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45章发轫之初

“虿盆子”岛监控重重，“罐头”屋也是壁垒森严，连卧室里都没有窗户。唯一能见天日的地方，便是顶层的露台。露台是一间由特制的强化玻璃封闭而成的阳光房，21平米的空间被韦怡布置得很别致，韦怡在这里种植了不少花木，但没有一株能活得长。

        即便如此，阳光房也是妖瞳最喜欢待的地方，因为在这里可以望见天空，可以看到外面。白天，妖瞳喜欢躺着看云，用韦怡教她的观云识气象的方法，猜测几小时后天气的变化；夜晚，妖瞳喜欢睁大眼睛巡睃苍穹，找寻自己还不认识的星星，然后要韦怡告诉她这颗星星叫什么名字，属于什么星宿，有哪些有趣的传说。

        妖瞳还会把自己做的梦叽叽喳喳的讲给韦怡听，要韦怡给她释梦。每每熬过了残酷毒劣的实验，妖瞳都会整晚整晚的发噩梦，韦怡总是通宵达旦的陪护着她，并炖煮鲜浓的贝壳汤和烤制美味的大虾给妖瞳压惊。

        妖瞳最爱听韦怡讲故事，什么类型的故事她都爱听，从盘古开天到女娲造人、从《伊索寓言》到《格林童话》、从《西游记》到《山海经》、从《萤窗异草》到《荷马史诗》、从《一千零一夜》到《普罗米修斯》、从《十日谈》到《变形记》、从《静静的顿河》到《傲慢与偏见》、从《火星救援》到《流浪地球》……

        妖瞳也爱听韦怡哼唱摇篮曲，韦怡常常把古老的诗词编成好听的歌谣，每每在妖瞳辗转反侧难以入睡之时，一边轻柔的拍抚着她，一边低声的吟唱。

        妖瞳童年岁月中为数不多的吉光片羽，全部来自于韦怡的陪伴。

        古治柔听得动了容，忍不住插嘴道：“我妈妈在家的时候，每晚也会给我讲故事，而且不论我打断她多少次、问多少傻问题她都不会嫌我烦。虽然听妈妈讲故事的时候，我还是会觉得肚子饿，但饿的滋味不再那么难以忍受了。”

        古治柔无时不刻不在惦念自己的父母，懂事的她极少表露出来，但韦沅钰身上有种魔力，让她不再压抑自己，愿意对着这个温煦可亲的大姐姐敞开心扉。古治柔轻声问道：“韦怡待妖瞳就像妈妈那么好，妖瞳会不会舍不得离开她？”

        “是的，韦怡对于妖瞳，就像是妈妈一样的存在。但妖瞳不会舍不得。”韦沅钰凤眸低垂，掩住心头的五味杂陈：“妖瞳憎恶透了受人摆布、任人宰割的生活，无论韦怡待她再好、付出再多，也不过是尘里振衣、泥中濯足，改变不了妖瞳自由被剥夺、身心被摧残的生存本质。如果一株植物不按照自己的本性生长，那它就会扭曲或死亡。人也是这样，任何一种开了灵智的生物也是这样。所以，这片命运的死水沼泽，妖瞳是一定要趟过去的！这个噬人的虿盆子，妖瞳是一定要爬出去的！”

        古治柔不住的点头，表示认同，接着问道：“但是，妖瞳人小力孤，她能逃出去吗？”

        韦沅钰莞尔一笑：“是啊，智浅而谋深、力小而搏大，自然是千难万险的。但是，自从韦怡来到身边后，妖瞳开始接受教育了呀。妖瞳贪婪鲸吞着人类的知识，汲取其中的智慧，并渐渐的悟出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古往今来，弱小之辈并非全然没有逆风翻盘的可能，只要你付出足够的时间和耐心。”

        妖瞳隐藏起自己的愤怒，她把自己扮演成一个彻底被驯化的纯良无害者，一个逆来顺受、安分乖巧、永远不会脱离掌控的实验体。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隐藏在妖瞳血液深处的异能力也在觉醒，但她掩盖的一丝不漏，研究人员除了发现妖瞳天生能潜善游，可以蹈海而嬉、枕浪而眠；以及感知力强于常人之外，并没有挖掘出更深层次的秘密。

        妖瞳无时不刻不在寻找遁逃的机会，但她迟迟未能付诸于实行。一是因为韦怡待她不止于亲厚温蔼、无微不至，更有抚育教诲之恩，妖瞳不忍让她伤心；二是因为岛上远不止妖瞳这么一个实验体，妖瞳还想探知那些同样失去自由但境况更糟的实验体当中，有没有她的同类；三是逃跑一旦失败，这些年的苦心伪装便会前功尽弃，乖顺的羔羊若被发现其实是反骨深藏的狼崽，等待她的将是变本加厉的折磨和监禁。

