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再查清明未定论
翌日，大理寺。
“犯人秦氏，身为家仆却以下犯上，原应交由其主楚氏处理，现先由本寺审判。经查明，秦氏共犯《齐刑律令》一百三十七条及二百八十六条两罪，今依法行刑，杖八十。”
话音刚落，正当那执刑官将要行刑时，一道声音打断了动作：“且慢！”
陆晏清从门外拾级而上，轻拂裙摆，走到堂中站定：“官爷且慢，小女有言。”
秦娘子穿着一身麻布囚服跪在一旁，低垂着头，听到陆晏清的声音猛地抬头，看到那道心中隐隐期望的身影真的出现在面前，心下难掩激动。
那上头的判官看到陆晏清这样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突然出现，不由得楞了一下，道：“这位姑娘，此处是大理寺断案之地，姑娘莫不是走错了地方。”
“小女正是为此事前来。”陆晏清面上神色分毫不变，“秦氏所犯之罪，小女愿为其赎刑。”
那判官显然没想到会有这么一遭，秦氏不过是个贫苦娘子，怎么这会冒出来了个为其赎刑的人？一时被打断，他语气也变得断续起来：“那，那按照我朝律法，赎杖八十需八两金，这位姑娘……”
陆晏清拿出一个木匣，递给一旁的刑吏：“此中正是八两金，望大人查验，秦氏此刑可已赎之？”
看着那判官颔首，陆晏清便上前扶起秦娘子，只是那判官这会也反应过来：“秦氏所犯之刑可赎，然秦氏乃楚氏家仆，现下应交还由楚氏带回。”
罪都赎了，陆晏清怎么可能再让对方把人带回去？她微微弯起唇角，朝一旁看上去应是楚家的人道：“秦氏不过区区一娘子，尊府何必纠缠此事？不若我一并将人赎去，不知尊府要价几何？”
这是多少钱的事情吗？那人姓王，不过是楚二公子手下一个管家，上面只吩咐了他今日将人带回，哪里想到会遇上这种事情，他又哪里有决断的权力？
想到上面务必要将人带回的吩咐，王管家只感觉额边似有冷汗冒出，朝这看上去身具气势的姑娘道：“姑娘善心，然奴仆本为府中私产，秦氏既为府上家仆，自然不可轻易变卖。”
陆晏清是想将人赎出，而这人则是将秦娘子这个活生生的人物化了，哪怕现下还未获得自由，秦娘子也心下气血涌起，望向那人的双眸中满是愤恨之色。
陆晏清则轻笑了一声，直接朝那人道：“阁下也为尊府私产，何故不待在府中而出来乱吠呢？”同样是平康侯府的下人，又凭什么对秦娘子出言不逊？
王管家当然也听出来自己被讥讽，双颊涨得通红，然而又不知如何回击，或者不敢回击，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姑娘，姑娘此言……”
那上头的判官也面露尴尬之色，照理说这案子已结，刑也赎了，应当同他们无关，然而这又毕竟是在大理寺发生的事情……
恰在此时，一道声音从门外传来：“陆姑娘果真是牙尖嘴利，公堂之上竟要强行将人带走。”
人随声至，乔鹤远迈入堂中，双眸紧盯着陆晏清，墨色之下似有什么情绪翻涌。
“乔世子。”陆晏清倒也不意外这人的出现，随即改口，“乔少卿，一案归一案，小女不过依法赎刑赎人，有何不妥？”
“一案归一案。”乔鹤远一字一句地重复道，嘴角扯出一个嘲讽的笑来，“那陆姑娘想必是不得如愿了。”
陆晏清、盛顾言、邵斐……一个个名字咬牙切齿般在心中恨道，他倒真是低估了他们，能联手下出这么一盘棋来。
今日朝会之时，他如往常般站立列中，却不曾想自己的名字从他人口中脱出，字字句句皆是弹劾之语。
那人的身影如青松般挺立，面上也是一片公正温润之色，但在乔鹤远看来却只觉得不怀好意。
也确实如此，盛顾言所言皆是针对他而来，而最后的结果也是显然的，他们的反对被那人一一驳回，最后圣上一挥手便应允了他的请求，要刑部重查此事。
竟是把这件事直接从他手上抽去了。乔鹤远不禁心下暗想，他们可是查到了什么……平康侯府那档子事多半是瞒不住的，那英国公府呢……想到某个可能的结果，他不由得心下一沉。
抬眸看向面前的陆晏清，依旧是那副娇美的面容，乔鹤远却更有种想要收入囊中，再好好折磨的冲动，想到这张脸上可能会露出的诱人神色，他眸光更暗，心下不知名的心思涌动。
陆晏清看着乔鹤远这副神情，忍下内心升起的几分反感，开口道：“乔少卿此言何意？”
“圣上有令，秦氏此事再交予刑部审查，秦氏将被收押刑部。”乔鹤远看着面前之人，语气略带讽意，“陆姑娘还是请回罢。”
