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人有不同
如此有歧义的话，仅仅是因为他们遇到了一群似乎有意挡路的丧尸。
原本，他们就要躲因为各种状况而东倒西歪在路边的其他车子，再加上丧尸不怕死的前仆后继，让他们速度一降再降。
而此刻，车窗外许多丧尸用他们血肉模糊的脑袋执着地撞击着车玻璃，粘稠而颜色各异的附着物几乎要阻挠他们所有的视线，也就前面还能用雨刷，但黏腻感依旧挥之不去。
梁子雯虽然不至于像吐，但是她毕竟不是医学院的，解刨课不过是小打小闹，看到这些东西还做不到面不改色，顶多是抱着阮棉依瑟瑟发抖。
阮棉依安慰似得拍了拍她的背，看着朱明宁青红交加仿佛忍耐着的脸，想了想从包里翻出一张城市地图。
“朱明宁，你往后推，退到之前的岔道口重新往左拐。”
她盯着地图看了一会，朝前面的朱明宁说道，语气是一如既往的冷冽，仿佛对外面那些丧尸熟视无睹。
蚁多咬死象，一直被堵在这里也不是办法，虽然另外一条路可能同样拥堵，但是至少是一个缓冲——
再这么僵持下去，他们的车迟早要报废在这。
“可、可是我、我害怕。”
朱明宁已经结巴起来，用脚踩油门却仿佛使不上劲，最后一张丧尸猛地扑到他面前的车窗上，吓得他一个激灵猛地将车后退，倒是极快的甩下它，出了那个密密麻麻的包围圈。
只是颠簸的绵软感，让几人十分清楚他们撵在什么东西上面。
飞速倒退后，按照阮棉依的说法拐进另一个路口，因为车子的声音又纷纷引起了另一些丧尸的注意，看着后视镜里聚集起来的东西，朱明宁连哭都哭不出来。
“我刚刚看了一下，以我们现在的行车速度，只要不遇到太大的围堵，是可以甩开它们的。”
阮棉依依旧看着地图，没有选择过于偏僻的小路，而是比较宽阔的大路。
小路是捷径也是死路，他们想得到去走，别人自然也想得到。
可是只要小路堵了一辆车，那么其他的车就再也没有回转的余地，将全部成为丧尸眼中的自助餐。
“根据刚刚的观察，现在的丧尸还不具备热感应能力，听力也有一定范围，比如刚刚追逐我们的那一波，在我们回退后约行驶了不过两秒，便已经少了很多。”
“这辆车行驶噪音不大，顶多是粗路面低频噪声，所以此时的大部分丧尸听力是几乎比人类还要差一些的。”
“那么我们只需要朱明宁保持这个速度，尽量避开那些不知道为什么停在马路中的车辆，必要的话还要麻烦路鸣莞和年幼希开路。”
阮棉依习惯性的开始指挥，几乎是本能的，就直接叫了那个连她自己都很多年没有再听过的名字。
毕竟她是难得会随队伍出去的研究员之一，以往大都看笑话的人都是她自己凭借本身良好的判断力和领导力拿下的，在上个世界，她倒也常常喊出上上个世界竹马的名字。
习惯真是一个可怕的东西，哪怕她以为她忘了，却在这个时刻提醒着她根本没忘。
“为什么是我？”
“年幼希是谁？”
几乎是异口同声的，路鸣莞和年陌尘同时问了出来，连透露出的不满都一模一样，倒是很快让她回了神。
有些歉意又有些不好意思，阮棉依这才想起了此时的路鸣莞还没有异能，而她现在的竹马叫年陌尘。
记忆里那个阳光而活力四射的人，竟是如此鲜明的出现，然后在这一刻褪色成记忆中的黑白画卷，连带着以往的一幕幕，都一同死去了。
“对不起。”阮棉依似有些害羞的扶住胳膊，侧身先对着路鸣莞，表情很真诚，“陌尘有异能，我下意识闻到你身上有相似的味道，以为你也有。”
至于年陌尘，阮棉依看向他，在看到他嘟着嘴侧过身一副不满的模样，又望向他瞳孔深处冰凉不变的神情，空目了一瞬，才笑着道：
“年幼希，我喜欢的人。”
没有说是不小心叫错了，也没有丝毫的遮掩，阮棉依仿佛只是阐述着一个事实，哪怕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个所谓的“事实”，是假的。
只寄予着一丝微末希望的人，怎么可能是她喜欢的人呢？
早在不知道多久以前，她就已经不具备全心全意的喜欢了，余下的只有好好活下去，找到真相。
至少，让她明白，这无数次的轮回到底是为了什么。
或许，轮回的秘密，就藏在轮回中也说不定。
年陌尘似乎静止了一瞬，很快他就笑开了，一如既往的单纯好看，仿佛带着最暖的光，长睫似乎又开始泛白，折射着金色的光晕。
他没有丝毫的失控和不可置信，也没有任何抵触不开心，他只是歪着头，说道：
“依依喜欢的人，我似乎从来没有见过呢。”
“好巧，他和我同姓。”
阮棉依觉得有些不对劲，又觉得这是他才可能会有的情绪，只是沉思了片刻，抬头时依旧是一片清明：
“嗯，他死了，来不及见到你。”
