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阿尔瓦罗（1）

　　热烈，盛大。

　　一个声音高亢的白袍祭司在观景看台上吟唱圣歌。

　　“龙神哟……龙之神呵……天空的主宰……大地的支配者……海洋的主人……愿您的意志加诸于每个人身上，愿您的意愿凝聚成一切律令哟……”他嗓音洪亮地唱着经典中的歌谣，观众们肃穆不语，其中九成都是瑞安龙教信徒，此时皆顶礼膜拜，双手高举，示意臣服。

　　龙祭司歌颂完毕之后，向后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少年，微笑地看着诸位。他面容清秀，举止文雅，令人肃然起敬。

　　“看哪。”人们指指点点，“那就是利亚姆殿。”

　　“勃拉姆特至尊的孙子，龙选之人。”

　　“他的意志就是龙神的意志……”

　　“嘘……”

　　利亚姆对于人们的反应很满意，他喜欢人们一看到他便开始喧哗、吵闹，这种引人注目，受人尊重的感觉能够刺激他的神经，而他非常需要这个。

　　“大家今天来到这里，一定是为了出色的比赛吧”利亚姆微笑着宣布，他的声音温和，虽然不甚吵闹，但足以让在场所有观众都清晰听见。

　　人们沉默不语，期待龙选者接下来的发言。

　　“我之嗓音便是神之嗓音，我的宣告即是神之宣告。”利亚姆一挥手，盛气凌人，“我将这场战斗，献给我，也就是，献给神明！”

　　“唔哦哦！”观众们拍手叫好，纷纷赞叹起来。

　　利亚姆话音落下之际，几乎有龙吟之声微微响起。

　　“这就是龙选者的威势吗？……”奥斯瓦遥望着利亚姆的身姿，思索着接下来的计划，“我的运气怎么这么好，利亚姆殿下看上了希兰度，不就是看上了我吗？只要能和龙选者搭上关系，什么贵人啊……强豪啊……甚至祭司……恐怕都要对我刮目相看吧……我的运气也太好了吧。”

　　想到这里，奥斯瓦便感到一阵欣喜。

　　利亚姆眯起眼，手指抚摸着栏杆。

　　“我命令你，希兰度！出场！”

　　时值黄昏，六点的钟声敲响，沙场一侧甬道闸门缓缓升起，希兰度耳闻利亚姆的声音，从甬道中走出来。

　　他抬头看着观景高台上那骄傲的少年，姿态轻慢，仿佛这世间皆于其手上臣服，虽无龙类之外形，已有龙类之心智。因此，虽然是第一次看到他，希兰度也产生了某种强烈的反感。

　　“希兰度！”

　　“噢噢！”不少观众看到希兰度便拍手叫好。

　　但他们礼节性的赞赏却引起了少年的不快。

　　“闭嘴！”利亚姆忽然发怒，“闭嘴！”

　　他的命令具有极强的效力，瞬间人们便噤若寒蝉，不敢发出丝毫声响，满场寂静。

　　利亚姆这才感到愉快，紧皱的眉头有所舒展。

　　“那么……另一边，阿尔瓦罗，出场吧。”他轻轻地说。

　　另一侧候场甬道的闸门缓缓升起，从中走出来一名武装精良的武士。

　　希兰度不禁瞪大眼睛。

　　对方穿着一件精良的铁制胸甲，金色短发整齐地梳向脑后，身背一柄长戟，脸庞轮廓分明，双眼锐利，鼻梁高挺。显然是山民出身……这就是那位曾经从百犬部落中逃亡到龙之国的武士，希兰度在入城道路上也遇见过。

　　他身上透露出某种淡淡的“龙之气息”，俨然已经是一名龙血者。只是希兰度现在早已高度适应了龙血者的威势，再也不会感到畏惧。

　　“欢呼吧！欢呼吧！”利亚姆用力挥手，“我将赐予赢家追随我的权力！”他似乎将此视为比世间任何奖励都更吸引人的赏赐。

　　“哈！”阿尔瓦罗将长戟持在手中，用力朝天空一刺，然后向观景台上的利亚姆握了握拳头，“殿下！我一定会取胜的！”

　　“很好，因为我……我也将赐予失败者死亡，惨烈，血腥的死亡……”利亚姆盯着希兰度，让希兰度感觉怪怪的。

　　他的话语似乎冻结了场中的气氛，观众们不像平时那样对即将开始的战斗欢呼雀跃，而是以严肃沉穆应对。

　　报幕人在后面松了一口气，还好利亚姆平时不经常来竞技场，否则察觉到观众们的变化，指不定又要生气了。此人的乖僻无常、天才灵智、至尊血统和龙选身份杂糅在一起，使他成为来自龙之国上层的可怕梦魇。

　　“开始！”利亚姆命令，他喜欢这种感觉，在他的指挥下，人们必须为了胜利而互相杀戮，互相殴打，互相施暴……这也是为什么他主动在大众面前露面，他想获得更多更美妙的体验。

