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山崩

　　精灵箭挟裹着弧光，如流星雨般落在龙之国的军阵中。每一支箭矢落地后都掀起爆炸，箭矢穿透这些士兵的盔甲与头盔，旋即箭矢上携带的魔法力量引爆，将他们炸成血沫，连带着落点周围数十名士兵被炸飞，遥遥落到地上，刹那间撞得头破血流。

　　兵马浩荡，人多势众，龙之国军团却在精灵箭雨的打击下毫无还手之力。被魔法箭炸死的士兵残尸在空中抛飞，血雨四溅，落在其他士兵的脸上，瞬间将他们淋成血人。

　　从胜利的喜悦到蒙受损失的恐慌，这转变来得如此之快，以至于他们开始怀疑自己看到的一切。

　　假的，都是假的……

　　箭矢是假的，惨叫是假的，尸体是假的，脸上的血是假的。可是……可是大地分明在震动，许多人被爆炸引发的震荡冲倒在地，之后就不愿再爬起来，只是呆呆地听着周围同袍们的惨嚎声，内心一片混乱，大脑已经无法分辨真假。

　　惨叫连天。

　　失去肢体的、被炸成血糊的、因为看到死伤而恐慌的、被吓了一跳的……整支军团叫嚷起来，喧闹沸反盈天，乌泱泱乱作一团。

　　在石台高处、看守者岩窟旁边，黑衣冠军赫里卡俯瞰全局，他本应该下令组织阵型、让他们不要恐慌。但他做不到，正是因为他位于高处，他才能看到情况的恶劣。那数千支精灵箭矢呼啸落下，像是无数石块砸在野兽身上，一下就将它的皮毛砸得皮开肉绽。而对整支军团来说，一次密集射击就将军团炸得七零八落，这种级别的火力，重组阵型只会给对方更多杀伤机会，最应该做的是立刻散开，对！

　　赫里卡当即准备号令全军，但他听到刺耳的命令，那声音让他绝望。

　　“所有人，重组阵型！做好战斗准备！”利亚姆看到军团乱糟糟的样子，感到一阵不满，这是他的军队，这是龙之国的军队，应该表现得从容不迫才对。他喜欢看自己的军队摆出堂堂之阵，以坚定步伐和有序冲锋击溃敌人的场面。

　　军官们听到龙选者的命令，数十上百声怒吼迅速响起。

　　“恢复战斗阵型！”

　　“重新列队！”

　　“举起盾牌！”

　　很快，上万人的龙之国军队重新恢复战斗队形，高举盾牌，咬紧牙关。利亚姆心满意足，敌人应该是那些精灵军队，伏兵们似乎失败了，但他可是将整支军队的一半派去绣林谷设伏，哪怕没有将精灵军队全部消灭，也应该让他们元气大伤才是，剩下强行通过的精灵弓箭手不足为虑，只要将他们赶入森林，再用龙火将森林烧掉便是，不足为虑。

　　未等他下令军队起步，不过间隔区区六、七个呼吸左右的时间，又一波箭雨从极远处抛射而来，拖着耀眼的蓝光，在空中划过优美轨迹，随后密密麻麻落在龙之国的大军之中，又掀起一阵血腥动荡。

　　“呃啊啊啊啊啊——”

　　“呜哇啊啊——”

　　凄厉嚎叫声在石台附近的旷野上此起彼伏，接连不断，一时间无数声悲鸣交织在一起，成为他们前往死去世界时的悲鸣。整片土地已经被鲜血染红，尸体、手臂和腿脚在天空乱飞，死者憋屈，伤者痛苦，生者绝望。重组阵型的军团遭到第二次箭雨打击，瞬间又损失了无数士兵。

　　“别怕！别怕！”

　　龙兽们被人类的惨叫声吓坏了，它们将自己的主人甩到地上，随后四散惊逃，已经毫无理智可言。

　　“该死……去阻止他们！”利亚姆心惊肉跳。

　　这可是龙之国的军队，战无不胜、所向披靡的龙之国大军！不可能失败、不会失败……没法失败的一支军队，举世无双的军团，有着傲绝世界的组织体制、军官队伍和后勤管理，可眼下却在箭雨中如羔羊般被射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瓦解崩溃。

　　白衣冠军克莱蒙特与绿衣冠军瓦勒特接令，同乘一条飞龙，往南方箭矢来向飞去。

　　“我来射杀他们的领袖，他们是由精灵王子和贵族统帅的，失去主官会让他们阵脚大乱。”瓦勒特拉长特制的巨弓，“他们不可能扛住‘泰坦杀手’的射击。”

　　“我去杀那些弓箭手。”克莱蒙特神情严肃，“每一名弓箭手都可以一次射出许多箭，他们虽然射击密集，但只要迅速减员……”

　　飞龙往南靠近，很快精灵军队呈现在龙血冠军们面前。

　　愣住。

　　一整支精灵军队诗意地在林中展开阵型，他们事先用狂野之风重塑了周围的地形，树木向两侧成对倒去，为精灵们留出抛射的空间，整支军队排成整齐划一的数个方阵，精灵们衣甲华丽，在太阳照耀下金光闪烁，晃得两名龙血冠军睁不开眼。

