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白蛇（1）

　　又冷又累，希兰度往前一蹬，身体往前游去，试探着那巨大白蛇的脾气。它看起来既冷酷又险恶，长长的身体大半还蜷在洞中。

　　夏涅在水下什么也看不见，只是循着希兰度的轨迹往前游动。希兰度试着凝聚自己的精神力量，准备往前发起攻击。但当他一接触到自己的灵魂视野时，他就意识到情况危急。

　　在灵魂视野下，他能看到其他人的不凡灵性。像是那些龙血冠军，灵魂都霞光闪烁，高大而强健。但这条巨大白蛇的灵魂……是更进一步的，凝实、超凡，无数流光沿着既定的轨道在它的灵魂四周反复穿梭，极其夺目。希兰度当即明白过来，这条大白蛇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可怕力量，几乎是神话般的存在。

　　那大白蛇眨了眨竖瞳双眼，蛇和龙有着类似的目光，但给人的感觉却截然不同。来自龙类的窥视是直接的，人们能直接感受到它的注视，品味到它的威力，并且产生警觉……但蛇的窥视却是险恶的，人们永远不知道它藏在哪里、想做什么以及什么时候做。

　　就像现在这样，大白蛇忽然往后一缩，身体消失在了洞窟之中。

　　希兰度现在只能硬着头皮钻过去，因为他已经开始感到有些窒息，如果动作不够快，他会很快溺亡于此，而夏涅的体力更差，结果会更糟。

　　他与夏涅迅速地钻入洞窟，来到岩壁另一侧的水体，迅速地往上游，不多时就将头探出水面。

　　“咳——咳——”夏涅剧烈地呛水，“阿——阿嚏——”

　　希兰度喘着气，两条腿已经有些失去知觉。

　　随着一声入水的细响，希兰度的身体往下沉去，

　　“希兰度？”夏涅吓坏了，伸出手拉住希兰度的胳膊，只感觉他好沉。她抬眼望着远处，只见一条身体庞大，双目发出幽幽冥光的白色巨蟒盘在岸上，身体蜷成一团，高抬着头颅，低头凝视着水面上的两人。

　　“你，你可别干坏事。”夏涅将希兰度的胳膊绕过自己的后颈，随后拼命地朝岸上游动。她的体力已经见底，同样疲惫不堪，但她的姿态坚定不移。

　　离水岸边还有大概两丈远的时候，她到达了自己的极限，动作停下，喘着气。

　　她硬着头皮，用力把希兰度往岸上推去。希兰度的身体沿着水流朝岩岸划去，他昏昏沉沉地触碰到石岸，伸手发力勉强把自己撑起来，回过头，跌跌撞撞地走向夏涅，向她伸出手。

　　夏涅露出天真的笑容，朝希兰度游去，牵住他的手，被希兰度拉起来。她顺势抱住他，把头埋在他的怀里。但希兰度却僵硬地往后倒去，斜撞在地上，背上的伤口呲呲撕裂。

　　她的脸色一下变得苍白，伸出手笨拙地抚摸着希兰度的伤口。

　　“怎么了……怎么办……喂……希兰度……”她哀伤地说，“希兰度……”她坐在水边喘息了一会，抬头看那大蛇没有攻击的意思，只是时而移动一下头部，或者吐出信子。

　　星尾部落的人们很相信这些神话生物的存在，他们听说过在山林、湖泊与天空出没的那些神秘生物，比寻常的动物更加强大，具有自己的诡秘传说与超凡力量，她相信这条巨大白蛇也是其类之一。

　　她在水里面就已经抛掉了手里的剑，现在赤手空拳，壮着胆子，大踏步朝那白蛇走过去。

　　“帮帮忙吧？”她抬起头来，嗓音稚嫩，“我们这边遇到了点麻烦！你听得懂我说的话吗？帮点忙！”

　　巨大白蛇头颅下移，来到夏涅面前，直勾勾地盯着她。她心跳加快，但不想展示出怯懦，抱着手，强硬地昂着头与它对视。

　　它伸颈到洞窟的上方，探头在其中寻找着什么东西，不多时又回到底下，嘴里多含了一束墨绿色的草药。它将这一团草本植物放到地上，然后静静地看着夏涅和希兰度。

　　“这东西怎么用？”她好讨厌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抬头望着那白蛇，她心中腾起一股无力感，“你能……你能……”

　　大白蛇只是保持着沉默，恢复到之前昂首俯瞰的仪态。

　　希兰度听到动静，睁开眼睛，模糊中看到那些大白蛇带来的植物，上面长着一层绒毛，红色花朵已经干燥脱落，脑海中隐约记得它是某种出色的疗伤原料。

　　“把箭挖出来。”希兰度喃喃道，“夏涅。”

　　“挖出来？”夏涅惊恐地看着希兰度背上的箭矢，箭镞明显有着倒刺的痕迹，如果没有合适的工具，直接拔出来的话，无疑要连带着钩掉一大块皮肉，她知道那种疼痛是超乎想象的，“真的……真的吗？会……”

