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耳机

谢晚意促狭地笑，“白班长要带我逃课去哪儿玩？”

        白初景还沉浸在谢晚意可以径直出校的错愕中，眼神在谢晚意和后门中来回摇摆。

        谢晚意继续说，“怎么，白班长没见过特权生？”

        白初景听到，心底不由得一沉。如果真如谢晚意所说，她是特权生，就不会被人顶物理竞赛的名额了吧。

        白初景笑着摇了摇头，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和师傅说了目的地——距市中心两个小时车程的清海海边，坐上了车。

        两人都坐在车的后排，谢晚意在车开后闭着眼睛靠在车窗玻璃上，头发顺着优雅白净的颈部滑落，她总是这样，戴上耳机以一股安静的力量不留痕迹地与周围隔绝。

        两个小时的车程说长不长，白初景看了会手机上的财经新闻，2017年的商圈同他的记忆中一样，各个企业都蓄势待发，市场经济之花开满各个角落。白初景握着手机，心思幽深，还没到2022年，一切都还来得及。

        白初景虽平日里几乎不怎么用司机接送，但家里总归是有备着司机的。他怕回去的时候天色晚，海边打车困难。又接着给家里的司机发了条消息，让司机师傅19：00到清海海滩这儿来接他。

        车到达海滩后，白初景轻轻拍了拍谢晚意的肩膀。白初景以为谢晚意只是在闭目养神，在谢晚意睁开眼睛后白初景才意识到她刚刚是真的睡着了。她每次睡醒后，总有一种脆弱感，是在冰凉武装的外壳内中存在的，真实的不安。

        三月的海风还带着冬意微凉，白初景将薄款外套脱下披在谢晚意身上，说：“你喜欢湖边，也应该会喜欢海边吧。”

        谢晚意刚睡醒，眼神看向白初景时还有些涣散。

        白初景边用手比划，边笑着说：“要摘下耳机吗？”

        谢晚意拨开耳边的碎发，将蓝牙耳机取下，从校服外口袋里拿出耳机充电仓充电。

        白初景看到谢晚意拿出的s牌w系列音乐播放器，有些意外，道：“听歌的话，用手机听不是更方便吗？”

        谢晚意沉默了许久，幽幽地说：“手机上有gps定位。”

        白初景愣了下神，一瞬间脑补出好多豪门恩怨的戏码，见谢晚意朝着海边走去，也快步跟上前。

        他将谢晚意带离学校图书馆时，看着谢晚意将那两本题和讲义放进了登记借书处的储物柜里。白初景从未见过其他同学使用过图书馆的储物柜，想来这应该是“特权生”谢晚意的专属特权吧。他当时只瞄了一眼，柜子里的东西很多，最上层放着她的手机，柜子里的书籍与杂物摆得整整齐齐。

        “那为什么不换个手机呢？”白初景追上谢晚意，两人在沙滩上缓步走着。

        谢晚意望着海平面，平静地说：“手机和定位都只是表象，内层的逻辑是，是否顺从。”

        白初景问：“顺从？”

        谢晚意坐在了沙滩上，距离不远不近，刚好是浪花触碰不到的地方。她低头看向砂砾，眼神中闪过些许厌恶：“高位者的掌控欲，低级又恶心的恶趣味。”

        白初景无法从这只言片语中理解她的深意，“所以你不开心，是因为这件事吗？”

        谢晚意摇头。

        白初景又问：“是因为竞赛的事吗？”

        谢晚意还是摇头。她裹着左一层右一层的衣服，缩着抱着双腿，风吹扬了她的秀发。

        白初景安抚地笑着，见谢晚意不想说，没打算再继续询问：“那就是不方便告诉我的事咯。”

        谢晚意将头放在膝盖上，侧着脸看着白初景，没有开口回答。

        白初景看着谢晚意漂亮的眼睛，一时入了迷，轻声说：“现在有开心一点吗？”

        谢晚意的笑意很浅，眨了眨眼睛。

        他们没再继续聊天，仅仅是坐在沙滩上。随着时间的推移，潮水慢慢上涨，两人一点点后退。

        夕阳逐渐下落，余辉撒在海面上，波光粼粼金灿灿的。

        海浪不断冲刷着岸上的石头，显得声音格外的大。还没等白初景询问海水的声音是否更让人平和，就看到谢晚意拿出了音乐播放器，用手举着开始录音。

        他没打扰谢晚意，半个多小时过去了，终于见谢晚意按下了停止键。

        白初景心里有了些猜测，开口问道：“是不开心的时候要听水的声音嘛？”

        听到白初景的询问，谢晚意起身的动作有些僵持，用皙白柔软的手拍打着衣服上沾着的沙子。

        见白初景一直盯着她看，缓缓点了下头。谢晚意长长的头发从身后滑落垂到肩膀，即使身上、发尾沾染沙粒也依旧优雅。

        白初景也站起了身，与谢晚意并肩朝街上走去。

        白初景默默地说，“可是，你之前在学校听了那么久，也还是不开心。”

