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千古第一龙虎榜
樊楼位于皇城的东华门外，与皇城近在咫尺，登临樊楼的西楼，可俯瞰皇城。
夜幕降临，灯火阑珊，尽管朝廷禁止官员私下到酒楼宴饮，然而官员微服私饮者屡见不鲜。
樊楼大门首缚彩楼欢门，层台耸翠，红灯高挂。
樊楼灯烛晃耀如同白昼，樊楼屋顶每一道瓦楞间各放莲灯一盏，夜色中的樊楼格外靓丽妩媚。
樊楼客房皆朱帘绣额，内挂名人字画。摆放四季鲜花，燃香献茶。
“城中酒楼高入天，烹龙煮凤味肥鲜。
公孙下马闻香醉，一饮不惜费万钱。”
今天的樊楼被暂停对外营业，只招待今科进士可考官，方承志望着车水如龙、灯火辉煌的樊楼不禁感慨，一千年前竟有如此繁华盛景。
“方进士您来了，快请。”
樊楼一跑堂的小厮眼尖，立刻就认出了方承志，可见樊楼一定是下过无数功夫，方承志怀疑他们把所有进士都调查清楚了。
方承志跟着小厮穿过大门，走过上百个站立两旁花枝招展的小美女，走过长长的廊道，来到了樊楼最负盛名的西楼。
西楼下面已经稀稀落落坐了不少人，年龄小的二十几岁，年龄大的都五六十须发皆白，比较起来中年人更多一些，他们都是同科进士。
方承志跟穿过人群走上楼梯，下面的那些人都眼巴巴的看着他，他们除非主考特招，不然只能在下面吹牛皮，看人家年纪轻轻就上楼了。
登上三楼安静了许多，本来三楼有屏风分成了多个屏风，今天屏风全都撤走，数百平的三楼变成了开阔的大厅，其间有十多个案桌。
小厮退了下去，方承志走向方桌，此时已经有十几人三三两两的正在商谈，也有人发现了走来的方承志。
“方承志见过诸位同窗。”
“原来是乙等第十的方兄弟，在下吕慧卿有礼了。”
“邓绾见过方兄。”
“王韶......”
大家都通报姓名，互相行礼问好，他们是同科进士，在官场上又不成文的规矩，同科进士就是天然的盟友，大家互相扶持常有之事。
尤其是他们都是这一科最优秀的二十多人，以后说不定就是朝堂的三公六部的高位，就连宰相也不是不可能。
方承志这两天专门看过脑海中的资料，他发现他们这一科被称作‘千古第一龙虎榜’的一届。
自从隋唐开创科举到清末科举结束，1300年的历史，他们这一届能够被称为千古第一，可见它的分量十足。
之所以号称为千年科举制最闪耀的一榜，是因为其对后世的影响，横跨了文学、思想、政治、军事乃至生活多个领域。
北宋仁宗嘉佑二年，丁酉进士科考录取388人，这一届进士后来坐上宰相的就有9人：王韶、郑雍、梁焘、吕惠卿、苏辙、林希、曾布、张璪、章惇。
其他的有唐宋八大家之三的：苏轼、苏辙、曾巩。
开创儒家理学的程颢、程颐。
喊出“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横渠四句的张载。
太多有名的人物了，这一年的科举深深影响着北宋的命运，更加关系着之后千年的华夏命运。
而缔造这一切的人就是有着‘醉翁’之称的欧阳修，正是他作为主考官废除了朝廷以来的应试的‘太学体’。
‘太学体’是什么？
写太学体的要旨在于“险、涩、奇、怪”。
换句话说，写得越好的太学体，越是没有人能够看得懂的，谁用的各种典故越多，生僻字越多，谁的文章越好。
所以‘醉翁居士’怒了，大手一挥，所有太学体的考生，全部擢落，一个不取。
于是，灿烂到让人炫目的嘉佑二年龙虎榜新鲜出炉了。
嘉佑二年，真是独特的一年。
嘉佑二年龙虎榜，千年进士第一榜。
而他方承志，竟然和这么多名人成了同学，尤其是张载、苏轼、苏辙、曾巩这样流传千古的名人，还有被后人唾骂的理学二程。
两个人一个案桌，案桌上还放了一个木板，木板上写着各人的名字，这樊楼连座位都按照排名安排好了。
方承志刚坐下，就有两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走了过来，他们仪表堂堂，行为举止一板一眼，向在座的标准礼仪：
“张载、程颢、程颐见过诸位同窗。”
“哎呀，原来是张兄和两兄弟同进士的程家兄弟，吕慧卿有礼了。”
“朱光庭.......”
“梁焘.......”
程家两兄弟做的一丝不苟，一一向众人行礼，比起来方承志刚才做的就差远了，不过宋朝士大夫随性随意，没人在乎这个。
张载和二程一起过来并不意外，因为张载是二程的表叔，他们是亲戚。
叔侄两进士的：章衡、章惇。
父子两进士：蔡元道、蔡乘禧。
更有兄弟两进士：林希、林旦，苏轼、苏辙。
一门六进士：曾巩、曾惇、曾布、曾牟、王无咎（曾家女婿）、王彦深（曾家女婿）。
这些陆陆续续全都来了，方承志都麻木了，这些将来都是青史留名的人物啊，自己前世不过是个扑街写手，和他们比起来不值一提。
丁酉科甲等、乙等的26名新科进士都来齐了，只有上首的几个座位还是空的，那是几位考官的位置。
“主考官欧阳相公，副考官王相公，改卷官梅相公，到！”
士子们都起身离开座位到楼梯口相迎，欧阳修走在最前面，身后跟着一个中年人，一个瘦巴巴的老头。
“我等见过三位相公。”
“哈哈，大家不必拘礼，都坐，今天就是叫大家一块喝喝酒、聊聊天，没别的事。”
欧阳修气度不凡，无拘无束，很随意的就坐在了上首的位置，王珪和梅尧臣分做左右。
宋朝的士子们更是傲气冲天，士子顶撞大佬的事情层出不穷，就连皇帝都敢怼，最有名的就是柳永，明目张胆的写诗骂皇帝。
最意外的是仁宗竟然不怪罪他，只是说他轻佻、轻浮、不能委以重任，可是柳永屁事没有，名声大躁，汴京更是无人不吟其词。
凡有水井处，皆能歌柳词！
柳永可以说开创了宋词，后面的所有人都受他影响，“源流从柳氏来”，即使是苏轼、黄庭坚、秦观、周邦彦等著名词人，也无不受惠于柳永。
方承志心中叹息：可以如此人物英年早逝，恨不能想见。
欧阳修扫了一眼桌上只有几个干果盘，连酒水都没有，嗜酒如命的‘醉翁’哪里受得了？
“人都到齐了怎么还不上菜？美酒呢？统统端上来。”
樊楼的炒菜可是天下一绝，除了樊楼没人会炒菜，就连皇宫的御厨也是樊楼派过去的，樊楼的“眉寿”和“旨和”两种美酒更是千金难求。
可惜就连欧阳修这种大佬上樊楼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口袋，欧阳修可是有着‘天下第一品酒师’之称，对美酒没有抵抗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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