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相谈相讽达合意
“你说邵斐？”陆晏清没想到从对方口中得到这么一个答案。
盛顾言颔首，他初到京城不久，虽说成为这昌陵侯府少爷后，来同他交好攀交情的人也不少，但毕竟比不过邵斐十几年来在京城的根基。
况且他同邵斐有本质的区别，他是文臣，平日结交的也大多是舞弄笔杆子的书生，邵斐是武将，又有一帮和他同样出身的勋贵子弟，出京查探这种事情，显然是对方来做更为合适。
他同邵斐自然没有什么兄友弟恭的感情，两人还有种隐隐的不对付，然而这种能互相合作对自己有利的事情，他当然不必将人推出去。
至于有些该是他的，那旁人自然别想从他手上夺去。
陆晏清微微蹙眉，有些犹疑：“那要将这事情全盘托出？”
“有什么不能说的？”盛顾言反问。
陆晏清默然，她顺着对方的话想了想，似乎确实没什么不能说的。邵斐同这件事没什么关系，但就是没什么关系，才让人觉得不妥：“问题是他会同意吗？”
“那自然。”就算邵斐不同意，他也会让他同意的，“你不是担心秦娘子的事情么，那走罢。”
看着盛顾言这副极有把握的模样，陆晏清竟一时说不出反对的话，她快步跟上对方：“你要去哪？”
“当然是去找人。”
盛顾言领着她拐了不知道几个弯，将人带到了永兴坊西南面的左金吾卫廨署处。
邵斐这职务说是日夜巡察，也总有休憩的时光，这会对方便应当待在官署里。
“两位止步，敢问前来所为何事？”门口的府卫拦住了两人。
来都来了，陆晏清也没再纠结，干脆上前道：“小女姓陆，为昌陵侯府中人，此番是来找小女的表哥邵斐，不知可否有劳大哥帮忙通传一二？”
“原来是邵小将军的表妹。”那府卫态度明显客气许多，“烦请稍等片刻，在下前去通传。”
没等多久，那府卫很快出来，朝陆晏清让出一条道来：“姑娘里面请罢。”看到后面跟着的盛顾言又犹疑了一下，还是陆晏清道：“这位是家兄。”才顺利地放人通行。
邵斐听到陆晏清来找自己的消息，先是一阵不可置信，随即很快挥手应下，像是有些迫不及待的意味。
自从那晚从新月轩离去后，他感觉自己的心思更加煎熬，比不明白自己的心意时还要难受。
陆晏清对他的态度不啻于最锐利的剑锋，不用多少招式，只要那样轻轻一挥，极为轻易就让他无力招架，难忍痛楚。
他后悔了，他后悔在她面前提什么侧妃世子妃的话，她的神情已经让他知道自己错了。让他日后不要再来找她？可是他又怎么放得下她。
可这回竟是她主动来找自己，他果然很快就看到了那个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影，忍不住快步上前，径直开口：“晏清，你来找我了。上回，上回是我错了，你不要嫁给乔鹤远那个家伙。”
他没敢再去抓陆晏清的手，只是微微低头，近乎贪婪地看着她白皙的面庞和微微颤动的纤长的睫羽。
“兄长还是进去说话罢，堵在门口总不像样子。”一道声音倏地插进来。
邵斐抬头看向来人，盛顾言面上挂着浅笑，一副温润有礼的模样，倒是衬得他如何失态一般。
这人怎么跟在后面？他只觉得看对方哪哪都不顺眼。
邵斐意味不明地冷哼了一声，转身走了进去。
他的办公之处甚是宽敞，容纳三个人绰绰有余。见陆晏清坐得离自己甚远，邵斐忍不住凑近了过去，亲自给对方斟了盏茶：“晏清，你今日怎么过来了，上回我说的那句话，你不要放在心上，我知道错了，但就算这样你也不能嫁给乔鹤远。”最后一句尤其有着隐隐的激动，至于旁边那个人，自然是被他忽略了。
但盛顾言向来是脸皮极厚的，被忽视了也不在意，面上的浅笑分毫不变，自己给自己倒了盏茶，轻轻抿了一口。
陆晏清接过那盏茶，却没喝，直接放在了面前的案几上。对方的话一时间打断了她的思路，她没想到这人还一直惦记着那晚上的事情，甚至一来就开口说这些有的没的？
倒是盛顾言放下茶盏，开口道：“此言差矣，兄长怕是不知，父亲有意让表妹嫁与英国公世子，父亲的旨意，又怎是表妹一人能扭转的？”
邵斐直直抬眸朝他看来，锐利的目光仿佛要穿透他一般：“我娶她。”又顿了顿道：“我娶她当昌陵侯世子妃。”
这样的想法似乎在心底早已有之，只是自己一直没敢揭去那层自欺欺人的面纱。
