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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变化


一个太监垂着头,脚下的步子交叠快如闪电,一眨眼的功夫就进了东宫,他在殿前跪下,佝偻的身躯细微的抖动着,额头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来,道:“太子,昨日晚上有人闯进大牢刺伤了您前些日子带回来的人,现在已经快不行了。”

        萧衍蹙眉,神色迅速一默,眸光渐寒,他将笔杆掷于桌上,重重站起。

        “走,去大牢。”

        踏进大牢的一刻,潮湿闷臭混着血腥味的味道就扑面而来,萧衍面色如常,径直走到最里面的单间。

        这间牢房最为昏暗,甚至连个窗都没有,唯一照明的东西是桌上马上燃尽的红烛,火苗一抖一抖的,在空气中发挥着它最后的作用。

        那人被铁链牢牢拴在墙上,两条小腿齐根切断,时隔多天还依然顺着墙体滴血。浑身上下到处是鞭痕,铁烙留下的疮疤,靠近心口的地方裂着一道新鲜的伤口,血染红了整个下身,头发蓬乱遮住那张肿胀到恶心的脸,几乎没有人样儿了。

        萧衍走过去,掐住他的下巴逼迫他抬起头张开嘴。然后从他嘴里抠出已经干瘪的参片儿,侧头对着朱德运道:“给他换新的。”

        朱德运从怀里掏出一小片儿塞进他的嘴里。

        这些日子,他就是靠着这些参片吊命。白日萧衍救他,晚上萧衍杀他,这间屋里的刑具被他用了个遍。

        如果唐锦现在在这里,一定会发现此刻的萧衍和她以往所认识的萧衍完全不同,他浑身染上了嗜血的疯狂,面对鲜血似乎被点燃了热情,一双黑眸在黑暗里闪烁着癫狂之色。

        在这个时空,萧衍体会到了权利的味道,不同于现代金钱堆积出的人脉,而是真正的,上位者的力量。

        这人随着他们的动作醒来,“呸”地将嘴里的东西吐向萧衍,他前身的衣服因此沾上污秽。

        萧衍双眼含笑,并不气恼,他步步逼近,“刘宗,你最好安分些,少折腾还能多活个一时半刻。”

        “萧衍你个狗东西,人前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人后你就是吃人的恶魔。”他气若游丝,强撑着自己。

        萧衍嗤笑,走到桌子边上,捧起一只烙铁,在手上把玩着。

        刘宗此刻已经是半人不鬼了,也不再怕他上刑,他咳嗽好一阵,混着血的液体滴落下来,粘在草席上,他神色癫狂,道:“萧衍,你怕不怕唐锦此刻出现在门口。”

        萧衍一凛,下意识放下刑具,视线放在牢房门口,空无一人。

        “刘宗,少耍招数。她的名字,你不配叫。”萧衍举起烧红的烙铁直接贴到他前胸上,刘宗大叫,一股烧焦的肉味钻入鼻腔。

        “她不知道你是背地里是这副模样吧。”他大笑,口齿浸在血液里。

        萧衍手上不断用力:“你被我绑来,快半月了吧,怎么,昨日看见同伴,是不是以为你得救了,以为他会来救走你?”

        萧衍直击痛点,刘宗气焰一下消失大半,呼吸愈发急促。

        “刘宗,你为他卖命到如此地步,昨夜守卫不在,他完全可以把你带走,可是他没有,反而给了你致命一击。”

        刘宗胸腔剧烈起伏,仿佛是最后的回光返照,他大吼,“不用你管。”

        萧衍连“啧”几声,薄唇贴近他的耳边,如同恶魔低语,“你说,我既然能查到你名字,能不能查到你家人,比如说,你在大龙田村的妻子,还有,你的女儿?”

        “疯子!你就是疯子!你要是动他们,你不得好死!”