　　激战一触即发，这场战斗并非指名决斗，而是一场正规交战，双方被视为实力接近，旗鼓相当。

　　阿尔瓦罗抡动手中沉重的战戟，这把武器式样全新，而且威力无穷。它是戈和长矛的结合，既有能用来锋锐穿刺的枪头，又有可以进行致命切割的横刃。

　　“来啊，来试试啊。”阿尔瓦罗握着利器，做了个挑衅的手势。

　　希兰度沉默以对，尽管他还有很多疑虑。

　　现在，距离希兰度的目标只有一步之遥了。

　　只要他胜利，即便是给那个讨人厌的小鬼打下手，也应该有机会进入龙座圣所吧……他这样想着……应当『有机会』进入伟岸丘，『有机会』进入三重塔，『有机会』夺还原珀宝珠吧。

　　想到这里，希兰度就感到一阵揪心，这无数个机会重叠在一起，稀释了它的可能性，不就意味着……这个任务不可完成吗。

　　看着希兰度的姿态，最老练的角斗士们能够看出端倪。

　　“希兰度的气势泄了。”罗贝欧坐在观众席上，抱着手冷冷地说。

　　“是吗？”他身旁另一个角斗士摇头，“我怎么觉得，这家伙反而是……更加坚定了。”

　　他们的言谈声没落下多久，阿尔瓦罗便抡动长戟，主动朝希兰度冲来。

　　龙血者踏动沙场声音作响，观众们屏息以待，期待着流血对决。

　　希兰度的精神高度紧绷，回身挺矛应战，圣山之锋与长戟剧烈碰撞，枪尖与戟锋交击，发出刺耳的声响，许多观众忍不住捂住耳朵，这刺耳的金属嚓啷刺得他们耳膜隐隐作痛。

　　一击之后，希兰度迅速往后退了好几步。

　　“为什么退后啊！”

　　“懦夫！”

　　观众们忽略了之前利亚姆下令肃静的威势，忍不住嘀嘀咕咕起来，场上响起一阵反感的倒彩。

　　“前进！”

　　“往前啊！——”

　　只有希兰度知道自己的不利，在刚才那一击碰撞中，双方都用了全力，而他明显感到……自己有些吃不住力，似乎下一秒就会被挑飞一样。

　　这种感觉……不正常。他尚且不知道这种异常的来源，只能且战且退，若是继续拼刀，只怕落于下风。

　　“去死吧！”阿尔瓦罗不给希兰度拉开距离的机会，迅速迫近，同时用力横扫长戟，锋刃朝希兰度拦腰扫来，若是命中，几乎直接可以将他截为两段。

　　希兰度念动咒语，开启神眼冠带，阿尔瓦罗的攻击趋势在他眼中清晰可辨，于是他非但没有选择退避，而是主动向前冲刺，靠到龙血武士身前，让对方的长兵无法使劲，而锋刃也劈中空气。

　　阿尔瓦罗抬眼只见希兰度已经冲到近前，手已经来不及将长戟收回，而希兰度略微向后仰，随后用力朝对方毫无防护的面门猛撞，是头槌！

　　嗡！

　　希兰度只感觉自己撞到了比铁还坚固的东西，大脑遭到震荡，天旋地转，头晕目眩，不得不再度往后退却、拉开距离，同时也不能维系神眼冠带的开启。

　　阿尔瓦罗见状无比振作，奋起直追，长戟左刺右戳，将希兰度一步步往场边逼去。明眼人都能看出，只要希兰度被逼到墙角，那么阿尔瓦罗就可以肆意将其虐杀。

　　“希兰度……还看不出对方是龙血者吗？”奥斯瓦摸了摸下巴，心里犯嘀咕，“这也太傻了吧，龙血者的身体几近巨龙之躯，肯定比凡人的脑壳更硬啊。”

　　阿尔瓦罗狞笑着，眼看希兰度已经被限制到墙边，稍微调整了下呼吸，随后用力朝前戳出长戟，要将希兰度钉死在墙上！

　　希兰度，无比冷静。

　　根据老教头胡安的指点，希兰度现在作战技巧得到了长足提升，尤其是针对“临门”，胡安教了他一招新活。

　　他向前敏锐地踏出一步，侧身以毫厘之差避开长戟的穿刺，随后双手紧握长矛，用力朝阿尔瓦罗猛刺，阿尔瓦罗此时正处于挥舞长戟的动作，来不及躲闪，被直直洞穿！

　　长矛穿过阿尔瓦罗的身体，从他背后刺出。

　　“胜负已分！”希兰度心中不禁暗叹。

　　阿尔瓦罗看着希兰度，神情先是痛苦，之后又变成……某种嗜血。

　　他的身体吱格作响，脸上迅速长出大片大片青色鳞片，双目变成竖瞳，面部向前突出，几似龙头，而整个身形也迅速暴涨，几乎要将他的盔甲撑爆，他的手臂变成蜥蜴巨爪，指爪锋利。

　　希兰度皱紧眉头，用力将长矛往前刺去，却感觉长矛卡在了对方暴涨进化的肌肉之中，再难寸进。

　　“嘎！”阿尔瓦罗发出一声非人的吼叫，用力往下挥出一爪，剃刀般的龙爪划过圣山之锋的长杆，竟是——

　　直接将整根长矛从中间斩断！

　　“噢——！”全场观众发出惊叫不止。

　　希兰度浑身一震，手里握着半截长矛，难以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

　　圣山之锋……折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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