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身份

　　申时末，宁昌堂正厅内。

　　李言在齐管家的带领下步入正厅时，厅内的众人明显已等待多时。等他刚刚站定，众人就一致将眼光投向他。

　　趁着没人注意自己，齐秋氏偷偷深呼气，控制着自己的声音尽量不颤抖，才笑着向李言道：“安……安平快过来，秋姨带你识识人。”

　　李言望过去，只见是一位身着靛青色窄袖襦衫，长裙曳地的妇人正对着他笑，依言朝那人走过去，向她拱手行礼：“李安见过秋姨。”

　　同时心中亦了然，这大概就是齐国公府的当家夫人齐秋氏。

　　“不必如此多礼。”齐秋氏极力控制着自己不躲开，默默抚平自己急剧地心跳，她何德何能能让当朝太子称一声“姨”，且还向她行礼。

　　齐秋氏强撑着站起身，开始为他介绍厅内坐着的众人。

　　“坐在上首的是老国公爷跟老国公夫人，他们都是极和蔼的人。”齐秋氏用眼神示意他看坐在上首的人，朗声为他介绍。

　　“李安见过老国公爷、见过老国公夫人。”李言浅笑着朝上首的两人行礼。

　　老齐国公的身体不可抑制地一动，想要站起来，却在旁边齐吴氏地轻咳声中僵住。

　　“好孩子，不用这么多礼。你秋姨都跟我们说了，只管在这里安心住着。”齐吴氏的神色极其自然，如果能忽略她突然加速拈动佛珠的手。

　　估计是想弥补刚才的失误，老齐国公也开口：“你只管安心住下来，缺什么就使人来说，把这里当自己家就好。”

　　“是，安平遵命。”李言强忍着笑意。

　　齐秋氏又接着为他介绍。

　　“我身边这位就是齐国公，今天你已经见过。不过你既然唤我一声姨，那也不要见外，喊他齐叔叔即可。”本着有难一起当，齐秋氏眼也不眨地将自己的夫君推出去。

　　“呃……”刚想开口的齐国公被自己的夫人给噎住，想反驳却被齐秋氏眼中的警告给憋回去。

　　“是。安平见过齐叔叔。”李言仍旧一副笑眯眯的模样。

　　本着不能自己被坑，齐国公未等齐秋氏开口，就迅速接过她的话介绍：“安平，这两位是我的弟弟，墨色衣衫那位你喊他齐二叔，他旁边那位你喊齐三叔就好。”

　　“安平见过齐二叔、齐三叔。”李言依次向两人请安，眼里满满都是笑意。齐国公府，好像跟他预想的不太一样。

　　“不必如此多礼。”齐毅勇、齐毅志同时另道，眼睛若有似无地避开与李言对视。

　　不多时，厅内坐着长辈已经介绍完。

　　齐秋氏本以为天潢贵胄的脾性都较为大，谁知这一圈介绍下来倒未见太子有什么不悦，心下稍稍安定。

　　她又指着在对面坐着的几个人，一一为他介绍：“对面坐着的都是国公府的子嗣，第一位是我的长子愉城，他虚长你一岁；旁边是次子愉兴，他比你小一岁；再旁边的依次就是长女彤姐儿，庶女萱姐儿、庶次女芸姐儿。”

　　被齐秋氏点到名的依次站起来向李言拱手或行礼示好，李言也一一回礼。

　　齐秋氏又接着向齐愉城他们介绍李言的来历：“安平是娘旧时好友的孩儿，他如今来齐国公府小住，娘希望你们能跟他和睦相处。”

　　“是，儿子（女儿）知道。”齐愉城他们纷纷恭顺地应道。

　　眼见齐秋氏已经将厅内的人介绍完，老齐国公赶紧道：“行了，既然都已经介绍得差不多，就开饭吧。”他们饿没关系，就怕饿到那位爷。

　　“那就开饭吧。”齐吴氏暗暗地瞪了老国公爷一眼，却不得附和他的话。

　　说罢，众人纷纷上桌。

　　待到上桌后，齐秋氏总算松了口气，因为男女分桌而食，中间又有屏风隔着，总算能让她缓一缓，暂时不用再面对太子。

　　而齐国公这边，看着坐在齐愉城旁边的太子，用眼神示意他爹率先起筷，还未开始吃他就已经感觉自己食不下咽。

　　就这样，李言进入齐国公府的第一顿饭，让知道内情的人都吃得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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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完膳后，还没到一盏茶时间，老齐国公就找借口离开，齐吴氏也借着礼佛为由不逗留，齐毅勇、齐毅志也紧接着在他们之后出言告辞，只剩下被留下的齐国公夫妇面面相觑。