　　“它在咬我。”希兰度艰难地说，他感觉浑身发烫，“把箭拔出来，然后把那些草药揉碎，混着水，敷在伤口上……”

　　夏涅握着箭杆，轻轻往外抽，她清晰地看到随着她的动作，希兰度的身体微微颤动，显然承受着极为可怕的疼痛，但为了不让她担心，他只是拼命掩饰。

　　她知道的一清二楚，咬紧嘴唇，手上更不敢动。

　　“那太疼了……”她能对希兰度感同身受，“那太疼了啊！”

　　“你可以的……夏涅……”希兰度艰难地说，“不要怕，我能挺住。”

　　夏涅的脸上大滴大滴流出泪，双手攥住箭杆。

　　“我……我不是故意的……”

　　“放心吧。”希兰度嘴上安慰着她，其实他知道接下来会有多疼痛。

　　她用力抓住箭杆，然后卯尽全力，将它直接从希兰度的体内拔出来。

　　希兰度的手指死死扣住石岸，咬紧牙关，但这疼痛——超过了常人的负荷，疯狂冲击他的神经，他的背后似乎有一把刀子从内侧往外切裂一样，肌肉被残暴地割断，鲜血横流。

　　箭创被彻底撕开，血如泉涌，希兰度浑身剧烈地颤抖，然后无力地倒在地上。

　　夏涅立刻从地上抓起那一团草药，用力将它撕扯开来，然后和着潭中的清水，将它们揉起来，随后胡乱地堆到希兰度背上的伤口。由于失血太多，希兰度已经彻底晕厥过去。

　　“希兰度……希兰度……希兰度……”夏涅不断默念着，祈祷着他能够恢复过来。但血不断往外流，把药泥几乎都冲散了。

　　她习惯性地抬头看向大白蛇，希望这神奇的生物能给自己一些建议，但不消一秒钟。她就低下头，用双手用力按住草药，将它们死死贴紧希兰度的伤口，拼命地止血。

　　大白蛇见到夏涅的动作，慢慢地靠了过来，不住地吐出信子，同时发出夏涅能听得懂的声音。

　　“你看起来很喜欢他呢。”

　　“你会说话！你刚才干嘛不说话！”夏涅气得不行。

　　“我只是想……看……看你们的表现。”大白蛇口吐人言，在这静谧的地下岩洞之中显得极其诡异。但夏涅仍然没什么好怕的，她低着头继续按住希兰度的伤口。

　　夏涅一直不回话，大白蛇便继续说下去。

　　“你很喜欢他吧。”

　　“……”夏涅心中掠过一丝慌乱，干嘛这么说，经过连日累月的混乱，她终于又和他重逢，她内心总是抱着好的念头，希望这一次自己不必再离开他。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自己无法美梦成真。

　　“看看他脖子上的东西。看。”大白蛇引诱着，“看那是什么。”

　　夏涅被大白蛇幽幽的声音说得有些内心恍惚，不知不觉便把手伸向希兰度的脖子，很快就触到一根细线，环绕着他的脖颈，她的指尖掠过那泪滴状的项坠，感觉有些恍惚。

　　“这……这怎么了？”她之前也注意到这串希兰度始终携带在身边、寸步不离的项坠，但从来不知道它是用来做什么的。

　　“如果我告诉你，这是他心上人交给他的信物，你会怎么想呢？”大白蛇徐徐言说，不断撩动夏涅心中的疑心，“很不好吧，他总是带着其他女人给他的东西，因为他已心有所属……嘶嘶……这样的话，要怎么办呢……”它吐出信子，有节奏的嘶嘶让夏涅变得更加紧张不安起来。

　　“我……我……”

　　“把它扯断吧，割下来吧，半是混沌天成之物，对我来说也颇有裨益……”大白蛇口中寒光一闪，从嘴里吐出一把漆黑的利刃，它当啷落在地上，声音传到夏涅耳中，让她魂不守舍。

　　“希兰度……心上人给他的东西。”夏涅抿着嘴，低头看到伤口已经不再大量流血，慢慢松开手，走到刀子旁边，将它捡起来，随后返回希兰度身旁。

　　强烈的憎恨感涌上她的心头，这世界上居然还有个可恶的女人一直纠缠着希兰度，让她不能真正获得他的心灵……这个想法变得越来越真实，不，它就是真的。

　　“去做吧，把项坠割掉，他不会发现的。他会以为是自己遗落在了什么地方。他会焦急，但你那时候就可以去抚平他的心情，到时候你就会成为他唯一的伙伴，唯一他可以爱的人。”大白蛇循循善诱，“或者说，你想背离自己的幸福吗？你愿意把这个男人拱手让给别的女人吗？”

　　夏涅握着大白蛇交给她的刀，凝视着那项坠，眼神一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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