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日记（2）
日记（2)
路上，颜夜依然沉浸在上午情绪的余韵中，没有开口，也没有注意到一向健谈的程烨也一直沉默着。快到医院时，程烨突然将车停在了路边，车虽然熄火了，他的双手依然紧紧握着方向盘。颜夜困惑地看着他，不知道他想要干什么。
“颜夜，”程烨突然叫她的名字，“我爷爷他，昨天也查出感染了神秘细菌。”
颜夜愣住了，她第一次听到程烨的声音里藏着如此悲伤的情感。
想起昨天程烨还一脸坚定地鼓励自己，现在却一脸无力地坐在车里，颜夜觉得自己必须做点什么。
她轻声说：“你别难过。”想想又加上一句，“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程烨的手依然放在方向盘上，眼神飘向前方，“我们昨天决定不把他送进医院，爷爷年纪大了，人体冷冻技术有年龄限制；如果就这样把他放在医院隔离，让他孤零零地面对记忆的消亡，也太残忍了。”
他的手终于离开了方向盘，转而捂住了脸：“颜夜，你说我做得对吗？留在家里才是最好的选择，对吧？”
颜夜无言以对，她实在是不擅长面对这种场面。一直以来，她在自己心中筑起了一堵高墙，把那些过深的情感全都阻挡在外，为的是不让自己再受伤害。
此刻，她突然希望自己是一个能说会道的人，能用三言两语就开解这些如山一般压在程烨心中的无力与悲伤。
最后，颜夜只能伸出手，回忆着实验室里小年轻们实验数据有大误差时相互安慰的样子笨拙地拍了两下程烨的肩膀。
程烨感受到拍在自己肩上的手掌里传来温暖的温度，作为一个擅长察言观色的人，安慰、鼓励他人以往总是自己的任务。
这一次，自己变成了那个被安慰的人，而安慰者还是那个喜怒不形于色的颜夜，这让程烨心里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感觉。
他收拾了一下情绪，转向颜夜时，脸上又出现了他标志性的和煦的微笑：“谢谢你，我们走吧。”
颜夜点点头。“还有，我爷爷感染的事……”
“我知道，”颜夜打断他，“我会保密的。”
程烨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重新发动了车子。
小铃铛在实验室里忙得团团转，今天不知道是什么日子，先是颜夜跟她说有临时任务，不能来实验室，让她多留意一下李文生的冷冻舱；接着是姜教授，来实验室待了一会儿就走了，而且一天都没回来。
最可恶的就是那个邵杰，大早晨的打电话给她说什么要帮家里准备年夜饭，不能来了。
你个大少爷，难不成为了年夜饭还得亲自去菜市场买菜？小铃铛愤愤不平地想，分明就是为了逃避上班！
而此刻，站在父亲书桌边的邵杰连打了两个打喷嚏，邵父看了他一眼：“感冒了？”
“应该不是，”邵杰边擤鼻子边说到，“所以爸，之前的传言是真的吗？蔡教授真的出轨了？”
邵父抬起头，斜了他一眼，“你小子从早晨起又给我端茶倒水又给我捶背就是为了打听这个？”
伎俩被戳穿，邵杰依然嬉皮笑脸道：“这董家跟咱们家不是世交嘛，我小时候还老跟洵美姐姐玩来着，不能因为人家结婚了就不闻不问了嘛。”
邵父哼了一声，“说吧，你真正想打听的是什么？”
邵杰隐去了笑容：“爸，你能不能告诉我，洵美姐姐和他丈夫，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邵父顿了一下，头也不抬地说：“能发生什么事，就是她丈夫最近身体不好住院了，她忙着照顾。”
“爸爸，你别瞒着我了，上次董伯伯寿宴，我在花园里都听到了。”
邵父猛地抬头：“当时你在花园里？你都听到了什么？董家的人知道吗？”
他随即认识到自己的反应相当于不打自招，尴尬地停了一下，最后无奈地说道：“你，把那天事情的经过，说给我听听，一个细节也不要放过。”
邵杰笑了：“老爸，你别这么紧张，我当时在屋里闷得慌，就去花园里透透气，当时在一个大花坛下边坐着，没有一个人看见我，”
邵父“哼”了一声，“我让你给那些叔叔伯伯敬酒，你倒好，在别人家的花园里猫着偷听。”
邵杰假装没听见：“当时我刚坐下没多久，就听见上面有人走过来，然后我就听到有个女人嘤嘤地哭，说什么‘你不是说对她没感情了，年底就提离婚，结果到现在也没动静，我还得眼睁睁地看着你们俩秀恩爱，你是不是在耍我’。”
他看看父亲虽然依旧沉着脸，却没有打断他，就大着胆子继续说：“我就听到有一个男的一个劲儿在那安慰女的，声音和蔡副教授很像，紧接着我就听到洵美姐的声音了，她说‘你们，你们在干什么’，然后就是蔡晓岳在解释。我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就跑了。”