她说的轻巧，车厢内却是更为安静了，连原本危机意识薄弱的梁子雯都竖着耳朵听八卦，在听到这么一句话时默默往椅背上一靠，装睡。
这种恩怨情仇果然听不得，竟然还有这么大一个瓜，说起来果然是竹马抵不过天降啊，年陌尘这么好看的尤物还是被比下去了。
不过她的姐们本来喜欢的就是肌肉猛男，这么一想也就说得过去了。
所有人都安安静静，连原本想要质问阮棉依对于她什么异能味道说法的路鸣莞都讪讪看向窗外，虽然没有使用异能，但是也算帮忙看起路况。
而开着车的朱明宁张了张嘴想安慰，却在看见年陌尘瞥过来的眼神时默默选择了闭嘴，这司机最重要的责任还是开车，别人的事都与他无关，没听到没听到。
只有年陌尘，在听到这么一句话时表情丝毫未变，甚至连笑容都灿烂了几分，可阮棉依却只以为他又犯了老毛病，不会审时度势。
毕竟他没有感情认知，光靠模仿和观看学习，偶尔表情出错也是正常的。
“这种时候，你应该转过去乖乖帮忙开路，让我安静一会。”
阮棉依说着，没有什么过于悲痛的情绪，只是仿佛平淡叙述，却还是成功让年陌尘转过去看向前方。
年陌尘不懂，但是他确定自己没有表现错，因为他觉得，这种时候他该开心的。
他学习和模仿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出过任何纰漏。
朱明宁见此时前方路途还算通畅，悄悄瞥了一眼年陌尘，只咽了咽口水又回过了头。
怎么说呢？他的表情。
就好像绵软冬季的雪，又好像温柔夏季的风，带着愉悦的、清澈的、明亮的表情，熠熠生辉。
可是，那干净的模样下，总觉得蛰伏着什么让人恐惧的东西。
不过，既然有了车，在路过一家黑着灯却大大敞开的小超市时，他们还是打算补充一下几个人为数不多的口袋。
虽然阮棉依让年陌尘背着的全是干粮，但是食物这种东西，在末世是不会嫌多的。
“分两拨过去，一个人守着车？”
阮棉依想了想，率先开口，征求其他人的意见。
对于和阮棉依成为同盟这种事，路鸣莞是有微妙的不甘心的，以至于在阮棉依话刚出口，她便有些不乐意，皱着眉反驳：
“四个人一起方便照应，况且我们之中只有陌尘有异能，保险起见由他带着我们，你来守车不就好了？”
阮棉依愣了愣，想到四个人虽然有一定危险但是也不算什么过大目标，直接驳了路鸣莞的意见反而会让她心生怨气，虽然日后肯定会分开，但是如今却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好。”
阮棉依好脾气地点了点头，却让路鸣莞有些尴尬起来。
这种感觉，仿佛是将她当成了胡闹的小孩子，甚至不屑于跟她争辩，带着深深的嘲弄意味，让她很不爽。
“我！我不去！”
率先偏头就要下车的路鸣莞突然听到这个怯懦的声音，有些恼怒地看向朱明宁，却见他抱着头蜷缩在椅子里，一副胆小怕事的模样。
“朱明宁是吧？大家同样没有异能，你就这样让我们几个女孩子都去你不去？”
她嗤笑一声，木系异能让她手有些发痒，忍住不耐烦盯着他。
朱明宁瑟缩了一下，十分怂包地继续缩着，打定了主意不说话，就把脸埋在方向盘上，任由着路鸣莞打量。
这下路鸣莞是真的生气了，她十分讨厌这种人，在末世要能力没能力要担当没担当，遇事就躲深怕被波及，这样的人哪怕不是末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阮棉依看向朱明宁轻微发抖的肩膀，恍惚间想到最开始的时候，她好像也是这样的。
不敢去杀丧尸、不敢去帮忙，眼看着队友就死在车外，她都没有勇气迈出一步去看看，只依赖着身边的人，拼命地依赖，仿佛要共同呼吸。
原来当初的她，是这个样子的。
可怜又可恨，什么都不会，哪怕面对别人的冷嘲热讽都可以熟视无睹，只要那个人不抛弃她……
那么的悲哀而卑微。
她用了十一世来改变自己，却无法改变别人。
“我和你们一起去吧，麻烦朱明宁守着车子，可以吗？”
末世，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坚强起来，但是他们同样很重要不是吗？
只要他们同样认真的想要建立起新的家园，同样愿意一同前进迈步，那么害怕丧尸，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出于私心，也是或许是出于对当初自己的怜悯，她率先开口了。
“阮棉依，你真是个恶心的白莲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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