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不惯你

　　点心很干，干吃容易噎着，李红岩就去卫生室里灌瓶水，伺候着给俩皮猴儿喝。屋里暗下来了，她不想费事点灯，摸索着倒了水，端着缸子，走到门口来晾凉。

　　六个女知青从小桥上走过来，看见李红岩，赵晴就问：“红岩，替我们占了座了吧？”

　　李红岩一看这六个人都甩着手，没一个搬板凳，就提醒说：“我把你们的三张椅子横着放的，你们六个人，还得再搬三个板凳来……”

　　“你不是说你们卫生室里有凳子，这会儿咋又变卦了？”钱云萍都没让她说完，就质问起来。

　　李红岩脾气是好，但不惯着这种无礼反缠的，她咕嘟咕嘟喝了水，将剩下的缸子底儿随手一泼，道：“我是说我们有凳子，可说的是板凳有限，让你们自己搬。你耳朵不好使，其他人应该听见了吧？”

　　“哎，你这人咋说话呢，就是让你帮忙给占个位儿，你看看你推三阻四的。今晚上要不是演《追鱼》，我们就都赶着复习不来看了……”

　　不看就不看呀，谁求着你来了？李红岩都懒得和这种人再费唾沫，瞥了一眼，转身进屋，灌瓶子、放缸子、锁门，看电影去。

　　李红岩不理人，钱云萍反而更生气，一个农村土妞儿，有什么了不起的啊！

　　看李红岩出来，她还想上前理论呢，却被赵晴一把拽住，笑道：“怪我，怪我，是我没说清楚，那什么，红岩替咱们想的挺周全的呢，椅子躺着放，再放三四张板凳都宽裕。我们回去搬板凳，云萍你和小芬先去看着些，省得被人挪了椅子占了咱们的地儿。”

　　李红岩才不管她们作什么妖儿，自顾自地穿过渐渐稠密的人群，找到自己的几条凳子。林廷辉家里人还没来，倒是旁边原来放的一条粗笨的老木头凳子，变成了三只新式的靠背椅。这样的椅子只有学校和大队部有，李红岩低头看了看凳脚，果然看见了‘队部’的字样。

　　大队部的椅子什么时候跑到后边来了？她上午还看见，大队会计和民兵连长搬了好些马扎子矮板凳放在前边了。

　　不过，再想想，也许是谁借了大队部的凳子呢！李红岩随便一想，也就丢开手不再理会。好几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小姐妹找过来，和她打招呼，李红岩高高兴兴凑过去，扎堆儿说话去了。

　　没过多久，大哥李新国过来了。李红岩往他身后瞅瞅，问道：“咱娘呢，其他人呢？”

　　李大河向来不和孩子们掺乎，都是去电影边儿上和一群老汉扎堆儿，抽袋烟拉拉呱，困了回家也方便。他们年纪大了，体力精力都有限，下地干一天活回来，熬不了夜。再说，今晚放的《追鱼》是古代书生佳人的故事，老汉们也不咋感兴趣。

　　李新社也不咋爱往自家人这里凑，都是先去和一伙小青年扎堆说话，等放映队来了，就帮忙搬搬箱子什么的。李新社和陈东方是拖拉机手，还负责柴油发电机的活儿。

　　李新国就道：“咱娘说劈线，就不来了。你二嫂说帮着咱娘，还要带孩子，也不来了。”主要是江艾兰想学绣花，赵春芝说了一句眼花了看不清，江艾兰就趁机提出来帮忙，连电影都顾不得来看了。

　　李红岩不咋关注江艾兰，只是替赵春兰可惜，老娘爱看戏剧古装，今天的追鱼恰好是这种电影。

　　她站起来看，想着哪里人少，挤出去回家一趟，这一看，艾玛，黑压压一片都是人头，都想着往里走，都没有往外去的了。

　　林廷辉家人过来了，李新国打过招呼，回头看李红岩心神不宁的，就笑道：“你也别瞎操心了，我劝了半天，咱娘就是不来，你跑回去也白搭。”

　　又问：“那俩小皮猴儿呢？我去逮过来，天再黑点儿，找人都看不见了。”得了李红岩的指点，往草垛那边找去了。

　　李红岩搬了两条凳子占地方，大哥和她加上俩皮猴儿还坐不满，唉！

　　一口气没叹出来，就听不知谁喊了一嗓子：“放映队来啦！”

　　喊声乱纷纷的，很快，原本拥挤的人群水流一般分开一条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们抬箱子、搬桌子、拎椅子的，鱼贯进来，在预留出的空地上一一摆开，放映员在这边架设机器，村里的小伙子们就去前头埋好的杆子处挂幕布，安放扩音设备等等。

　　发电机的轰鸣声响起来，放映机上的点灯刷地亮了，孩子们欢呼着围拢过去，一个个蹦着挑着，想要去捕捉那一片晃眼的光。

　　李红岩对这些已经不感兴趣了，和李新国一人一个，揽着卫东卫民俩皮猴儿，看着俩小哥俩狼吞虎咽的吃点心，又拿了葡萄糖瓶子给他们喝水。

　　赵春芝给拿了四五块桃酥，说是给李红岩和俩孩子吃的，但俩小皮猴儿疯玩了半天，晚饭吃的那点儿饼子早就消化没了，一块点心两三口就没了，一人两块之后，齐齐看向李红岩手里的最后一块。

　　李新国就道：“那是你奶给你小姑的，你们哥俩一人吃了两块，够了。”

　　李红岩就笑：“我吃饱了，吃不下。”说着，把桃酥从中间掰开，一个小皮猴一块。卫东卫民还不敢要，齐刷刷回头去看老爹李新国，李红岩就拉过两只小手，把点心塞进他们手里。

　　李新国这才道：“你们小姑不吃，你们就拿着吧。”

　　“嗳，小姑真好！”卫东反应快，脆生生答应着，回头还不忘给表达谢意。

　　“小姑最好，小姑最疼我！”卫民慢一拍，但话很给力，逗得李红岩高兴不已，抬手摸摸他的头，又拿帕子给两个皮猴子擦嘴擦手。

　　正忙乎着，一个人挤过重重包围，来到他们身边。

　　李红岩正寻思着站起来，给人让路，却听来人笑嘻嘻地叫：“红岩，可找到你了，生生挤了我一身汗啊！”

　　“小玲，你怎么来了？你一个人来的？”李红岩惊讶地站起身，下意识地往靳小玲身后看，却没看到有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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