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玛瑙纠纷引英雄
面对这样的架势，盛顾言心里怎么想的不说，表面上是按照对方的意思，在他对面坐下了。
对方叫得出他的名字，显然是了解他的，但他却对对方一无所知。
但盛顾言很快听到那人开口：“盛公子不必紧张。是在下的手下唐突，今日冒昧将盛公子请来，原是有事想请教盛公子。”
听到这话，盛顾言在心里冷笑了一声，请？他手下人的态度可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不由分说将他拉来，他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对面是何方神圣。
“不知阁下如何称呼？”盛顾言迅速镇定下来，他表面涵养总是极好的。
那人语气依旧是宽厚的，只是开口顿了顿：“……我姓尹，家中行二。”
盛顾言心下搜索了一圈，并未想到京中哪家权贵姓尹。他也看出对方并无恶意，只是还不能完全放下心中戒备：“不知尹二爷今日想请教何事？”
“盛公子是爽快人。”尹二爷笑了笑，“听闻盛公子高才，想请教盛公子，对当今局势有何看法？”
这问题问得太广了，宽泛得很，盛顾言便是要答也不知道从何答起。
“请问阁下何意？”
“冀州大旱，生人困竭，衣食罕储，疲敝无里立锥之地；长安五陵，膏粱遍地，珍珠罗琦，玉人歌舞彻夜不休……举何方而可以制其弊？用何道而可以济其艰？既往之失，何者宜惩？将来之虞，何者当戒？”
一字一句从尹二爷口中吐出，盛顾言只感觉心下生寒。这是昨日会试的策论题目，这人是如何知晓的？他浑身上下的气度，半点不像他们这些要靠科举出人头地的人，只能是那些权贵之人。
这道策论的大意是说，百姓遭受自然灾害，生计穷苦，而京中的权贵豪门却生活奢侈，享乐无度，对此你有什么建议？
盛顾言看到这道策问，便敏锐地察觉到了些什么，这题固然问的也是民生问题，但针对性极强，所指向的人群又如此明显。尹二爷这时再来问这道题，显然不止是想听那些就事论事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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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头的陆晏清自然对盛顾言以及他遭遇的这些事情一无所知，她又点了些茶水糕点在等待中消磨时间。
只能说功夫不负有心人，竟真被她等到了邵斐。
邵斐穿着金吾卫统一的红色官袍，原本平平无奇的衣裳配上他那张脸竟也显得光彩夺目起来。邵斐在人群中当然是出挑的，要不然陆晏清也不会在街头的人潮中一眼锁定了对方。
她该下去了，陆晏清这么想着，也确实这么做了。
齐朝的商业繁荣，街头除了装修整齐的店铺，还有各式各样的小贩，金吾卫的一条职责便是负责街道治安，这些小贩就是他们的重点目标。虽说不会一概禁止，但因为时常有冲突纠纷、街头斗殴，便免不了严格管理。
陆晏清在离邵斐不远处的摊贩间逛着，余光始终注意着那道红色身影。她走到一个首饰摊位前，随意捡起一条手链看了看。
“姑娘，这是从西域来的玛瑙石做的手链呢，许多姑娘都喜欢这个，您要试试吗？”
不管在哪里，这些商贩都是最热心好客的。陆晏清只是随意看看，并没有要买的打算，但这条手链一看就是不知道哪来的廉价石头做成的，亏对方好意思说是西域来的玛瑙石。
她便也装模作样地看了几下，果然听到那摊主更加热情的声音：“姑娘可要戴上试试？这玛瑙石和姑娘看上去便是极相配的。”
陆晏清没拒绝，拿它往自己手腕上绕了两圈，倒也欣赏起来。虽说的确不是什么名贵东西，但做工倒也齐整，看上去还算美观。
看陆晏清像是接受了的模样，摊主又接着极力推销道：“姑娘肤色白皙，手腕纤细，戴着这串手链当真是极美的，我还从未见过有人像姑娘这般适合这串手链呢。”
固然是吹捧，但也有几分实在，红色的玛瑙手串更衬出陆晏清的纤手玉腕。“这手串要多少钱？”区区一串手链，便是买下也无妨，陆晏清心想。
“姑娘您眼光真好，这手串只要八百文。”那摊主满面笑容，眼角都堆起了褶子，手指朝陆晏清比出一个数来。
“八百文？”陆晏清惊讶地喊出声来。如今齐朝一斗米不过十五文钱，这样一个不知道什么原材料的手串，竟然要整整八百文。
“是啊。”那摊主还煞有介事地点点头，继续忽悠道，“您看这手串，这玛瑙颗颗晶莹圆润，都是从西域那边过来的，据说西域公主也喜欢戴呢。这些天都卖出去好几串了，这可是最后一串，原本是要九百文的，八百文还是我看您真心想要，给您便宜了呢。”
陆晏清不由得被气笑，这摊主莫非真将她当作什么冤大头？这样一个一看就不值钱的手串，敢开口要价八百文。
“您这手串怕不是什么西域玛瑙，而是那些随处可见的寻常石头罢了吧。”对方都明摆着要宰她，陆晏清当然也不客气，直接揭穿了对方。
这回轮到那摊主恼羞成怒了，语气也急促起来：“谁说的？我这可是货真价实的西域玛瑙，你买不起就买不起，怎么还污蔑我这东西呢。”
“谁说我买不起。”陆晏清语气没什么起伏，“我只是见不得你拿这假货来坑蒙拐骗罢了。”
她原本还想着该如何引起邵斐的注意，这下可好了，现成的一桩事情摆在眼前，再争执两句，邵斐若是不瞎总归会过来的。
“你口口声声的假货，可有什么证据？”那摊主在这摆摊已经有段时间了，还是第一回遇见有人砸他招牌，即便知道自己这东西来历不如他吹嘘的那样，但也不肯轻易放过陆晏清。