        “刘宗,我能让你死,自然也能让你生,告诉我,谁指使你来的,只要你说出口,今晚,你就能看到她们。”

        刘宗表情扭曲起来,内心陷入巨大的挣扎中,萧衍再添一把火,“你女儿如今也病了快三年了吧,你出来做这种谋财害命的营生不就是为了给你女儿攒钱治病吗,只要你告诉我那个是人谁,立刻就会有御医给她治病。怎么样,不亏吧。”

        重病的女儿是压死刘宗的最后一根稻草,他脸上透露出灰败之色,终于不再抵抗,缓缓吐出几个字,“是大皇子。”

        大皇子?萧良弼。

        萧衍周身笼罩着冰霜。

        刘宗已经是进气多出气少了,他努力掀开眼睛,从喉咙里挤出声音,“萧衍,我知道我命不久矣,我不求生,只求你真的能兑现刚刚的承诺,否则,午夜梦回,我会来轮回道里,等着你。”

        话落,他头垂下来,彻底没了气。

        朱德运犹豫道:“太子爷,这”

        萧衍掏出帕子,逐根擦拭着手指,雪白的帕子顷刻间染上朱红,“我确实兑现了承诺,只是没告诉他,兑现的是第一个。”

        刘宗的妻儿,前几日就已经被大皇子的人派去杀了,萧衍晚到一步。

        萧衍把帕子掷到地上,踏出了牢房。

        “朱德运,把他们一家安葬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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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丞相府。

        唐锦站在院里的长廊,焦急地来回踱步,视线时不时往外看,不多时一道瘦小的身影跑进来。

        “小姐,小姐!”

        “你小点声。”

        石玉泮立刻默声,走到唐锦跟前,才道:“他们还没走,还在前厅里坐着呢。”

        “还没走?!都一上午了,这几个户部的人不吃饭吗?”唐锦头疼不已,自从太后生辰宴上,皇帝把种土豆的事儿给了唐锦,宫里就总隔三岔五的派人来府上找她,问她什么时候开始工作。

        她一个土生土长的城里人,连仙人球都能养死,这点东西给了她,非得糟蹋了不行,有关民生的大事,唐锦不敢领下,只好一拖再拖。

        “我真是奇怪了,这种地的能才这么多,为什么偏偏找我去?我除了知道它们产量巨大而且好吃之外,养殖之法我是一窍不通。”

        前厅里坐着的几个尚书也是汗水直流,和唐锦心中所想一样。

        这么多种地能人,为什么太子就非得让唐锦进宫去研制。

        户部尚书坐地口干舌燥,端起茶杯想喝口水,结果一看,杯中只剩下几根茶叶,他胡子一吹,把茶杯放下,问道:“你们小姐还没回来?”

        下人僵硬一瞬,回道:“没呢。”

        一旁的人也坐不住了,站起来,“今日时候不早了,要不咱们回去吧,改日再来。”

        户部尚书一拍桌子,吼道:“不行!今日事今日毕,老臣非得等到她不可!”

        他表面义正言辞,内心却淌下两行泪,昨夜真不该收太子那三壶好酒的,这唐家娘子实在能躲,他根本就逮不到她。费这么大劲儿,无非就是太子想见唐姑娘一面,自己却又不好意思开口罢了。

        这些年轻人的弯弯绕,把他这个老头扯进来算怎么回事?

        “诶,那不是唐姑娘吗?”

        “什么?!”

        几个老头一听纷纷跑到门口去,一看,大门口领着一个小孩儿正猫着腰往外跑的不正是唐锦吗?

        “唐姑娘!”

        唐锦背后直发凉,拉着石玉泮,脚步加的更快,风一样的跑远了。只留几个老头在身后怨声载道。

        唐锦一口去跑出去好远,才慢慢停下来,扶着墙体喘气,旁边的石玉泮也同样,他一张小脸儿被唐锦养的嫩白,此时充斥着兴奋之色,面色微红。

        “好刺激啊小姐。”

        唐锦冲他脑袋轻敲了一下,“你是刺激,我快吓死了。”

        石玉泮笑嘻嘻的摸着脑袋,问道:“那咱们现在去哪儿啊?”