说完，邵杰低下了头，“后来发生了什么，我就不知道了。但是在这之后我就再没听说他们夫妻俩在公开场合出现过，我估计就和这事儿有关。”
邵父叹了口气：“你猜得不错，只是，这中间还有一段，原本董家是想把这段事压下来，结果不知道谁把蔡晓岳婚外情的事举报到了他学院领导那里。因为我跟p大的校长是校友，所以他们家又拜托我出面斡旋。”
“但是，现在他们夫妻两个究竟怎么样了，我也不知道。”邵父突然神色一肃：“你打听董家的事，仅仅就是担心？我刚刚叫你一五一十的说，不要漏掉一个细节，你真的都说了吗？”
邵杰不安地挪动了一下，吞吞吐吐地说：“我，我怀疑当时不止我一个人在偷听。”
金乌西沉，颜夜和程烨拖着疲惫的身体从医院出来。
“没想到会弄到这么晚，对不起啊。”程烨抱歉地说，“你住哪儿啊？我送你回去。”
颜夜说：“送我回研究中心吧，今晚我不回家了。”
“今天可是除夕啊，你不回家吃年夜饭？”
“家”这个字好像触动了颜夜，程烨看见她的眼神黯淡下来。
看来她是有什么伤心事，程烨赶紧说：“正好，我今晚也回不去了，你不介意的话，要不要跟我一起吃晚饭？”
两人坐在疾驰的车上，也许是因为在除夕，街道上空荡荡的，几乎没有一个行人。
母亲和继父现在在做什么？还有小昊，此刻是不是又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打游戏呢？他们中，有没有一个人，心里会期盼着自己也能回去吃饭呢？
还有李文生，现在无知无觉地躺在冷冻仓里，时光的流逝，世界的运转暂时和他无关。
颜夜望着车窗上不断倒退的街灯，突然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
程烨七拐八拐，把车开进了一个小巷，小巷深处，一个昏黄的灯箱上映着两个大字：西有。
颜夜跟在程烨后面，看着他推开了招牌下复古的墨蓝色的门，对自己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请进，这是我朋友开的店，希望你吃得愉快”
一进餐馆，颜夜就看见一个鼻梁高挺、五官深邃的男子站在吧台后，系着围裙，左右手各拎着一把刀，一脸冷酷地“铛铛铛”地剁肉馅，听见门开的声音，他抬起头：“欢迎——”光临两个字在他看见程烨之后就咽了下去，变成了“哟，来啦？自己找地儿坐。”
紧接着，他看见了程烨身后的颜夜，立刻放下手中的刀，眉开眼笑地迎上来，“美女，看着眼生啊，里面请，里面请。”
颜夜：“……”把刚刚那个酷帅美男还给我！
程烨一把拨开了他，“刘爱华，这是我朋友，你别吓着人家行吗？”
男子脸色一变：“程烨！说了多少遍不要在别人面前提我的大名！叫我‘老刀’！”
程烨没理他，领着颜夜在店里的包厢里坐下，对她说：“你在这等一会儿，菜马上就上来，对了你有什么忌口的吗？”
颜夜摇摇头：“我什么都吃，没什么忌口的。”
程烨点点头，转身走向吧台，颜夜以为他是要去点菜，结果程烨却系上了围裙，进了后厨。
这时，“老刀”又凑了过来：“美女，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老刀’，是这家店的老板兼主厨，现在单身，一直在这里一边做饭一边等待我的有缘人。不知道有没有荣幸获知您的芳名？”
“颜夜。”
“哎呀颜小姐，你的名字真好听，就像你这个人一样，美丽且神秘。”
这种赞美颜夜从小到大听多了，她只是矜持地笑笑，未发一言。
“老刀”还想再说两句，程烨在厨房吼道：“老刀，干什么呢，还不快过来帮忙！”
他只能悻悻地回到厨房，还不忘跟程烨八卦：“这位颜小姐是你的女朋友吗？长得可真好看呐。她在哪工作？家是哪的？你跟她是怎么认识的？”
把程烨被烦得不行，直接给了他一肘子：“闭嘴！”
老刀捂着肚子，含着泪去给程烨打下手去了。
菜很快端上来了，新鲜火腿拼盘，芝士，意面，炖牛腩，意式蔬菜汤，琳琅满目，闪花了颜夜的眼。
她惊异地看了程烨一眼：“这些都是你做的？”
“不全是，”程烨一边摆餐具一边说，“红酒炖牛腩是老刀做的，这是他的拿手好菜，你多吃点，不要客气。”
三人坐在包间里，一同进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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