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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师徒


唐锦睁开眼,先映入眼帘的就是自己熟悉的淡红色檀木床顶,同色系的窗幔垂下来一边,剩下的一边被卷上去。接着就看到一人乌黑的发顶,枕着手睡着了。

        唐锦不知道萧容浣是什么时候来的,她盯着看了两秒,看着她睡得打着响儿,不想吵醒她,就轻微挪动了一下身体坐起来,结果头发勾到了她的指甲上,拉扯的她“嘶”了一声,床边这人立刻打了个哆嗦,醒了。

        “锦锦你醒了!”萧容浣娴熟地伸手用手背去探她额头的温度,摸完她的,再返回来摸自己的,“嗯,不热了,先点水吧。”

        唐锦接过水来抿了一小口,眼睛在屋里转了一圈,没看到他。

        萧容浣人精似的,一眼就看出来她在找萧衍,揶揄道:“跑不了,给你煎药去了。”

        “谁找他了?”唐锦脸一红,把杯子塞给她,“你怎么来了?”

        萧容浣脸上的笑容一下僵停住,她把杯子放在床边的小桌上,才扭回来握住唐锦的手。

        唐锦以为她又是心情不好,来找她玩,当下还逗她,“又是情场失意了?”

        “没有。”直到唐锦看到她全无笑意,才意识到不对劲,蹙起眉来问她,“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锦锦,你婚服什么时候试啊?”萧容浣目光平静,平日里从来不知道忧虑是何物的人,居然泛起愁绪来。

        唐锦咳了两声,支着自己坐起来,面对着她,语气严肃,“到底发生什么了?距离大婚还有两月有余,不着急试。”

        萧容浣眼睛移到别处去,一直没说话,唐锦就静静的等着,半晌,她叹息一声。

        “早点试吧,让我也看看,还有半月,我就要去南州和亲了,怕是见不到你和衍儿成婚了。”

        “什么!!和亲?!”

        唐锦大骇,拉着帘幔就想起来,帘幔被她拽的一偏,床边的杯子被“砰”一声撞碎到地上,琉璃四溅开,铺了一地。

        “小心别扎到!”

        唐锦无暇估计这些,满脑子都是萧容浣要去和亲这件事,她扶住萧容浣的肩膀,质问道:“你要去南州和亲?圣上说的?”

        萧容浣面色难看,点了点头,“圣旨昨天就已经到了。”

        唐锦声音一下遏止在了嗓子里,想说什么,但是又不知道怎么说。要是圣旨还未到,或许她还能去求求情,亦或者是想想其他法子,但是圣旨既出,谁都没有能力回天了,她自己不就是其中一员吗?

        她说不出安慰的话来,只能无力的握紧她的手,盯着她的脸看,室内霎时间安静了。

        相识这么久以来,萧容浣一直都像是一只彩色羽毛的小鸟,不争名夺利,不长吁短叹,就算遇到困难也很快自己爬起来,就算天再高,她也永远有活力一飞冲天,但唐锦忘记了,她是帝王家的儿女。能自由的飞,也是因为这笼子本身足够大,大到遮天蔽日,大到让笼中人浑然不觉,直到头碰到边缘了,才恍然惊醒。

        无忧就代表着放弃,她是一早就被皇帝放弃的棋子,所以放养长大,任其发展,连去给皇帝皇后请安的资格都没有,也只会在需要她的时候,才会想起她。

        萧容浣仓皇的抬起头来深吸一口气,转而又带着笑安慰唐锦,“放心吧,我找人打听了,谢皋易比我小了三岁,估计是个小孩心态,好拿捏,相信我吧,我会过的很好。”

        唐锦俯身抱住她,将头埋在她的颈间,没有说话。

        萧容浣嫌弃的拍拍她的后背,“别粘我,去粘你夫君去。”

        唐锦隔着衣服捏她腰间的软肉,痒得萧容浣咯咯笑不停,二人嬉闹一番,又重新坐好。

        “说真的,你真的得和我去一趟成衣访,算下来,我还比你早成婚呢,我的嫁衣是来不及赶制了,所以干脆去店里挑一套款式简单一些的,省的我路上穿着难受。”

        唐锦嘴唇抽动,嚅嗫了好几下,才点头答应了。

        她可是四公主,怎么会连嫁衣都要自己亲自准备?明明前不久,她还看到萧容浣在幻想自己穿上好看的款式有多么明艳动人,现如今却要去店里买一套现成的

        萧容浣勉强笑着,半晌彻底坐不下去了,就假意站起来向外头走去,“这衍儿怎么煎药还不回来?别是把你的小厨房都烧了。”