        “赶紧去给他们找个会种地的,被再天天逮着我了。顺便带你去放放风,好多天没出来了吧?”唐锦瞅着他头上生出的细绒毛发,心里颇有成就感,虽说是下人,但是石玉泮每顿都是全鸡全鸭酱肘子,还没出半月,这小子身上的肉就绵呼呼的了。

        石玉泮一听,眼睛发光,“小姐你对我太好了。”

        “快走吧,我还没去城外逛过呢。”

        他俩一边在沿街的小商贩里买吃的,一边往城楼走,石玉泮两个兜子里塞满了零食,嘴上还振振有词,“得给我云画姐姐也留点。”

        唐锦忍不住轻掐他的小脸,“你云画姐姐真没白疼你。”

        一路有说有笑,很快就到了城门口。

        夏季正是各地商贩们进出货物的好时候,一辆辆马车驶来又驶去,看守城楼的守卫也在高台上打着盹儿。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喧闹声。

        唐锦回头去看,是一行官兵,正列着队伍往这里来,百姓一见官兵就开始议论。

        “终于要来抓他们了。”

        “就是啊,虽然这几日他们老实了,不再日日站在外头使坏,但总归还是有点不踏实,剿灭他们最好!一群土匪。”

        卖菜的男人看不惯这群妇人,驳斥道:“他们是碰着你们怎么了?人家是来京城找人的,站在城门口拦人也只是想看看是不是他们要找的那个人,后来不是把你们放进来了吗,你们就会嚼舌根,昨天帮你收摊的那个男的,不也是他们一伙儿的吗,昨天你怎么不说人家坏啊!”

        那妇人不吱声了,白他一眼,就拉着同伴走了。

        唐锦在旁边听个明明白白。

        本以为过了这么些日子,朝廷早就将他们轰走了,没想到还在僵持着,依这男人所言,他们确实是没伤害过人,除了那个孙太尉的儿子,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伤的腿。

        石玉泮揣揣不安,揪着唐锦的衣服躲到身后,“那咱们还去吗?”

        唐锦看他一副害怕官兵的模样,不由笑出声,“你要是还像之前一样骗人,他们也会来抓你。”

        他脸色发白,连连摇头,“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唐锦拉着他出了城,和那行官兵擦肩而过。

        他们在城外的农家里转了许久,没有找到什么闲人,所以就干脆带着石玉泮去河边疯玩了一下午,玩的他浑身浸湿了,二人才结伴而归。

        结果还没走到城楼,就听见一阵阵的惨叫,唐锦按住石玉泮,自己快步过去查看。

        城楼前聚集了大量官兵,他们对面站着一群凶神恶煞的悍匪,各个手持长矛,弩张剑拔。他们身后还绑着许多妇女儿童,唐锦见形势不妙,悄悄带着石玉泮想离开。却被前头一人发现了,“那有个小娘子!”

        首领一听,立刻扬声道:“擒住他们!”

        唐锦推石玉泮,“快跑!”,但是石玉泮已经吓傻了,僵在原地一动不动,本身沾了水的身上,现如今一片冰凉。

        那悍匪三步化作两步,蒲扇般的大掌从身后直接将唐锦和石玉泮拎起来,紧接着就将他们拖行着拉回了城楼前,五花大绑的扔到人质堆儿里。

        地上全是石头,唐锦细嫩的手掌和小腿被粗糙的地面划的全是血迹,她捂着手轻轻抽气。

        周围全是啜泣声,妇女们小声求饶。石玉泮这个时候也反应过来了,含着眼泪道歉,“小姐,对不起,要不是我你刚刚就跑了。”

        唐锦把受伤的手藏到身后,宽慰他,“没事的,咱们之前不是听说了吗,这群人不会伤人的。”

        下一秒,就像是验证唐锦的话一般,首领直接把她从人群里拽出来,掏出匕首抵着她的脖子,刀尖陷入皮肤,淌下一行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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