地合上嘴，好吧，府里派人出去她爹都会知道，更遑论还是要派出闽南那般远的地方。
看她瞬间没精打采的模样，齐秋氏故意逗她：“想明白了？”
齐语彤丧气地胡乱点头，她还是准备好迎接大哥跟二哥的唠叨吧。
“这段时间娘会让人暗中盯着玉竹、生地这两个丫鬟，”齐秋氏以眼神压回齐语彤的反驳。“你就当是宽娘的心，不要让娘担惊受怕的可好？”
“我没说不答应呀，就是想告诉娘生地之前已经答应我，不出梧院的院门一步。”眼看没得商量，齐语彤只能无奈地接受她的话。
“你放心，娘会让她们小心些，不会扰你院中的清静。”齐秋氏的眼里划过一道利芒，唇边却扬起温柔的笑。
齐语彤望着自家娘亲的笑容，突然间意识到一个问题，“娘，楚楚收到赐婚的旨意，我要不要去恭贺她？”
虽然她的心中并不认为楚楚会很开心，不过如果自己什么行动都没有的话，好像又不太好。
“娘刚才说过，你们姑娘家之间的往来与朝中站位无甚关系，你想去祝贺的话就去吧。”齐秋氏随意地道。
她与齐国公在某些方面还是很相似的，最起码在自己女儿与林太傅的女儿往来时，并不曾以朝中站位阻止她们，也不曾以上辈子的旧事阻止她们往来。
“可是我这样会不会给爹添麻烦呀？”正如自家爹娘心疼自己那般，齐语彤也会考虑自己的行事是否让他们为难。
齐秋氏捂着唇欣慰地笑起来，等到笑够之后才认真地告诉她：“彤儿，齐国公府不站位是事实，但是却没有苛刻到连你交友的机会都剥夺，所以你不必担心给府里惹麻烦。”
“可是……”齐语彤轻咬着唇，不知道该如何将话说得更明白。
拉过她的手，齐秋氏轻抚她的脸颊，正色地道：“就如同以前娘与你说的那般，齐国公府就是你的后盾，就算你惹事娘跟你爹都会尽力替你摆平，所以无需担忧，明白吗？”
“我明白，就是有时候会害怕。”齐语彤投入自家娘亲的怀抱，喃喃地道。
“这有什么可怕的。”齐秋氏失笑，轻拍着她的背。“娘以前教你的都忘了吗？人活这一辈子，只要自己能过得惬意，又何须在意他人的目光。”
齐语彤“噗哧”一声笑出来，边笑边应她：“娘这般宠我，就不怕把我给宠坏吗？到时候惹下滔天大祸可怎么办？”
“娘摆平不了的话还有你爹呢。”齐秋氏目光柔和，看着自己女儿爱娇的模样，怎么也觉得看不够。
齐语彤望着她的模样，知道她没有在说笑，瞬间正色起来：“娘，我会注意，你不要太担心。”
“你呀，小机灵一个。”齐秋氏轻捏她的脸，笑容中满是轻松惬意。
齐语彤回望着她，笑得甚是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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