        话音刚落,萧衍就小心翼翼的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进来了,看见唐锦已经醒了,眼睛都明亮了些许,脚步加快,但在靠近时看到了地上的碎片,心里一下便明了了,萧容浣已经告诉她了。

        “来,喝药。”

        唐锦接过来,盯着看了两秒,黑漆漆的汤药摇曳着,其中显现出一张带着迟疑的脸来,唐锦嘴角一抽,努力忽视鼻尖萦绕不绝的糊味,她抬眼想要和萧衍确认,这一碗喝下去真的不会死人吗,但是对上那双小狗似的期待目光,她深吸一口气,闭着眼灌了下去。

        入口的一瞬间,眼眶就红了三分,不仅是苦,还有直冲鼻腔的涩,唐锦原本苍白的脸都憋的有气色了不少,她在心中暗叹:我好伟大。

        萧衍看她一点没犹豫了喝了,眉间顿时一抖,本来以为她会撒娇闹腾一番,口袋里还准备了好几块蜜饯,结果她就一口干了,自己的手尴尬的揣在兜里,摸着那两块蜜饯。

        萧衍心想:不应该啊,我还特意弄的火候大一点,该是难以入口才对。

        唐锦喝完之后,使劲摁着想吐的冲动,手攥着被子用力到指尖发白,她咬牙道:“有清口的东西吗?”

        “有有有!”萧衍顺势往她身边一坐,右手环着她的肩膀,从兜里掏出块蜜糖来,亲自送到她的嘴边,“张嘴。”

        唐锦急着吃点什么冲淡这股苦涩味儿,低头就叼住了蜜饯,皓白的贝齿就轻轻咬了一口萧衍的指尖。

        萧衍愣了一下,指尖刚刚的触感还残留着,他低头看着自己的食指悄然露出几分笑意来,将手收到身后去了。

        “对了,胡邑焕怎么样了?”唐锦含着糖,口齿不太清晰。

        “没事,人已经被徐正初救回来了,好好养着就行,倒是胡太傅,大发雷霆,本来他是不愿意插手小辈们的恩怨的,但是胡邑焕被伤成这样,差点送命,他也不会坐视不管。”

        “那他打算什么办,绊倒大皇子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吧?”唐锦在嘴里把糖调换了一边含着,像是小松鼠似的咕叽咕叽地咬着糖,萧衍心痒痒的不行,好几次都向把头低下去,但是又想起来那日唐锦所说的话,只能硬生生的忍着。

        只亲嘴,不算在一起。

        因为这句话,他好几次枕着胳膊到天亮了。

        是他太保守了?都接吻了,还不算在一起???

        那天回去,他问了朱德运,朱德运也觉得既然亲吻了,自然就是在一起了。

        如此想来,萧衍目光幽怨地盯着某位“负心汉”。

        云画哒哒哒地跑进来,“太子,小姐,国师来了。”

        “国师?”唐锦蹙眉,和萧衍对视一眼,萧衍给她捏紧被角,“你别去了,我去看看。”

        “我不,我也要去。”唐锦一把推开萧衍就要下床穿鞋,但是头一低下来,脑袋就跟着转圈圈。

        萧衍叹口气,在她前头单膝跪下来,握住她的绣鞋,慢慢地套在她脚上。

        以唐锦的视角,只能看到萧衍长而浓密的睫毛微微煽动着,一副格外认真的模样摆弄她的脚,她心脏狂震,被他握过的脚踝都带着烫人的温度,将鞋都穿好之后,萧衍还恶劣地拍了两下。

        “好了,走吧。”

        她突然就不吭声了,顺从的跟着萧衍去了前厅待客。

        一进门裘兴海就热情的站起来,“唐姑娘,今日打扰了,我也是来了之后才听正初说你今日大概是不舒服,得罪了得罪了。”

        萧衍贴身跟着她,一步步将她送到位置上,才解开斗笠,转角就跑到正厅的大门,把四扇大门全都关上了。

        现在是白天,屋里没有掌灯,这门一关,几个人就坐在黑暗里脸对脸。

        “”

        唐锦咬牙道:“萧衍,你行了,把门开开,大白天关什么门?”