语毕，便上来几人作势要将秦娘子带走。
陆晏清目光掠过乔鹤远，朝秦娘子低声道：“娘子放心，定然不会让你有事的。”
听对方这番话，她也心下有数，这多半是盛顾言一手导致的结果，若真是彻查，想来秦娘子也不会被关押太久。
秦娘子朝她信任地点点头，随即任由那些小吏将自己拉走。
那判官和楚府的王管家早已不知何时溜走，现下堂中只余她和乔鹤远二人。
陆晏清没兴趣跟乔鹤远多废话，转身欲走，却被那人唤住了：“陆姑娘，凡事逞一时之快，却无济于事。”
这算是对自己的威胁吗？陆晏清不由得心下冷笑，这人是觉得他们蚍蜉撼树，英国公府无所不能？
然而陆晏清却也没和这人争辩的心思，只是侧身回道：“多谢乔世子提醒，只是高处难登，摔下却容易。”真正要针对英国公府的，可不是他们。
说完也未看那人的脸色，转身离开。
-
“秦娘子已被押入刑部？”盛顾言顺手拈起她案几上的点心，抬眸朝她看来。
陆晏清点点头，朝刚下职便跑来她这的这人道：“今日可还顺利？”
“自然。”盛顾言回想起今日朝上的情景，“我不过也就说几句话的功夫罢了。”
陆晏清却明白这多少有些掠过意味，英国公府在齐朝屹立不倒，自然不缺朝上力量，辩驳他的人想来不会少到哪里去，但好在结果是好的：“皇帝将此事交由刑部处理？”
“正是，我已往刑狱打点，想来秦娘子应当不会受什么苛待。”盛顾言颔首，随即又补充道，“不必担心，皇上既下令明查，应当不会出什么意外。”
陆晏清倒不是担心，她只是想再确认一番罢了，不过对方这么说确实让她心下更安几分。
皇上下令亲查，下面人动作自然要快得多，没几天就将结果呈上。
平康侯府于各地采买女子，迫使其怀孕生子，更私自开炉炼丹，用如此残忍之法妄害无数婴孩性命，仅为求取所谓的长生不老之丹药。
秦氏仅是运气好逃出，而平康侯府却还想将人抓回，继续行此番无人道之事。
不仅如此，平康侯府还将丹药作为贺礼献于诸门府上，其中以英国公府尤胜。
再行细查，却是发现英国公府同平康侯府早已勾结在一道，两府中人皆有服丹用药之习，英国公府更是参与其中，帮助平康侯府开建府邸、采买女子，诞下婴孩后的无用女子则沦为两家□□之奴，供其享乐取用，肆意凌虐。
此番真相一出，虽说并未天下皆知，然朝中人也多心下明了。
然而尽管如此，朝中之人却依旧持有两派不同意见。
其中一派认为，平康侯府虽做出此事，然而仅是为了炼丹，只能说误入迷途。再者，所采买的女子已为其奴隶家仆，理应由其处置，尽管手段略显残忍，但也属合理，不应降下罪罚。
另一派则认为，平康侯府所行之事实乃毫无人性，残害数条人命，更有大兴土木私建宅邸、强抢民女戕害无辜之举，实属罪孽滔天，应当论刑。
似乎应当是两派争执不下，而事实上却是前者隐隐压倒后者，此番舆论出自何人手中自然也不言自明。
“这样的事情，还能被他们如此歪曲事实吗？”陆晏清只能保持表面上的冷静，心下难免腾起几番气性。
盛顾言也不禁蹙眉，他自然也上书言明自己态度，然而英国公府把控舆论的力量着实不可小觑，现下最需要的正是为后一派添砖加瓦。
然而没过几日，他们便又听到一个消息传来。
“竟是安阳公主出手？”虽说是对他们有利的言论，但安阳公主同他们并无什么密切关系，陆晏清听闻后还是几分惊讶。
“确实如此。”盛顾言轻轻点头，“安阳公主向当今圣上上书，言明此事令她沉痛悲愤不已。”
“凡人之降生于世，皆为其母所诞，女子之生育，乃天赋权柄。今平康侯府作为，竟视女子为非人，褫夺其本性自由，强迫之，折辱之，肆虐之，一应暴行有违天理。”
“凡人之成长于世，皆始自婴孩，人之存世求生，乃天赋人性。今平康侯府作为，竟折幼苗于发端，灭人才于始初，以无辜性命成其私欲，为求长生而毁他人之生，凡所危举有悖人伦。”
“今闻此事，实痛心难忍，特此上书，为其代言，以求圣上明是非，辨公正。”
此番言论一出，宛如那鲸鱼入海，激起千层浪。
(https://www.7722wx.com/html/76824516/32979581.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7722wx.com。笔趣阁手机版阅读网址：wap.7722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