　　剩下的几个小的却是有点茫然，总感觉今天的长辈行事间有点古怪，但又说不上是有什么古怪。

　　不能用完膳就直接让人回去歇息，齐国公一行人转移到正厅内，待丫鬟们添上新茶，才琢磨着怎么开口叙旧几句。

　　李言由始至终都是一派悠然自得的模样，丝毫不见在寄宿别人家的窘迫及不安。

　　齐愉城则对他的身份起了疑心。毕竟眼前这个说是借住的男子，举手投足之间一派优雅，身上衣裳的料子也是少见的那种，再加上温文尔雅的气质，不像是落魄少爷，倒像是某个精心培养的世家嫡系。

　　齐愉兴没有他哥考虑得那么多，他只在意着自己今晚有没有达到“沉稳”地要求，就连一旁的妹妹都不顾上逗趣几句，更罔论去仔细观察别人。

　　齐语彤也感觉到今日的父亲跟母亲略有怪异，就连二叔、三叔都显得不太似平常，但是要细说哪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大家都若有所思，又心不在焉地捧着茶，偶尔啜上一两口就直接放下。

　　眼见厅中寂静一片，齐秋氏硬着头皮开口问道。“安平，秋深院那边可还有什么需要添置的？有什么需要只管开口。”

　　李言放下茶盏，刚想站起来回话就被阻止了。

　　“你坐着便好，不需要这么多礼。”齐秋氏在他站起来之前连忙阻止他，心里不免犯难，这太子殿下也适应得太好了吧，到目前为止都没有看到他有什么不耐烦。

　　“是。”李言挺直腰背。“国公府安排得极为妥当，并不需要添置什么。”

　　“那就好。”齐秋氏点点头表示知道。

　　“安平，你日常闲暇之余可以找愉城、愉兴一起，让他们带你熟悉熟悉这齐国公府内。”想着不能什么都交给自家夫人，齐国公便开口了。

　　“只怕会扰了齐世子跟二少爷的清闲。”李言推托道。

　　“李少爷如若不嫌弃，唤我一声齐大哥便可。”齐愉城虽说已是世子，但这个名头从对方嘴里喊出来，总让他感觉有点微妙。

　　“齐大哥唤我安平即可。”李言从善如流地转换称呼。

　　齐愉城瞥了旁边想说话的齐愉兴一眼，替他说道：“安平唤舍弟名字就好。”至于妹妹她们，想必也不会常见，称呼什么的就不需要特别交待。

　　“就是，你叫我名字就好。”齐愉兴的声音极具活力，偏他说话时脸上也总爱挂着笑意，让人一看就不由自主地受他感染。

　　“恭敬不如从命。”李言捧起茶朝他的方向示意。

　　齐国公看他们聊得这么投入，心里的大石头总算放下来，毕竟他们身为长辈，太过去讨好一名小辈，看在谁眼里都会觉得可疑。

　　现在他们平辈之间相交，倒是间接地帮他们这些长辈解决了某些麻烦，也算错有错着。

　　齐国公并没有忽略齐愉城眼里的怀疑，不禁深感欣慰又头痛的。欣慰地是他不愧为齐国公府下一代的执掌者；头痛地却是该如何糊弄他才能将太子的身份蒙混过关。

　　想着想着，齐国公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边的齐秋氏估摸着时辰也不早，便开口将大家都打发回去：“行了，要交流感情你们日后自个约时间，天气也不早，你们都各自回院歇息吧。”

　　“安平，你舟车劳顿地，还是早点回去歇息。”生怕他误会，齐秋氏放轻语气对李言解释道。

　　“安平听秋姨的。”李言倒没有想这么多，一来知她是好意，二来他的确累了。

　　齐愉城也明白齐秋氏的意思，站起身来对她说道：“那儿子便不打扰爹跟娘休息，儿子先行告退。”

　　齐愉兴被他哥暗地里拽了一下，聪明地跟着告退。

　　眼看齐语彤、齐萱、齐芸她们几个也要开口，齐秋氏抢先截住她们：“行了，你们都回去吧，回院的路上都小心些。”

　　“是。儿子（女儿）知道。”

　　“安平告退。”李言站起身跟着告辞。

　　不一会，正厅中只余下齐国公夫妇，两人你看我我看你的，突然不约而同地对着对方笑起来。

　　总算将这关蒙混过去了。

　　而出了宁昌堂的众人也在院门口道别，分别在各自下人的带领下回到自己院中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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