        萧衍理直气壮道:“开门有风,关上门又不是不让说话了,说呗。”

        屋里一黑,就显得人干什么都心虚,裘兴海不由自主地压低声音,“今日找唐姑娘来是有事相求。”

        唐锦人麻了,国师坐的太远,加上她感冒有点耳鸣,根本半个字也听不清,但是国师依稀一副认真的表情,让她也不好意思再让人说一遍,只能“嗯嗯”两声,暂时敷衍一下。

        裘兴海见她态度不错,心里一喜道:“那我就直说了,唐姑娘可否行个方便,给我一张度假村的通行卡,我去了好几次,生意太好了,根本排不上我。”

        唐锦:听不清

        她笑道:“是吗?然后呢?”

        裘兴海愣了一下,“什么然后?”

        唐锦:“嗯嗯,这样啊。”

        裘兴海:“???”

        萧衍在旁边憋笑,唐锦直觉不对,微微坐直身体,推推他,小声伏在他耳边问道:“国师刚刚说什么了?”

        “他问你能不能给个度假村的通行证。”

        唐锦脸欻一下就红了,赶忙赔礼道:“不好意思啊国师,我这风寒弄的有点耳鸣,刚刚没听清楚,你愿意去度假村是给我面子,改明儿我就让人给你送去。”她嘴上说着,手上还不忘拧住始作俑者的手,狠狠揪了一把。萧衍疼地抽了口气,但嘴角依旧高高挂着。

        裘兴海这才放下心来,他还以为是唐锦不愿意呢,原来是没听清,他摸摸下巴,声音总算大了,“怪我怪我,哈哈。”

        他们正说着,小福子突然像一阵风似的跑进来,气都没喘匀,抖着嗓子就喊道:“小姐!我刚刚在街上看见石玉泮了!”

        “什么?!”

        在座的几人都猛地站起来,唐锦还没发问,裘兴海却一反常态的上前几步,摁住小福子的肩膀。“小子,你说清楚,你在街上遇到谁了?”

        唐锦和萧衍同时蹙起眉来。

        裘兴海为什么这么大反应?

        唐锦迟疑了一瞬间,问道:“国师认识石玉泮?”

        裘兴海望向二人,“他是我亲传的徒弟。”

        “徒弟!!?”

        唐锦心中鼓声大作,她急切道:“国师可是跟我说的同一个人?大概十岁左右,是个男孩。”

        “是他,没留头发,是个刺儿毛。”

        唐锦顿时激灵一下,刺儿毛?她初见石玉泮时,确实是狗啃似的短发,当时她还以为是被人欺负了所以被剪掉的,看来是他本身就有的。

        裘兴海已经冷静下来了,他重新问了一遍小福子,“你是在哪里看见的他,他已经离开师门快一年了。”

        “在唐府后街,我叫他了,但是我一出声,他就跑地更快,像个灵猴似的,动作快的不得了,我都追不上。”

        裘兴海鼻子长出一口粗气,怒拍桌子,“这个混账!”

        “高达。”萧衍的瞬间,就从屋檐上闪下一道黑色身影,跪在萧衍前头,“殿下吩咐就是。”

        “去追。”萧衍停顿了一下,补充道:“把人完整的带回来。”

        “是!”

        唐锦看了萧衍一眼,似乎有些诧异,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转变了对石玉泮的态度,但是人家师傅在场,唐锦也不好多说。

        萧衍接受到她的目光时,却难得的垂下头,错开了她的视线,背影都透露着倔强,一副明摆着的“受委屈了,但我不说。”

        唐锦气笑了,按察使一家和那个骗子,确实不能把错归到萧衍身上,但是“处理石玉泮”可是他亲口说的,他委屈什么?

        裘兴海叹口气,重新坐了回去,摸着膝头,悠悠道:“没事,叫你属下放心去吧,不用手软,要是不带着必须弄死他的心,根本就抓不到他,我在寺庙里的时候,都是带着往死里打的念头,才能收拾的住他。”

        唐锦:真是亲师傅。

        “唐姑娘,你是怎么认识我那孽障的?”

        唐锦嘴角一抽,解释道:“我是前几个月,在街上看见他被一帮乞丐打的站不起来,才将他救回来的,一直在我府上打杂。”

        裘兴海嗤笑一声,“他能被乞丐打死,我明天就带着头猪给那群乞丐送去。这小子,估计是憋着什么坏呢,躺在地上装模作样的博同情,我要是看见了,绝对一脚踹死他。”

        唐锦:

        萧衍:

        唐锦咳了一声,想起萧衍曾调查回来的结果,石玉泮不是“夭折”了吗?那是如何几经辗转到了国师手里,还被收作弟子?她一一问出,裘兴海知道唐锦对自家徒弟很好,跑了还想把他找回来,于是就将她想知道的全盘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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