　　明明是遭到伏击的精灵军队，但却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他们面前，这让龙血冠军感到不可思议。

　　那些精灵骑士们守护在精灵阵列前，上千匹金甲白马一字排开。克莱蒙特身经百战，眼力过人，这些精灵骑士每一人都绝对超过五百岁年龄，五百岁！数百年如一日的艰苦训练，他们的战斗经验已经无法计量。克莱蒙特自诩武艺举世无双，但他也不过六十岁，换言之，这些精灵骑士每个人都可能比他更强。

　　但他知道仍然有胜算，他能够迅速完成龙化变形，到时候跳入后方的精灵弓箭手队伍里，迅速杀戮，当即就能阻止他们继续射击。届时大军随后跟上掩杀，他们并非毫无胜算。

　　他们是骄傲的龙之子民，奋战吧！克莱蒙特怒吼一声。

　　精灵军团中有一个骑着高大猛虎的精灵武士，浑身萦绕着华丽流光，身穿着装饰繁复精美的金色盔甲，头盔上垂下面纱，遮住他俊美的容貌。他拉开精灵弓，瞬间射出一箭。

　　箭矢呼啸掠过，克莱蒙特见箭矢朝自己射来，心头一凉。

　　绝对挡不住，太快、太准、太致命了。

　　但这一箭却射了个空，克莱蒙特丝毫没感受到损伤，他不禁感到浩劫余生般的欣慰。说是活了数百年的精灵，箭术也有失漏的时……候？

　　他回头看，只发现瓦勒特的腰、双腿和染血脊椎，他的上半身已经被射落龙背，被钉在地上，炸成一堆血肉。

　　死亡阴影笼盖了克莱蒙特，他当即驱动飞龙，想掉头逃走。飞龙与他心意相通，立刻拍动翅膀，迅速转身，同时在空中忽上忽下，提高自己的闪避率。

　　飞龙的上下晃动让克莱蒙特都感到有些头晕了。

　　咻——

　　又一箭飞来，克莱蒙特忽然感觉自己飞了出去。天地四周的景色高速旋转着，让他目不暇接，他感到头颅重重地落在地上，在地上滚动着。

　　克莱蒙特惊恐地想转头看看情况，但他感受不到自己的脖子，怎么回事……啊啊，原来是只有头被射落了。不久他就看到飞龙跌落在不远处的草地上，克莱蒙特披着白色盔甲的无头尸体斜斜滑落，倒在灌木丛中。

　　他拼命地将眼球往上抬，临死前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是数千支箭矢拖曳着蓝光，再次抛射而出，向远处落去。

　　又要死很多人了吧……

　　克莱蒙特的遗念不假，箭矢飞速朝龙之国的大军落去，这已经是第三波齐射，死伤的人数已经不可计量。

　　“散开！散开！全部散开！”赫里卡看得目眦欲裂，怒吼不止。如果一开始龙之国大军就散开，确实可以减少相当数量的伤亡，但现在散开，带来的便是可怕的混乱。

　　整支军队……瞬间崩溃了。

　　士兵的军官已经变成血沫，军官的士兵已经变成肉泥，生命力强大的龙血武士拖着自己的残躯惨叫不止，中箭的飞龙摔在地上，昔日强大的天空霸主而今浑身创口，爬行哀鸣。

　　利亚姆颤抖着，仍然活着的士兵们抛下武器，丢下盔甲，绝望地四散溃逃，奔入森林之中。什么家国理念、荣誉、战斗训练、作战精神、纪律……已经全被抛之脑后，他们唯一想的就是逃跑，逃离这血腥的战场，逃出那夺命箭矢的覆盖范围。地上留下的不是血肉残渣、尸体遗骸，就是在血海之中蠕动的残废。

　　场面极为恐怖骇人，利亚姆所受的冲击比任何人都大。

　　“不会……不会……不会这样的……一定是假的……是幻觉……是精灵的幻术……醒过来……醒过来啊利亚姆……你可是龙选者……龙之国的龙主……龙选者……龙选者龙选者……”他不住喃喃自语，伸手掐自己的肉，希望用疼痛让自己清醒过来，可是，这一切都是真的啊，一切都是……真切发生的。

　　全没了……

　　利亚姆低头看向被割裂手脚，生死不明的希兰度，心中腾起无数疯狂愤怒。

　　“是你——希兰度——都是你！都是你啊啊啊——”

　　他握紧拳头，无尽的龙源力量从四面凝聚，准备将他彻底撕碎。

　　“不许动！”一声怒喝从身后响起，利亚姆暴怒地转过头，只见一个年轻女人拿着短弓从森林中现出身影，义正言辞地要他住手。

　　“白痴！就凭你！”利亚姆怒极反笑。

　　夏涅哼了一声，身后密林中，足数一千名精灵骑士骑马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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