        他们正走着，路过了一家海鲜大排档，白初景没再纠结刚才的话题，对着谢晚意兴高采烈地说：“我们在这儿吃饭吧。”

        对谢晚意而言，在哪儿吃都无所谓。倒不是因为她不挑食，而是因为她什么都不爱吃。

        他们坐到了空位上，即便是工作日，来清海看日落的人也有很多。大排档爆满热闹，充满着世俗烟火味儿。

        照例是白初景点餐，谢晚意端坐在一旁，不发表意见。

        白初景早已知晓谢晚意的胃口小，仅点了一人份的套餐加一份海鲜拼盘。在等着上菜的期间，白初景对着谢晚意伸出了手。

        谢晚意明显有些不明所以，随后伸手将身上披着的外套递到了白初景手上。

        白初景没接外套，依旧伸着手，说：“我来帮你保管耳机。”

        谢晚意的手迅速地握紧，挑了下眉，看着白初景。

        白初景真诚地笑着说：“你的耳机看起来作用不大，不开心的话，就来找我吧。”

        谢晚意沉思了一会，说：“没水声的话，晚上会睡不着。”

        白初景想了想，说：“那放学我再还给你。我们能见面的时候，不开心要来找我。”

        谢晚意和白初景对视了许久，白初景依旧笑着举着手。

        终于，谢晚意将手伸进了口袋，连同音乐播放器一起，把蓝牙耳机一同放在了白初景的手上。

        谢晚意的指尖微凉，碰触到白初景手心时，他无意识地微握手指。谢晚意的手早已缩回，只能摸到蓝牙耳机硬实的触感。白初景将耳机妥帖地收在裤子口袋里，手指触过的地方沾染耳机上的清香——熟悉的梅花香味。

        没一会菜就被送上来了，谢晚意看着眼前的海鲜大餐，无从下手。好在单人套餐中有一份鲅鱼馅水饺，谢晚意仅夹面前的水饺，小口小口地嚼着。

        白初景见谢晚意只吃饺子，怕她再吃两三个就饱了，连忙将剥好的虾与扇贝肉放到干净的盘子中，递到谢晚意的餐盘附近。

        谢晚意抬头看了看白初景，开始夹着盘子上的虾肉吃。白初景见谢晚意肯吃，立刻觉得干劲十足，加快了剥虾的速度。

        没等白初景递过第二个盘子，谢晚意便连连摆手——她吃不下了。

        “吃海鲜好累。”谢晚意咽下嘴里的扇贝肉，如是说道。

        白初景有些无奈的笑了，也学着谢晚意平时戏谑自己时的样子说：“谢大小姐，又不劳烦你剥，怎么光吃还累呀。”

        “虾肉太弹牙了，还要费力的嚼。”谢晚意好像并没听出白初景的玩笑，乖乖地解释着。

        白初景更觉得诱使谢晚意多吃点的计划道阻且长，连吃肉都觉得辛苦，怕是要找些易嚼的，大小姐才肯赏脸多吃一些吧。

        白初景不一会也吃完了，虽十七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但谢晚意吃的实在太少，即使是一人餐也完全够他们两人吃。

        时间计算的刚好，白家的司机也在他们吃完晚饭后到达了清海海滩入口。

        从海滩回往市里又需要两个多小时的车程，对于白初景来说，即使是上一世在m国，父母也并未过多干涉自己的生活。何况现在父母与自己并不在一个国家，回家多晚都没关系。只是不知道谢晚意家的情况，按常理来说，一个女孩子这么晚没回家，家里总归是要不放心的。

        两人坐上了车，白初景忽地觉得有些抱歉，递过自己的手机说：“我把你带出来这么久，你的家里人会担心吧？要用我的手机给叔叔阿姨打个电话吗？”

        白初景没由来地感受到一股寒意，连空气都仿佛稀薄了几分。

        谢晚意抿了抿唇，良久才说：“我不记得电话号码。”

        她语气如常，一如既往的清冷疏离。

        白初景有些不解为什么会记不住父母的电话，却又觉得可以理解。或许年级第一的脑子里，都用来记更重要的事了吧。

        “你这么晚回家，会被家里说吗？”白初景有些担心地问。

        “会吧。”谢晚意回答。

        “啊那怎么办啊？”白初景听到谢晚意肯定的答案，更感愧疚：“要不我一会儿去和叔叔阿姨解释一下吧。”

        谢晚意回复：“等车开到家，他们应该都睡了。”

        白初景忽然想到什么，接着问：“你出来有带家里的钥匙吗？是不是也放在图书馆里了？”

        夜幕降临，没人去开车后座椅的灯，车内与车外的场景融为一体，沉浸在黑色的笼罩中。在一片黑暗中，谢晚意的眼睛亮晶晶的。

        看不清她唇的颜色，只能听到她清澈如水的声音：“忘拿了，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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