        所以，一旦开弓，便再难有回头箭，妖瞳在忍、在等，在守候命运掷出赢面最大的那一轮骰子。但是，命运就像是一股莫之能御的洪流，它跋扈而无常，不会等你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才惊涛拍岸，它总是骤然降临，逼迫你仓猝接招，就算侥幸硬扛了过去，也会付出惨痛的代价，留下终生难以释怀的遗憾。

        回忆如潮水涌上心坎，韦沅钰无意识的陷入了沉默。古治柔等了一会儿，忍不住发问道：“韦姐姐，你刚才说到隐藏在妖瞳血液深处的异能力也在觉醒时，我就在想，妖瞳是海的女儿嘛，深植在她dna序列中的潜能一定是惊世骇俗的，韦姐姐你快告诉我妖瞳觉醒了什么样的超能力？厉不厉害？”

        古治柔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此时瞪的大大的，把巴掌大的小脸蛋衬托的愈发瘦削纤巧。韦沅钰伸手刮了刮古治柔的小鼻子，这丫头还真是固执的很，始终抱着海的女儿这个认定不肯放下。

        眼前这个好奇心重、心思也重的女娃娃，跟自己一样，命运不济，在人生的发轫之初就饱尝生存的艰难，稚嫩的肩膀在负重求生的路上几近摧折，却始终看不到命运的出路在哪里？以至于小小年龄便心怀死志。但这个孩子对这个世界同样抱有深深的眷念和热诚，这种痛苦的煎熬和纠结，韦沅钰在幼齿时期也深深的体会过。

        韦沅钰想为这个小女孩打开一扇焕起希望的门，就像曾经有人也为她这样做过那样。

        所以，尽管韦沅钰一直是一个喜欢藏底牌，习惯于匿伏自己的人，但这一回，她决定破个例。韦沅钰任由古治柔拉着她的手，这样子，在魔力纹身“塞壬的灵触”的加持下，她能在讲述的时候，真切的感应到听者的想法和情感变化，一旦对方的反应令她感到不安，她就会立马刹车，把故事的后半截改头换面。

        在古治柔的再三催促下，韦沅钰继续娓娓道来：“妖瞳的异能是随着年龄的增长而逐步觉醒的，那个时候的她，掌控了两项特别的能力，但这两项能力并不如你猜测的那般惊世骇俗。”

        妖瞳觉醒的第一项能力是意识离体。说通俗一点，就是元神出窍，她的灵识能够在自主意志的支配下，游离于体外，跟肉身暂时分离。这项能力是妖瞳九岁时，在一次重创濒死又死里逃生后激发的。

        生命这玩意儿，愈是备受压抑，愈是迸放不羁。

        重重压制、层层禁锢又如何？生命总会找到自己的出路。

        自打出生开始就一直被隔绝在了世界之外，从未尝过自由是何滋味的妖瞳，在觉醒了这项能力后，终于可以从“罐头”中短暂的逃离，去窥看外面曾经碰触不到的世界。

        “韦姐姐，灵魂能够离开身体多长时间？游离在肉体外的意识，能够闻到气味和听到声音吗？出窍后的魂体，具不具备攻击能力？”好奇宝宝古治柔抛出了问题三连击。

        “元神离体，像幽灵一样在岛上四处游荡，会持续消耗精神力，游魂离开身体越远，消耗就越大。一旦精神力耗竭，元神便会瞬间归位，这样的被动归位是有副作用的，会导致一段时间的剧烈偏头痛。妖瞳最开始只能出窍几分钟，随着年龄的增长和反复的锻炼，灵魂出窍的续航时间越来越长，她甚至能够探索到岛的边界，看到岛外浩瀚无垠的幽邃海洋。出窍后的魂体能视物、能听声、能嗅辨，还能穿墙而过，或者说魂体接触到的大部分物体都可以穿透过去。但是，游魂状态时想对外界施加影响却是极难的，比如想要翻开一页纸，或者按下一个按钮，这样简单的事情也会导致精神的快速抽空、耗涸。尽管攻击能力欠缺，但游魂也不怕被攻击，因为人们根本觉察不到它的存在。”

        古治柔兴奋的插嘴道：“这项能力若再强化一些，哪怕不能拓辟出有效的攻击手段，也能搞几场灵异事件，闹闹鬼，把那些个欺负妖瞳的坏蛋们吓尿。”小姑娘咯咯的笑了起来，突然想到了什么，眉头倏而又皱了回去：“虽然妖瞳足不出户，便能探知这个岛上的诸多秘密。但秘密知道的太多，并不是一件好事。我妈妈曾说过：过载者，沉其舟。妖瞳小小年纪心智不成熟，会不会被太多的秘密压垮？”

        这个纤弱不堪的小女孩儿居然还在担忧别人心智不成熟？！韦沅钰被逗乐了，反问道：“柔柔，如果你是妖瞳，你会把岛上的哪些事情摸个门儿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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