“众位可都来评评理，这姑娘不买我东西便罢了，竟还污蔑我这东西有问题……”摊主提高声音朝周围道，他们做生意的这些小贩都是拉帮结派的，平时若是遇到什么问题，也都会互相护着，他们人多势众，买家也常常拿他们没办法。
“当然有。”陆晏清举起那串手链，“西域玛瑙色彩富有层次，色泽明亮，多为半透明状，这条手串上的珠子不仅色彩黯淡……”
“哪是你说的这样。”不等陆晏清说完，那摊主就一把夺过了陆晏清手上的手串，递给周围几个商贩，“大家看看，这玛瑙手串可有什么问题？”
陆晏清感觉自己的手被狠狠捏了一下，如玉的皮肤上立刻出现了一道红痕。她迅速感到一阵疼痛从手上传来，弄墨见到也深吸了一口气，惊呼道：“姑娘！”
没等陆晏清接着跟那群人据理力争，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这是怎么一回事？”
听到这熟悉的嗓音，陆晏清心中松了一口气，心想这人总算来了。
她熟练地控制好自己的表情，转身，委屈地抬眸，刚要开口，却见是自己的表哥到来，于是转为惊喜，双眸也明亮几分，语气有含有喜悦：“表哥，你怎么在此处？”
邵斐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重复了一遍他刚才的话：“此处发生了什么？”
身为一个完美受害者，诉苦这件事还是由别人来做比较好。弄墨接收到陆晏清的示意，迅速交代了一遍事情的原委，话里话外都透露出陆晏清被敲诈的委屈。
“哦？”邵斐只是挑了挑眉，越过陆晏清朝那商贩说，“把那所谓的玛瑙手串拿来给我看看。”
那摊主看到邵斐一身金吾卫的装扮，早已是一阵心虚，哪里还敢违抗他的话，只好老老实实地把手串交了出来。
邵斐接过那一串红色珠子，还没瞧两下，却被身边的另一个人夺走。
陆晏清这才注意到邵斐身边还有一个人，她朝那人看去，才发现那人的长相也是极俊美的，只是眉眼间显出几分风流浪荡之意。
她见那人翻来覆去看了几眼，随后开口朝那摊主道：“你胆子倒是不小，这种不值钱的石头也敢说是西域玛瑙，还要价八百文。”语气里满是嘲讽之意。
那摊主只是畏畏缩缩地点头，一副惶恐的样子道：“是小人有错，蒙骗、蒙骗了这位姑娘。”
“以次充好，定价不实，你这摊子，一个月之后再来开吧。”邵斐语气平淡，说出口的话却让那商贩心惊肉跳。
还好只是一个月，没有彻底撤了他的摊位，那摊主既害怕又庆幸，急忙点头道：“大人说的是，小人知晓。”
“那还不快收拾东西离开？”邵斐向来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人，遇到他只能算这摊主倒霉。
于是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刚才的闹剧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那摊主连同摊子一并收拾铺盖走人了。
这种英雄救美的桥段，在什么年代都是不过时的，陆晏清又恢复了那个清雅秀美的表姑娘的姿态，款款朝邵斐开口：“今日多谢表哥，没想到那商贩竟是这样不讲理的人，要是没有表哥，今日还不知会如何呢。”
邵斐这才把目光放到她身上，微微皱了皱眉，道：“你不在府里待着，怎么跑到这里来？”
“我和宁婉出来买绣花的样子，也顺道出来走走。”
“邵宁婉人呢？”邵斐打量了一圈，却没见到他那位妹妹的身影。
这时候当然不能说实话，陆晏清张口为邵宁婉掩护道：“宁婉突然想起还有些别的东西要买，让我自己在这边随便看看。”
邵斐也是知道邵宁婉的性子的，听了这话也没接着往下问，只是说：“外面不安全，你还是早点回去吧。”
陆晏清乖巧地点点头，却故意露出自己红肿的手腕来：“我知晓，待会便和宁婉一道回去。”
邵斐果然注意到了她的手，抿了抿唇，还是开口问道：“你的手怎么回事？”
这时候再遮遮掩掩只会显得矫情，陆晏清干脆把自己的手全部露了出来：“刚才那摊主从我手上夺过手串时，不小心被他拧了一把。”
几道红痕在这等凝脂般的皮肤上更显得触目惊心，即使是邵斐这等习惯了受伤的人，也难以视若无睹。
“记得抹药。”但他也只是轻飘飘地丢下这几个字。
陆晏清听了也愣了一下，但她也不好说什么，身为一个乖巧的表姑娘，她要维持自己的人设：“表哥说的是。时辰不早了，我便先去寻宁婉了。”
她看邵斐没什么反应，正要转身离开，却听到邵斐叫住了她。
陆晏清心下有些惊喜地转身，却发现一串红色的东西被抛了过来，她下意识地接住，定睛一看才发现就是刚才那串所谓的玛瑙手串。
她抬头看向邵斐，看到邵斐勾了勾嘴角，开口道：“表妹既然喜爱这手串，便送给你了。”
……哪里看出来她喜爱这么个廉价的红色珠串的？想来是邵斐刚才拿过这手串便没还回去，那小贩急急忙忙地走了，哪里会留意这手串？于是便一直留在了邵斐手中。
陆晏清看着手里的这串东西，心下感到一阵无语。但她很快调整了自己的心态，好歹这也可是算是邵斐送给她的东西，于是她朝邵斐笑了笑：“多谢表哥。”
说完便果断地转身离开了。
邵斐看着陆晏清消失在人群中，正要继续自己的巡察任务，却听到身边那人开口：“表哥？你这表妹是哪里冒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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