然而如今看到面前这两人共同行来的模样，仿佛有种难言的默契，他心下几阵情绪翻涌，刺激之下极为自觉地脱口而出。
她不是要嫁人吗？那就嫁给他好了。
她不想作妾，那他娶她当正妻好了。左右他也不是什么货真价实的昌陵侯世子，邵宗甫还真能硬拗过他不成？
这话一出，顷刻间猛地安静下来，室内悄无声息，只有面前茶水的热气上涌，水气氤氲。
窗外的雀儿扑扇了几下翅膀，随即也振翅飞走。
盛顾言眸光骤然一暗，仿佛酝酿着什么深沉的情绪，薄唇紧抿，随即才轻笑了一声，好似先前的神色荡然无存：“兄长怕是说笑了，昌陵侯世子妃的位置，父亲早已心有所属，英国公府的乔姑娘，可谓是不二之选。”
“你说什么？”邵斐不敢置信地开口。
陆晏清听闻，也不由得惊讶地望向盛顾言。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邵斐深吸了口气，才又朝对方发问：“你是如何知晓的？”
“这不重要。”盛顾言这才又是那副温和的模样，仿佛一切又回到自己掌控之中，“兄长若是不信，大可直接去问父亲。”
“那又如何？”邵斐嗤笑了一声，对方都这么说了，也没骗他的必要，然而这又如何呢？
他想娶谁不想娶谁，心下已有决断，最差也不过是脱掉这层昌陵侯府的外衣罢了：“我既说了要娶，便无戏言，不像有些人畏畏缩缩，只会扯什么表面文章，于实际无一点用处。”
话里针对的是谁，几乎不言自明。
陆晏清听了两人的几番来回只觉得心下烦躁，讲了那么多却只围绕着这点婚事嫁娶，至今还未切入正题，只好自己开口道：“今日前来冒昧打扰表哥，原是有桩想事情请表哥出手相助。”
盛顾言也顺着开口：“兄长此番作为，不过是不想表妹嫁去英国公府罢了，此事于此亦有帮助。”
邵斐原本想反驳，说自己不单纯是这个原因，而是真的想娶陆晏清，只是看到陆晏清的神情，还是忍住了：“什么事情？”
陆晏清于是迅速交代了秦娘子一事。
邵斐这才把关注点放到陆晏清所说的内容上，听后俊眉微皱：“照你们所说，这不是平康侯府折腾出来的事情，跟英国公府有何干系？”
盛顾言同陆晏清对视一眼，随即道：“平康侯府近年来几乎无人在朝中任职，原本应当渐渐没落，然而就目前所看，对方不仅保持着京中高门应有的用度，而且还能在京城外建那么大一片府邸做这种事情，怎么看都不是其单独有能力做的。”
“平康侯府一族子嗣颇多，然而多是旁系子弟，本家嫡脉匮乏，唯一适龄的嫡女在一年多前嫁与乔鹤远，可成婚没几月便亡故，然而此后平康侯府却毫无追究，甚至还和英国公府保持着称得上密切的往来。”
“所以你们觉得这件事同英国公府有关？”
“我们只是猜测而已。”陆晏清接口道，“但就目前看来，英国公府至少不会对平康侯府所做的事情全然无知。”
邵斐微微颔首，像是赞同她的说法，却又想到了别处：“但如果仅是如此，是否对英国公府有损伤不说，父亲的想法，只怕还难以动摇。”
他看得出来陆晏清不想嫁自己，虽说他不会硬要勉强她，但他却怕邵宗甫还是要她嫁给乔鹤远。
坦白讲，众人其实心里都明白，所谓的府中儿女婚姻，真正的决定权还是在邵宗甫手上，尤其是对陆晏清这么一个看上去极好拿捏的孤女来说。
“说得不错。”盛顾言先是客观上肯定了邵斐的看法，随即道，“所以我还会同父亲再谈此事。”
陆晏清不由得看向对方，他先前可没和她提过这一茬。
盛顾言只是继续往下道：“昌陵侯府要在朝中立足，何必借助同英国公府的合作？再者，英国公府这棵大树究竟还能屹立不倒多久，却是难说。”
这是把话摆明了在讲了，上面的意思，他们多半也心里有数，他们站在这个位置，就不得不做出在这个位置该有的动作。
邵斐听得出来盛顾言话里的意思，上面的风往哪里吹，他们抵挡得了一时，还能抵挡得了一世吗？要走得远，还是得做那风行草偃之举。
“兄长意下如何？”盛顾言倒也摆出客气商榷的态度，但话语里隐隐透着对结果的把握。
“好。”思索片刻，衡量这其中的关窍，邵斐开口下了决定，“我会尽快找人去你们所说的位置察探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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